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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04 14:37:13| 人氣415| 回應6 | 上一篇 | 下一篇

短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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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洛伊德說剛出世的小孩處於「自我陶醉」狀態,分不清媽媽和奶頭,乳房和乳汁,甚至自己的嘴巴。心智漸成熟以後慢慢可以區別了,並以語言替事物命名,緊記自己的名字。他開始認識外物。

  大學畢業後我當然區別得出奶汁奶頭和我的嘴巴,但對於身邊的人我越發困惑。譬如說他的名字叫亞當,可內心也許是喬治,或是珍妮佛。認識久了,甚至可能是小明、阿里或三米威魯。一個人也許對你很好,或者很壞,但背後卻另有目的。那個目的可能對你很好,也可能對你很壞,所以到了後來他的名字變得很長,長得你一輩子都念不完。如果一個人不想讓你看透他,那他可以是金雨,也可以是金牛,要不他可能是未來的老闆。

  那段時間我準時下班。如果說早上十點至晚間七點是上班時間,那七點開始是另一個白天。有許多事可以做。找朋友吃飯聊天,喝杯熱咖啡閱讀,上網、看電影、寫作創作、自慰,掛著愈加深厚的眼袋看時針滴答滴答,到三點四點五點,彷彿明天永遠不會到來,然後它到來了又結束了,晚間又是另一個白天,然後滴答滴答滴答。週末我開車北上。

 

  有時我會羨慕堂哥的教育可以辦得這麼大而有組織,想想文人是不可能的。文人又怪又無聊,那需要一個更怪的頭領才行。我開車邊無聊地想。而且文學這麼主觀,沒人相信客觀。電話響,H說:「郭史兄,明天我替你安排一場講座喔,你路上想想要說什麼吧,恩恩,你想想看要說什麼喔,恩,就這樣,掰掰。」掛斷以後我滿腦子是怪頭頭帶領怪囉囉,聽歌,開車,深夜的高速公路和車,一輛又一輛逆駛著晃過。

  車子翻山越嶺到達時已是凌晨六點。我把車停在公寓附近打電話。他昏沉沉地接聽,一陣後回撥說把車子開進來。我放直椅背,關上窗啟動引擎,把車開到打黃燈的大拱門前。印度警衛在睡覺。H把他叫醒。我把車開進樓前廣場,停好後下車關門。

  嗨,郭史兄。嗨H兄,真不好意思現在才到。我還以為看不到你了呢,九點掛網,十點還沒出發,十一點還在。歐,開夜車很棒啊,我說。H汲拉著拖鞋挺胸擺手帶路,我們走進電梯。你等下要說什麼?嘴砲啊。幹。他低頭。真的假的?我問。他看了看錶說一會要出發了。好,我說。電梯門打開後我們踩上走廊。他掏出鑰匙打開鐵柵門,脫好鞋後打開木花門。屋裡亮白燈。H爸戴眼鏡客氣地和我打招呼,領我入房,拉拉百葉窗簾,安放行李。我有點受寵若驚地刷牙洗臉,走出廁所時和剛睡醒的H媽打招呼,接著下電梯,乘上H的車拐出公寓,開上大橋。

  已經不記得上一回來檳城是幾時了。風景熟悉,更迭的欄杆外是海。極樂寺佛像和炒粿條的殘影。白白的天,灰灰的雲,岸邊樓影排列,高高低低。幾艘船,歲月開過橋。大清早我們不怎說話。車內很冷,車外微雨,他打開雨刷。喂,等下說什麼我不懂的喔。嘴砲啊。我又忘了這回事。車輪滾下橋後是威省。這裡不如想像中繁華,反倒似多年前的東海岸。稍好些,房子密度較高,有木屋有石灰騎樓。雙向道的遠方是山。山在雨刷和雨滴間模糊又出現。他哈哈笑說從前有個朋友被困在山中,後來被救出了。

  約半小時候我們到了學校。他把車開進學校,像開進自家後院一樣,接著下車,優遊地挺胸擺手走過籃球場、草場、教室迴廊,走入教師辦公室兩旁招招手,穿出另一頭的玻璃門,摸著扶手走上三樓一間小辦公室裡。那裡有一位長髮女老師。聊了兩句後我簽了本書給她,在一張桌前坐下。幾位學生進出。一位男同學坐下看書。H穿鞋離開一陣後回來,說走,見校長。我簽了本跟隨他下樓覲見校長,鞠躬呈上拙作後又回到原地等待。是高一商的學生喔,他說。我會記得嘴砲的,我說。H和女老師聊天,我發呆,男同學看書,室內一片安靜。

  
  
  四年前H來台,坐在教室後排聽課。我不知道同學什麼時候連絡上他的。那天我們沒見面,隔天一塊吃飯。吃完飯後散步。有陣子我們並肩聊馬華文壇。H問我意見。我說某某和某某互相讚賞,是同性戀。某?某寫過什麼東西嗎?某,某某?他是個笑話。某某某?他就這樣吧。他捧腹大笑。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幹嘛要討好他。H有女友了,我不是他的妾。那也許是殺紅了眼,也不管。買完蛋糕後他們提起處男。我因為不知道保險套有草莓口味的被嘲笑先行離開了。他送我一本書後搭飛機離開。



  鐘聲響起後我捧著兩本書走進室內。是塊白淨的方室,白瓷地,白牆,白板,白色校服。同學們坐地上,老師介紹我們。我沒什麼頭銜,最了不起的是台大畢業。H比我紅多了,有人認得他,有人買過他第一本書。據說他曾經是這裡的偶像。介紹完畢我們坐在前頭椅上,面對圍半圈的同學。多數盤腿坐,有的抱膝,有的模仿印度公主。

