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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電影界年度盛事「輔導金」名單出爐了，對照前些日子風風雨雨的高分貝齟齬，這份名單雖然見不到新意，但就片商與創作者來看倒也是不得不然、勉可接受的狀況。只是主事的新聞局在二者的爭議中，一貫以和稀泥的態度來處理輔導金的發放，從行政機關政策制訂與規畫的角度檢討，恐有認不清問題本質的失焦責任，才使自己陷於現今姑意、嫂意都有不滿的尷尬地步。

進一步說，新聞局現今依違在片商與創作者之間，試圖讓二者雨露均霑、皆大歡喜的想法，根本就弄擰了電影輔導金制度發放在這二者身上，在本質上指涉著完全不同的政策規畫取向與運作邏輯；首先如果從補助片商的角度看，政策的邏輯與欲達到的目標，應是政府擇定就未來具有潛力、競爭力的遠景產業，給予類如減稅、注資等促進產業發展的規畫方向，就如現今政府對資訊、生化等高科技產業所採行的有利措施，或者是為了避免產業過大的衝擊，而以暫時補貼的方式扶植夕陽工業漸進轉型、升級。也就是說，只有在這個意義上，政府將納稅人的錢給予原則上必須自負贏虧的電影片商才具備政策的合理性。

相反地，如果電影輔導金的對象是放在個人創作者，那麼政策的運作邏輯與設定目標，就是從文化資源的分配角度出發，政府透過審慎的評估、規畫，衡量電影文化、相關創作者在台灣推動文化政策的應有優先順序與需求，而考慮投注多少資源在其上，以達到文化的延續、累積與創造意義。

如果政府主事者能平心就這兩個不同的政策邏輯仔細評估，就可以發現，以扶植電影工業為出發點的輔導金政策，在台灣根本就欠缺政策有效執行的現實環境。現今一個清清楚楚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在美國好萊塢挾其強大的資金、技術、人才與市場行銷力之下，台灣要發展電影工業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不要談現今的電影輔導金只有一億台幣，就算台灣再加碼一千億，也沒有辦法與好萊塢競爭；換句話說，在好萊塢影視帝國已經建立，並且繼續在全球深化與鞏固其市場與影響力的同時，任何國家的電影從業者，如果不從自身的文化、生活取材，以手工業的精神另行殺出血路，而侈談電影工業的建立，恐都將虛耗金錢與精力，而無奈地匍匐在好萊塢帝國膝前。中國電影工業在九八年的慘況以及香港電影工作者從谷底爬升的努力方向，都在說明著這個事實與因應的求生之道。

基於這樣的認知，我們認為台灣電影在過去十年，憑藉著秀異的編導人才的努力與引領，其實是有著豐厚、堅實的手工業經驗可以繼續發揚與累積，而電影輔導金制度也在其間多多少少起了一定程度的功用。只是這幾年，由於片商力量的介入以及主事當局遲遲不能弄清政策邏輯，才使得問題複雜化。事實上，就以此次中央政府預算為例，如果電影輔導金是從文化政策的資源分配的角度來規畫，則在三百零八億四千多萬的文化預算中，其僅僅只佔了微屑份量。這樣的經費支出，就算不談電影與時代、民眾記憶的傳承轉化關係，光以其在國際所受到的肯定，實際上就值回票價了。

所以，我們認為，現今新聞局應該做的，其實不是在片商與創作者之間無所適從，而是要有魄力的摒除業者干擾，儘速回歸輔導金支持、營造電影文化環境的政策邏輯。至於片商要不要輔導、電影工業需不需要透過減稅、免稅的政策工具來扶植，就請新聞局認清自己的定位，不要再替經濟部與財政部傷腦筋了。


井蛙噪鳴/1999/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