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靜﹐我喜歡妳﹐真的很喜歡妳。
我想告訴妳的是﹐今後不論發生任何事﹐不論妳人身在何處﹐我都會在妳的身邊﹐永遠的﹑無時無刻看著妳。」
匿名仰慕信件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小靜的書包裡。
寫信的人筆跡有點寥草﹐文詞還算通順﹐不過看上去應該不是頭腦很好的那種人；要嘛﹐是個喜好夸大其詞的幼稚鬼﹐要嘛﹐就是個二十歲了沒交過女朋友也沒寫過情書的宅男。
試想﹐二十一世紀了﹐誰會在還不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就信誓但但地承諾什麼永遠？
小靜認為﹐這名偷偷傳遞情書的﹐多半還是班上那群上課一定坐在最前排﹑教授發問的時候舉手比火箭發射還快﹑考試永遠搶在別人前面寫完交卷並且成績一定保持在全班前五名左右的宅男之一。
小靜把情書拿給死黨Jenny看﹐Jenny被信上寫的愚蠢文字逗得笑到差點呼吸困難：「小靜啊﹐這個人說他會永遠無時無刻地看著妳耶！所以妳以後上廁所洗澡都要小心﹐說不定隔牆有眼哦！」
「呵呵﹐時代進步了﹐說不定這個變態有在我家裝針孔攝影機才這麼說。」
「說不定哦。下次到光華商場﹐搞不好會看到妳主演的DVD﹐片名來個什麼國立X女學生的一天﹐保證噴鼻血勁爆18禁。」
小靜和Jenny笑得像枝頭的麻雀﹐盡己所能地取笑這名不具名的仰慕者。
「Jenny﹐妳說﹐這個人會是誰？」小靜問。
「看這張情書這麼矬﹐保證不是猛男。」Jenny和小靜看法相同：「我看是班上宅男一族的成員之一。」
自從接到這封匿名情書之後﹐小靜開始覺得周遭有人在監視她。
沒有證據和跡象﹐但她總會在街上﹑轉角口﹑家門口﹐甚至在房間裡﹐如果窗帘沒拉起來﹐她都會感覺有一雙眼睛﹐一個目光﹐正在注視著她。
一開始﹐她不放在心上﹐以為只是自己神經緊張﹐但後來﹐她幾乎不時無刻都能感覺到那樣的眼光﹐不斷地在她的身邊打轉。
她開始變得神經質﹐時常精神緊張地左顧右盼﹐轉頭搜尋是否有人跟在她身後。
有時候﹐她真的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她回頭的那一剎那﹐飛快地竄開﹐躲進陰暗無人的小巷或遮掩物後面。小靜試著追著那個身影想逮著他﹐但他的身形靈敏而且動作飛快﹐每每一個彎一個閃躲﹐就不見了蹤影。
她開始感到不安。
伴隨著這些眼光而來的﹐是更多的情書。
相同的匿名情書﹐每份情書的內容大同小異﹐但幾乎全部在重複同一句話：「我會永遠的﹑一直地看著妳。」
而那神秘的眼光如影隨形﹐不肯放過她。
是那個寫情書的人。
小靜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她和Jenny提起這件事﹐Jenny打了個冷顫：「天哪﹐妳的那名宅男仰慕者﹐不會正好是變態跟蹤狂吧？」
「不會吧？」小靜嚇了一跳。
「小靜啊﹐不是我在危言聳聽哦﹐遇到這種變態跟蹤狂﹐最好的解決方式還是報警﹐誰知道那些變態會不會哪天趁著夜黑風高偷襲妳。」Jenny難得不開玩笑﹐一本正經地勸著小靜﹐「而且妳看他的情書上寫的﹐他說他會永遠看著妳耶！天曉得這傢伙是不是失心瘋的心理異常。」
小靜被嚇得幾個晚上沒辦法好好睡覺。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變態狂怎麼辦？報紙上常常寫﹐有那種喪心病狂的跟蹤狂﹐最後都會把跟蹤的對象強暴甚至分屍﹐總之變態得令人髮指。
小靜快被這個跟蹤狂的變態搞瘋了！
除了每天如影隨形地跟隨她的腳步行蹤﹐用一種窺探卻讓人明顯察覺的眼光看著她﹐還加上他那無孔不入的變態情書！
「小靜﹐我真的愛妳。我會永遠在妳的身邊﹐永遠地看著妳的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每一秒。」
小靜決定在身上隨身繫帶一些噴霧器﹐防身工具以備不時之需。
「小靜﹐我真的真的喜歡妳﹐我會一直在妳身邊﹐永永遠遠﹐一直一直地看著妳」
「SHIT！」小靜不堪其擾﹐決定採取實際行動。