  H說話和他的文字一樣,會埋梗。有的很刻意,有的蠻好笑,有的刻意但還算好笑。我說話正經八百落落長,跟我的文字一樣,既不刻意,也不好笑。我提起昆德拉和羅蘭巴特,他看我。我繼續說英文的輕盈、處理對話上的優勢,馬來西亞中文的困難及困境。同學們無甚反應。沉默一陣後,白胖胖戴眼鏡的男同學舉手發問。歐,問得好,我說,接著回答。男同學又問了一道問題。第三次舉手時他說他一直問因為怕我們尷尬。歐,真的啊?謝謝你喔,哈哈。我說。

  講座中很難避免要命的沉默,死神一樣背著鐮刀就出現。好在H經驗豐富,援引些英國小故事,加插幾句小傷大雅的髒話。我很愧疚地看他,偶爾插科打諢。眼見二度出席的同學一臉困倦,我更是抱歉得不能自己。沒辦法,誰要他讀商科班又是圖書館理員。發問題的小胖不在了。H沒話說了開始聊天。你是班長?級任是?喔,那個胖子啊,他好嗎你覺得?哈哈,是嗎?

  第二場講座臨時插入,毋寧說是代課。結束後我們回辦公室裡拿起書本,走下樓梯到食堂擺賣。幾位清秀安靜的女孩被委派來協助,收錢找零。她們很善良地拾起一本書要我簽名。H生意較好,他說這無疑是「第一本書效應」。第一本書和第二本書相輔相成,威力無窮。草草簽字後他點頭把書奉上,轉頭說:「 羅蘭巴特,哈哈哈!」



  H的家寬敞乾淨。落地窗外是陽台,陽台外是海島和檳威大橋。傍晚我倚著欄杆看海。聽說島從前是監獄,好教囚犯無處可逃。公寓長長的磚牆外有一道長堤,斜斜插入海裡。沒人在釣魚,沒浪打上堤岸。海一片平靜,天空飛過幾隻鳥。車子一輛接一輛開上橋,下橋,往島裡開,然後街燈亮起,車子點燃,點綴成一道流動的弧線。我轉頭,背後一片昏黃。車內車外,屋內屋外。

  H家有個活潑的小妹,美國唸書放假回來。看起來過得很快活,不像他老哥看病人就寫不了字,寫字了看不了病。翌日醒來我和勤懇客氣的H爸聊台、馬兩地。H家小妹走出睡房往餐桌旁坐,一開口H爸就無話可說了。我饒有興致地聽她說美國生活和福利制度。H媽交遊廣闊常出門,附近還有家診所要照顧。

  那個週末我厚著臉皮在H家渡過,乘車在喬治市四處兜攬吃美食。進得家裡玩電動。「威寧十一」和「街頭霸王」。玩完了出門吃晚餐,回來看奧運。看完出門吃宵夜,吃完回來看奧運。H家小妹是吳敏霞的支持者,衷心希望她不再是跳水界的「千年老二」。哈哈,我說,千年老二。哈哈哈,H邊開車突然大笑。怎麼,我問。我們來拍一部《翻滾吧!千年老二》,他說。哈哈哈,我說。哈哈哈,H家小妹說。

  當晚我和H共寢一床,大小剛好,冷氣剛好。我摸了下他屁股,他說你再摸把你趕出門。他喜歡嘴砲,但不摸屁股。估計只有女友可以。房間不大,有一台書架和書桌,立著桌燈倚窗戶。初到時H爸把百葉葉片合上,晚間打開看夜景,睡前又合上。房裡有間共用浴室,浴室裡有個淋浴間。白天時你可以看見書架上滿滿的書籍,一系列馬華文學作品。H常說台灣人就是有支持本土創作的精神,本土電影大家都看。前不久他打來說如果朋友開出版社,要出版我的小說。我沒見過比他更熱心的人了。

  有些人的名字很短,隨著年齡增長漸長。有的人名字很短,到頭來還是一樣。H是名字短的人,容易記,不會忘記。離開當天H爸說有朋自遠方來,怎能不送?於是隨我們下樓,直送到公寓拱門外。此時我不受寵若驚了,發現原來H爸就是這麼熱心的人。也許H爸真叫H爸,兩個字,容易記。
  
  

台長: 郭史光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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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以前偶然翻書的時候看到中國以前男子先有名,成年後有字。很聽起來好玩,像命運一樣。女子好像沒有這樣的東西,有點可惜。只是突然想起。
2012-12-10 20:18:12
郭史光治
我母親倒有兩個名字,算命師算的,說命中缺水又取了個,結果兩個。這個算麼?我也不知道(聳肩)
2012-12-11 11:10:11
我以为算命师改的都是名字的部首,取两个名字是第一次听说。换部首的名字大多都不是正规字,所以老师打名字时很困难。四个字的名字也很少见,对非日本人而言。听过慕容,欧阳等,却没听过郭史。
2012-12-11 23:57:33
郭史光治
哈哈哈有換部首這樣的事?我才知道。郭史大概還算過得去吧,不刺耳也不悅耳。動聽倒免了...
2012-12-12 18:39:37
嗯有啊,我同學蠻多都是這樣,男女都有。郭史其實不錯聽吧,至少比起公孫好很多,公孫XX公孫XX的,還沒見到人聽名字就已經覺得老,也莫名會敬重起來。
2012-12-12 22:52:44
郭史光治
很不幸的,郭史聽起來就像鍋屎
2012-12-13 14:04:28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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