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言集 大鳴大放，就算如狗吠火車，也會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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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面討好、兩頭落空〉199705/17

這真是個錯亂的時代，這真是個投機的時代

民進黨黨主席許信良在李登輝總統記者會後，盛讚李登輝總統「真誠有力」的表現，言語之間對國民黨多所期待。對照其近日言論，台灣政治亂象的扭轉與改善，在許信良的詮釋下，將繫於國民黨與民進黨合作推動的歷史性改革。

但民進黨卻於同時，亦為民間發動，控訴李政權麻木無能導致的人心不安不滿舉行的518遊行，下達有史以來最嚴厲的強制動員令；中央黨部黨工凡未到場參與者，以撤職論；公職人員若未參與者，則以未來參選時不輔選不助選相脅。

所以518遊行將出現這樣的情形：高度肯定李登輝道歉誠意的民進黨主席許信良帶領浩蕩黨員，抗議李登輝總統在記者會上的道歉敷衍無誠意。難免我們混淆困惑了；民進黨黨員要相信那個黨主席的言論：肯定李登輝的那一個？還是抗議李登輝的那一個？社會大眾要相信哪個許信良的行為：認為國、民兩黨攜手的改革將帶來台灣希望的那一個？還是下達強制動員令，宣稱「支持人民力量」抗議國民黨顢頇無能的那一個？

我們不能容忍這樣兩面討好的投機政黨與政治人物；若果許信良相信台灣未來的安定與發展繫於國、民兩黨合作推動的政治改革，則於此時，便應該振詞為民眾剖析利益厲害，指出相忍為大局考慮的重要性。反之，許信良若想「支持人民的力量」，認同社會民眾對李政權無能無恥、戀權敷衍的不滿義忿，則傾全黨之力參與遊行，亦值得我們擊節讚賞、給予肯定。

但是許信良不能這樣兩面討好；既要取媚李登輝，又要示好社會大眾。政治改革不是這樣做，支持人民力量也不能這樣搞；模糊曖昧的立場只能淪為政客之譏，搖擺不定的行為只有被唾棄一途。伊索寓言裡有遊走於羽禽與獸類的投機蝙蝠，它的下場告訴我們，凡想兩面討好者，只有兩頭落空；在洶洶的社會民力潮流下，投機者只有被沖刷掉的悲慘的命運。


〈與省民何干？〉1997/06/17

自國家發展會議決議「精簡政府行政層級」以來，反對者言論光怪陸離，實令人難以卒聽；行政層級的簡化，本應僅扣緊「效率」概念而作討論，亦即省級政府的取消或虛化是否能強化行政效率，是否有利祛除長久以來牛步官僚的弊病。但反對者不依問題點討論，所發言論儘只是充滿情緒性與似是而非的謬論。

比如指責行政效率的低落，問題出在中央，不在省方；所以順此邏輯而推，意指應被取消與虛化的，將是行政院，而非省政府。但是，行政層級的簡化，所稱乃指以台灣幅員之小，實無須疊床架屋的四級政府體制，而要精簡之，則豈有裁撤中央政府，留下省級之理。省方所辯，其實是指各級政府內部行政效率的問題；我們承認，這也是改善行政效率須祛清之處，但卻與現今建言廢省、凍省者所談多級政府權責重疊，浪費人、物力的問題點無涉。反對者明顯已偏失了問題主軸。

再如，反對者口口聲聲廢省、凍省將傷害台灣省民的感情，認為廢省無異是置省民於深海汪洋之中，並稱省民權益將因廢省而無法受到照應。我實在不知道作此言論者，是真的如此認為，還是強辭以煽情惑民。省級政府的廢除，當然牽涉到原屬省的權責如何處理的問題；解決的思考方向有二：一是由中央收回，一是下放縣級政府。不論細部如何處理，皆與反對者所言「省民」利益無涉；若是權力收歸中央，所謂省民利益將直接由中央政府照拂，若交由縣級政府，「省民」利益也看不出有何損害之處。反對者強分國民、省民、縣民為完全不同的個體，而實際上，所謂一千七百萬台灣省民，亦同時具有國民與縣民的身份；廢省之後，原本的「省民」利益只有因政府層級的簡化而受到更直接的照應，何來損害之說？

