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為 背影
路旁虎杖淚滴般的果實,還停駐在枝條上,舉棋不定離去的方向。5k後有一片錯落的白木林,在陽光下散發銀白的耀眼。山坑坑疤疤的,小魚說這些傷口都十多年了,另外還多了一些新的傷口。人哪!還要辯解什麼呢?曾有位匈牙利科學家說:「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喜歡生活在危險的邊緣,等到事情無可挽回,才開始一連串補救措施。只是,救回來的,跟原有的,不會一樣的。」不會一樣的,這要花多久的時間才知道?
6k。之間是灰銀色禿裸的崩塌地,上頭無草木,多寂寞啊!只有偶爾流洩的碎石輕響。款冬一路擺開陣仗;梅花草一株兩株的向天微笑;喜岩堇菜把脖子伸得老長,怕人家瞧不見她的美妝似的;這也是山白蘭亦或馬蘭的季節,但我分不清楚。一隻隱隱然藏身於假沙梨叢中的白耳畫眉,以及一大群樹葉般大小譁然的紅頭山雀;嚷著「借錢~~借錢~~(台語)」的山紅頭、叫聲清麗的青背山雀爾等,繡眼畫眉一隻又一隻自我頭上飛掠而過,大概有十數隻,那種被接納的感覺不錯。繡眼畫眉是原住民的占卜鳥,但我分不清牠的叫聲,代表此行是吉是兇。不知道鳥有沒有心臟病?走著走著,一隻鴿子般模樣的鳥兒忽地衝出,嚇人。牠大概也是極度驚惶吧!偷偷開了幾朵花的埔里杜鵑、漫溢流洩金黃的蔓黃莞、努力想長高的矮菊、今年大豐收的火炭母草……整路。也許你也可以什麼都不懂,但進入大自然裡就是感到舒服。
照片為 蒼芒古道
大概只有爬山過程較能深刻享受喝水的暢快和恣意。我喜歡喝山上的水,冰涼沁心,甘甜可口。你有多久沒有細細品味水的滋味了呢?爬山可以令你回味最簡單食物的甘美滋味。相熟的同事一起爬山,默契無限,卻好似沒什麼話講了。整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距離拉得老遠。我大概可以體會當初學長感覺自己被拋在前後荒然不見人影寂野裡的感受,那個學長後來就不太爬山了。我卻喜歡這種獨自的感覺,但還不敢獨行。小魚說,不獨行,是對自己,對家人,對社會的負責態度。所以我只能盡量在團體的行動裡,找尋獨行的片刻。也忽然發覺,可以一起爬山的伴越來越少,我不太敢參加外頭的社會團體,或許已失去和完全陌生的人一起爬山的能力和勇氣。擔心習性不同,觀念不同,認定不同,態度不同……。所以到最後,也許也就只能和自己爬山了。走一走,身畔出現電塔,山間小路鋪上水泥的感受還真有點奇怪。台灣人為什麼那麼愛用水泥啊?而在我們便利用電的當下,可曾想起那深山裡的電塔,哪些動植物因此失去了家?哪些人員必須深入山林開拓維護?
蜿蜒的古道,寬闊平整,古意盎然,卻漸漸令人陷入午睡的昏沉。遺夏還錯落閃耀著:一枝黃花、白花香青、香葉草、異葉紅珠……,這時的古道走起來感覺好長。8k處,松針鋪滿了山坡,摩托車車痕一直到這裡都還有,那為什麼還要走路呢?人是要挑戰路的呀!而不該是把路變得好走了事。沿途的解說牌都還沒做好,空留一個框架,只能自己臆想。隔沒幾步,是一個完整的木炭窯遺址,駐在所遺址大概也在不遠處,而日本人和原住民卻已都遠走了。另一個木炭窯則幾被箭竹蓋覆,難以辨認。不禁體悟或許植物、自然才是最最不朽、力量強大的,只是人不願意承認。
照片為抱著天池山莊的小狗與能高山合影的小魚
鳥聲很奇妙,有時你腳步一停下,牠就叫了起來,趕你似的。不知是平時自己的腳步聲太過喧雜的掩蓋了一切而聽不見,還是真那麼剛好。黃堇吊掛著襪子般的花朵毫無顧忌的大笑著、筷子芥則矜持的在末夏等待凋萎,許多種實都披著特製毛線衣飛行傘蓄勢待發。開始看到一樣的景物出現,就發現一年又過了,好快。一度腳軟,撐過了,感覺卻極其美好。頭髮似的玉山針藺旁駐足,野狼載著瓦斯桶呼嘯而過。我和小魚呆愣現場。機車走遠後,小魚才醒過來似的說「又忘記拍了。」這一路實在好熱鬧啊!我記著筆記,後頭又一輛機車而至,會否顯得走路的我們很蠢,在這機車、單車穿行的所在。
照片為 夕芒
在12k處已先望見山屋,顯得安心,步程趨緩。能高瀑布(三疊瀑布)旁吊橋拍照休息,做開喜婆婆裝扮的小魚邊掏背包邊嚷:「我愛哈蘇」。躺臥吊橋上,輕風拂面,好不暢快,背那麼重,走那麼遠,就是為了這一刻吧!直到後頭二十人大隊伍先頭部隊逼至。為了怕搶不到山屋,得忍受像火車在跑的打呼聲,決定續行。1617 「天池山莊」。莊主李正一,已經在此服務二十多年了,小魚十年前上來,曾見過他用野狼載女友來玩。有點嚮往莊主的生活,看著山友來來去去,熱鬧歸於冷清,日出月落,曾經對著幾千顆太陽讚嘆?陽光和煦,廚師正在忙碌,風風火火的。漸漸地,陽光覆上了稜線上的冷杉、鐵杉。坐看,人生何嘆?每個人都對著牛魔角、卡賀爾、奇萊南峰指點著,嚮往著。吉他聲音從山莊裡傳出來,小魚說「沒有雲,這日落一點都不美。」旁邊的人則說「沒有雲也有沒有雲的美」,各有境界,山都包容著。
照片為 沒有雲彩的日落
晚餐時遇見前兩天才去他的餐館吃過飯的老闆阿凱,世界真小。小魚開的糧食剛剛好,廚餘不剩,不懂大多數人習慣把山下的繁華吃食帶到山上究竟有何意義?因而更能珍惜山下的尋常幸福嗎?月亮大光害主演,星星黯淡。其他人還在聊著、唱著,我們三人已然躺平。Duck疑似帶錯睡袋,又憑添了一抹睡袋陰影。
【笑話】
林大哥的台灣國語常常被我們取笑。在前往雲海保線所的路上,林大哥一邊考著我們認不認識這種那種植物。他指著「石葦」問蜀龍說,「這是什麼?」蜀龍沒回答,大哥說:「ㄕㄨˊ葦」,蜀龍聽不懂「?,ㄕㄨˊ葦?」老半天後才知道大哥到底在說什麼。於是回問,「那麼『鼠尾草』你又是怎麼唸?」「一樣是「ㄕㄨˊ尾啊!但是蕨類的『ㄕㄨˊ葦』就只有一種啦!」真是敗給他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