她帶了防狼噴霧劑﹐萬用刀﹐電擊棒﹐還有一把剛買回來的匕首。
「變態狂﹐看你今天怎麼跑！」她再三檢查﹐將所有工具放進書包裡﹐出門。
一出門﹐她又感覺到那眼光。
如影隨行地﹐跟著她﹐像是被捕蠅紙黏住似的﹐黏著她的每一步腳步﹐每一個動作﹐每一項行動——偏偏這隻蒼蠅她打不死。
走到巷口﹐轉彎﹐她飛快閃身躲進轉角口的牆後。
深呼吸﹐蓄勢待發。
現在﹐就等這個變態狂跟上來。
深呼吸。
她聽到一陣腳步聲﹐很輕﹐仿彿是故意在掩人耳目﹐獵捕獵物的野獸大抵是這樣放輕了聲響﹐誘敵上鉤。
腳步聲越來越近。
深呼吸。
腳步聲來到轉角口。
一道長而高的身影出現在街口。
她握緊噴霧劑。
瘦長的身影從轉角口閃身出現。
「啊——」她用力按下噴霧劑﹐滅火灑水器似的霧水散了滿天﹐神秘的跟蹤者也隨著她的尖叫聲痛苦地放聲叫喊。
「變態﹑死變態！」她拿出電擊棒﹐用力往那人身上刺下去。
「小靜．．．小靜．．．我喜歡妳﹐真的喜歡妳﹐我一直都在看著妳﹐一直一直．．．」那人被電擊地跪倒在地上﹐一面痛苦地哀號著﹐卻還不斷重複著給小靜的情書裡寫得變態言語。
小靜定眼看了看那人。
不是班上的宅男同學。
他是——教授！
「小靜——小靜。」教授抱著頭臉﹐雖然痛苦地不住哀號著﹐卻莫名其妙地臉上露出一副十分歡愉的笑。「噢﹐如果妳喜歡打我﹑喜歡用電來電我﹐我無所謂。只要妳喜歡﹐妳甚至可以用鞭子抽我﹑把我綁起來！小靜﹐只要妳能讓我隨時看著妳﹐妳要我怎麼樣都可以！」
小靜皺著眉頭看著半躺在地上的教授。
原來這人不但是跟蹤狂﹑而且還是被虐待狂！
這種人﹐居然還能為人師表？
「小靜﹐我從第一天上課﹐就愛上妳了。」教授整個人捲曲在地上﹐刺痛的雙眼緊閉著：「妳不知道﹐每天只要到了該教妳的那堂課的時候﹐我就興奮莫名！妳能相信嗎？有一回上課前﹐我就一個人關在廁所裡﹐想著妳美麗的臉龐﹐想到我馬上要見到妳﹐我就在廁所裡射了出來．．．小靜﹑小靜．．．我的小靜．．．」他說著說著居然開始呻吟了起來﹐並且露出一臉陶醉的表情。「小靜﹐我真的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天天看到妳﹐能親眼見到妳的美麗﹐就夠了．．．」
「是嗎？你真的只要這樣就夠了？」小靜看著他﹐確定著。
教授揉了揉眼睛﹐發覺剛纔被噴到胡椒粉的部份不再痛了﹐他懇求地眼神看著小靜：「真的﹐只要能日日看到妳﹐能夠讓我見到妳的美麗﹐那就足夠了！」
小靜笑了笑﹐笑容中有意一種詭異的美麗。
「你的願望這麼簡單？」她一步步靠近他﹐她的美麗如此誘人﹐步步逼近﹐讓他目眩神迷：「既然這樣﹐那麼如果我不成全你﹐豈不顯得我很無情呢？」
他看著她﹐渴望著﹐期待著她的回答﹐幻想著她會如何滿足他？光是想到這裡﹐他感覺到自己的下體﹐涌現出一股熱潮．．．
「噢小靜﹑小靜！」他呢喃著﹐呼喊著她的名字。。
「來吧﹐讓我成全你。」她拿出手袋裡準備好的匕首﹐微笑著﹐走近他。
一陣銀白色的光﹐迅速地劃過他的眼前。
***
警方發現教授的屍體的時候﹐是兩天後的下午。
被害人咽喉動脈被割斷﹐那是致命傷。最令人費解的是﹐他的雙眼被人挖了出來﹐臉上只剩下兩個深深的空洞﹐黑矇矇的兩個孔﹐像兩泓黑潭﹐空虛地望著眼前．．．
***
深夜﹐月光如水。
小靜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面露著一貫甜美的微笑。
書桌上是一罐透明培養罐﹑粘稠的福馬林中﹐浸泡著一雙圓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將頭靠近罐口﹐晶亮的雙眼對上那一對早沒了生命的眼珠。
「我說過﹐會成全你的﹐對不對？」她笑著﹐笑靨如花﹐「你只是要每天親眼看著我﹐就像現在這樣﹑這麼簡單﹐對不對？如何？現在的你﹐這樣近距離地﹑用雙眼看著我﹐是不是很滿足﹑很快樂？」
輕輕地﹐她的嘴脣靠上罐口﹐吻上罐緣﹐隔著那曾薄薄的強化玻璃﹐她親吻著﹐那雙總是跟隨著她的﹐對她一往情深的那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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