因此，反對者若非頭腦不清，則必是基於本位主義而無視全體利益，甚且難逃有為一己私利，頑抗改革之嫌。而「省民們」在此爭辯過程中，竟只能無辜的成為政客的裹脅籌碼與權力鬥爭的藉口。這才真是宋楚瑜口中的「情何以堪」。

〈被收編的辣妹們〉1997/10/08

民進黨的酷哥辣妹助選團近來引起不少風波，先有黨代表大會上同志的不以為然；近日，又有建國黨的嚴詞批判。而由日前民進黨婦女部主任李永萍率眾女性公職前往建國黨抗議，倒使原先單純的政黨選舉造勢策略，多了婦女與政治的思考空間。

女性權益、運動的擁護與支持者，該如何看待政黨內部以婦女為名的部門？聲稱爭取婦女權益的政黨婦女部門負責人，又該如何看待現今以男性價值、男性規則運作為主的政治場域？就以民進黨此次以打扮清涼的年輕女黨工們，巡迴各地，為候選人熱場宣傳的「辣妹」風波討論，我們可以看到存有不少曖昧難清的思辯在其中；或稱女性以自身身體的放浪展現，是對傳統父權體制加諸於女性身上龐然枷鎖的顛覆與叛逆，女性不再安於扮演父權體制給定的文純溫順的淑女形象，而以具體實存的身體，向父權宣示自己的主體存在與價值。因此，民進黨婦女部在此次縣市長候選人的競選策略上，是有進步與值得肯定的地方。

但是我們卻須指出，任何實踐，絕非只是空中樓閣式的理論推演，而是在實踐的過程中，必須時時檢驗落實的環境脈絡中與理論的辯證緊張關係；我們完全同意，上述關於女性身體對傳統父權的顛覆效果，但放在政黨宣傳造勢策略中的理論實踐，我們卻也看到荒誕失焦的呈現；在民進黨的辣妹競選團中，我們看到的是台灣「電子花車」式的喧鬧效果，所有女性身體的顛覆能量，在政黨競選的框架下，被功能化成候選人「熱場」的工具，年輕女黨工們的清涼熱舞，目的只是為候選人吸引招徠更多的人群；從觀眾的角度而言，其只是看了一場與傳統「電子花車」式豔舞相去無幾的宣傳活動，就政黨的角度言，大量人群的吸引，是決策高層的考量重點；在歡樂喜慶的政黨造勢活動中，展現自己身體的女性們所爭取到女性權力與權益，事實上，只成政黨婦女部門負責人自己宣稱的口惠而已。

因此，由民進黨辣妹們的放浪身體展現上，我們痛心地看到女性再一次被父權體制收編利用的例證，而悲哀的是民進黨婦女部門對建國黨的抗議行動，也使我們知道，原來被收編利用的婦女們竟還蒙在鼓中，忠心不貳的為坐收利益的男人充當馬前卒啊！


〈在政黨的旗幟下〉1997/10/29

政黨介入校園的爭議是一個老掉牙的話題，在解嚴前後，校園風起雲湧的學生抗爭能量，皆投指向國民黨長期把持教育體系的惡質威權面貌，在當時社會激進轉型的沛然潮流中，大學裡的學生運動與民間追求政治民主的呼聲相應，在九０年三月的野百合運動事件達至高峰，學生介入政治的姿態的主動、主體性格在此次運動事件中隱然彰顯。

嘲諷的是，近日發生的學生抗議政黨介入校園迎新舞會事件，卻讓我們看到這樣的主動、主體性格竟在宣稱已民主扎根的九０年代後期的台灣消失不見；國民黨操弄校園學生的手法朝向精緻、偽裝的歡樂舞會形式，但正義的指責者、抗爭者，卻也同樣集結在民進黨的旗幟下，在政黨選舉競爭的勝選考量邏輯下，為政黨的利益服務、賣力。

