兩個多星期前的某個深夜，矇矓中我起身觀看張德培的最後一役，有個球，球落在他反手身後，他企圖耍個花招，背後接球，最後球恰恰好落在角落邊，ｏｕｔ，但那一刻，張德培笑了，他的對手也被這個逗趣的動作弄的忍俊不住。
這很難得，終於看到張德培笑了，在球場上，除了勝利者外，很少看到球手微笑。長期看過他的比賽，偶然張德培會振臂，或咒罵，十足美國小子的模樣，不然就是失敗後深深埋在板凳邊，抬不起頭，總覺得張德培不必那樣的自責，很不幸自己就是他的超級球迷，在他失敗時，重重又將他垮下的肩膀壓下去。
臨退休一役，看見他的灑脫，好像也解了心中那塊大石。
因為直到前年，才真真正正不再對他的球賽抱與希望，可惜近年幾場球賽，比如說有次遇到今年溫布頓亞軍菲立浦西斯，眼看要贏了，五盤輸球，還有一次對到莫亞，先贏兩盤，眼看要報仇了，卻又連輸三盤。
若說他球技停滯不前，有失公允，他曾被認為是最能隨機應變的選手，九五年，那年法國公開賽，雨水把球場弄的泥濘不堪，他以柔克剛用月亮球打敗兩屆冠軍布魯蓋拉，弄得全場噓聲不已。還有他加長球拍，被人說偷學庫利爾的底線，雖然引起種種爭議，但卻又不得不讓人心服口服的贏球。
但是他的缺點隨著年紀越來越放大，比如說他的上網一直不好，澳洲雙打好手雙伍甚至曾說假如張常打雙打，學得雙打技巧，成就必不只於此，還有他的發球雖然加長球拍，加快了速度，卻不是很穩定，最後他曾經增胖以加強力道，卻沒有用，反而把他的速度拖慢。
總之他千方百計要爬上網球的頂峰，不幸事與願違。
在網壇，他最擅長的是像一面牆般，把所有不可能的球救回來，有次看他在對戰時，每一球都送給對手殺，最後對手不是掛網就是出界，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他的絕招，一個沒有致命武器的選手，所能用的最後一招，等待對方失誤。
他的這個絕招是越來越不合網壇趨勢，現在的網球選手每個都有落點準，底線抽球強的優點。他想要用「牆」的戰術，由於速度減慢，反擊回來後，形成更弱的球，對手下一球更狠，若他勉強救到，對手往往有個大空檔，輕輕一點就把他解決了。
前幾週晚上，看他退休儀式的重播，媽媽突然問，這是誰，好像好久沒看到了。我說這是他的退休儀式，但的確最後的這幾年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除了他最忠實的球迷，選在半夜一兩點，看他偶爾出現的片段，或是在網路上一直緊盯著他的比賽的分數。
回憶最深刻還是他和艾柏格在九二年美國公開賽的五盤大戰，前四盤都搶七才獲勝，最後打了五個多小時才分出勝負，艾柏格是一個幾乎每球都上網的選手，所以整場比賽，不是穿越成功就是被攔下，但這樣還是打這麼久，不像現在的比賽能打超過四小時就是奇蹟了，當年的比賽打四五個小時比比皆是，山普拉斯還決賽打到嘔吐，因為他之前也打了幾個五盤大戰，最後體力透支。
就像跟他一起退休的山普拉斯一樣，他們越來越不合時宜，山普拉斯還是最強的，但是猛虎難抵猴拳，當每一選手都以強力底線抽球回擊時，偉大如山普拉斯也無法在一個錦標賽連續撂倒好幾位這種選手。只有讓球迷回憶九零年代，那美好，又富變化的網球風雲了。
原寫于2003.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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