在學生抗議國民黨政治人物藉迎新舞會行輔選之實的指責聲中，回嘴的一方指證歷歷地提出這些抗議的學生其實與民進黨關係斐淺，隱指一切都是民進黨示意的惡意抹黑行為。若我們不以人廢言，稍微注意一下其提出的抗議學生自己署名的傳真新聞稿資料，以及民進黨最近一、二年來以營隊活動企圖將組織紮根大學校園的作法來看，此次事件已非學生因主動地深切認知政治人物介入校園的行為不當，並基於對事物合理、一致的理想性格所提出的抗議，而是具體地表徵了現今的校園已成為政黨競逐彼此影響力的場域，學生不再從道德的理想層面出發，去抗爭、去揭發存在於校園與社會裡的不公不義事件，而是淪落、墮落成政黨彼此較勁的工具角色。

在校園飄揚的政黨旗幟下，當年專權獨大的顢頇政黨依舊盤據在校園，而其它政黨卻也正想方設法地介入校園。我們痛心地是，消失、模糊掉的，那曾讓人們動容的浪漫、理想的青澀學生的純真樣貌。

〈拒絕選舉中氾濫的抹黑口水〉1997/11/15

年底縣市長選舉日近，候選人彼此捉對廝殺、肉搏白熱的現象處處可見，雖說「相罵無好嘴」，但身為民主社會的公民，亦使我們對選舉中各政黨、各候選人陣營的言論、文宣，除積極要求公共政策性質的闡明外，亦消極要求謹守倫理分際，以符合營求民主制度下一更美好社會的理想追求。

日前發生在南投的國民黨許惠佑與無黨籍彭百顯陣營間的風波，卻使我們看到民主選舉中一惡質的呈現例證；彭百顯陣營以嘲諷式的語氣，稱「高雄市長吳敦義真慷慨，將其妻借給許惠佑用」，引起吳妻蔡令怡極度不滿，含淚指責彭陣營涉及毀謗，要求道歉，否則將提出告訴；彭陣營卻以選舉花招、抹黑伎倆回應，並開起台語教學班，稱台語中「用」一字指涉人時，為「差遣」意，反譏對方不懂台灣文化。事情發展實已淪入語言的夾纏耍賴，無法聚焦討論下去。

而依過去選舉經驗，類此事情多半不了了之，媒體熱潮一過，即無人留意，但因其暴露了台灣選舉過程中一再出現的惡質成分，使我們認為必須嚴肅正視此次事件，提出觀點討論：首先，民主政治的選舉本應扣緊在公共事務的爭辦、討論，但台灣選舉中卻漫溢著候選人與公益無關的私德閒語，在此次事件，彭陣營明顯便以子虛烏有的性的曖昧語詞，攻訐對手陣營，事後又一再不認帳地耍賴夾纏，惡劣示範，莫此為甚。

再者，深一層地討論，此次事件，亦讓我們看到台灣社會依然根深柢固的用「性」可以達到抹黑、污辱女性的父權性格；候選人、政黨的公共政策可以誇誇其言地談對婦女權利的注重與關懷，但言行表現卻一再地與口宣的政策背後的理念不符、脫鉤，具體地表明了在台灣的選舉中，政策的提出只是為了選民的選票，而非民主參與式地將透過選舉將個人堅持的理念貫徹與散播。所以，彭陣營才會既在政策上親近婦女，但在言論上卻污辱、嘲諷婦女，而仍可面無羞恥之意，大談台灣語言的奧義。

民主政治，雖必然透過定期的選舉制度來加以落實，但我們卻無意，亦不能接受其內涵只是一套制度的運作而已，倫理意涵的注入與強調，是現今台灣氾濫的以民為大、為唯一判準的「民粹性格」下遺漏的民主政治的另一面貌，否則選舉之際，若一再瀰漫南投此次事件，而仍然可以不受任何批判譴責，則我們認為台灣漫漫歷史中堅持追求民主的血淚付出實是無意義的浪費與虛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