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
早時九點外，初春的日頭將伊熱情的光線，唯（uì）天頂輕柔仔射落來，照甲規個大地燒和燒和。不而過，新竹地頭風透，特別是關東橋的風咻咻叫，便若捌佇遮出操過的阿兵哥通人知。
林彥彬這個菜鳥仔班長，頭擺掣（tshuā）新兵，舞兩月日搭搭，舞甲伊規個人頭殼烏暗眩。好佳哉，這梯新兵昨昏（hng）開始放一禮拜探親假，今仔日起怹（in）傍（pn̄g）新兵福氣，順趁五工假期，予伊會當小歇喘一下。拄才提著連頭仔簽的假單了後，伊隨拚轉去寢室拍開彼筊（kha）貯滇（té-tīnn）鹹酸苦澀的行軍袋，唯內底面攇（hiannh）出一袾（su）便服。伊緊猛（mé）給草綠色兵仔衫褪落來，換穿囥（khǹg）佇行軍袋內面、囥甲強欲臭殕（phú）的白色T-shirt佮藍色牛仔褲。規個穿插齊整了後，伊用一片白色化粧棉搵（ùn）烏色鞋油，勻勻仔佇皮鞋頂面挐（lù），欲給（kā）推予烏金光滑。這個時陣，林彥彬的學長，已經破冬的王世民手裡提假單、嘴裡咂（khoo）絲仔行入寢室。
「彥彬，看你皮鞋挐甲遮金，一睏歇五工假，你欲按怎消耗時間？」王世民開嘴問。
「我等咧就欲轉去南崁。學長，你敢（kám）無欲轉去台中？」林彥彬反倒轉問王世民。
「嘿，嘿。」王世民激一個奸臣仔笑，「南崁近在天邊，哪著遮趕狂欲創啥？小等咧掣你來去一位好耍（sńg）的所在。」伊一面講話一面換衫。
「到底是啥物所在遮呢神秘？」林彥彬心內好玄。
「按怎，你嘛會好玄哦？較停仔你就知。」王世民嘴較密過米篩，無透露甲半滴仔線索。
當等王世民給衫褲換好，手提假單做前行出寢室。林彥彬綴（tuè）佇後面講：「學長，你皮鞋無欲挐挐咧。」
「挐啥物皮鞋，哪著遐功夫。」王世民連頭都無回，做伊大步行。
兩人行到訓練中心大門口，給假單提予顧守佇遐的衛兵長看，衛兵長看怹平平是班長，無講半句放怹行出大門。一出大門，林彥彬斡唯正手爿，王世民佇尻脊（kha-tsiah）後喚：「你是欲行去佗？」
「來去車牌仔跤等巴士啊。」林彥彬應甲直理直路。
「人十點早場欲開演，閣予你等著巴士，就袂赴市矣。」王世民無好聲嗽，「坐計程仔來去，車錢我出。」
「開演啥…」林彥彬一句話未曾問煞，雄雄面頭前一台黃色計程仔駛唯怹遮來。王世民伸出倒手給拽（ia̍t）過來，上車了後呶（nauh）一句：「雨夜花大歌廳」。
車駛唯市區的方向，成十分鐘了後，停佇一棟看起來舊漚（àu）舊臭的大樓頭前。「到位矣，猶毋緊落車。」王世民催林彥彬落車，口氣袂輸欲趕赴一場要緊的宴會仝款。
王世民做頭前，掣林彥彬行起這棟大樓二樓，一樓到二樓規片壁大張宣傳單仔貼甲滿滿是，頂面攏是露肉感的查某囡仔，林彥彬看甲規個面紅貢貢，佇後壁歹勢歹勢講：「學長，咱敢毋是欲聽歌，哪會掣我來這款所在？」
「彥彬仔，我看你定著猶在室的，免歹勢，今仔日予你開一下仔眼界。」王世民閣露出奸臣仔笑。
歌廳內面空氣裡透濫淡薄仔臭尿破味，燈光暗毿（sàm），予林彥彬感覺不止仔偓促（ak-tsak）。王世民掣伊行去頭前第二排中央的座位，對伊講：「按呢看較有」。十點一到，唯後台放送出開場的音樂聲，燈光規個灼（to̍h）起來。這個時陣，林彥彬才看清楚，原來佇舞台前沿搭半人懸的壓克力板，伊細聲問坐伊倒手爿的王世民：「奚（he）壓克力板欲創啥？」王世民講：「小等咧你就知。」
主持人佇開場的音樂聲中行出來，是一位中年款的查甫人。伊的穿插予人感覺袂輸烏社會的兄弟，面頂牽一枝烏仁目鏡，身軀頂彼袾衫花巴哩貓，上界顯明的標頭是伊揹一圈肚。「各位鄉親序大，阿伯、阿叔，朋友弟兄，歡迎逐家來雨夜花大歌廳，這檔由小弟李仔哥為逐家服務，若有無周至的所在，請各位多多包涵。加話減講，今仔日這檔頭一工第一場，各位福氣透天，頭一位為各位安排妖嬌美麗的娜娜，噗（pho̍k）仔聲給摧落去。」
主持人落場，燈光略仔變暗，兩葩走馬燈轉過來踅（se̍h）過去，配合快節奏的音樂聲咧轉踅，娜娜穿一袾金熾熾的短衫、短裙行上舞台。「打扮著妖嬌的模樣∕陪人客搖來搖去，搖來搖去∕紅紅的霓虹燈閃閃熾熾，閃閃熾熾∕引阮心傷悲……」伊那綴〈舞女〉的節奏唱歌那搖尻川（kha-tshng）花，一絲仔久就給現場的氣氛炒甲熱火火，予台跤彼寡痟（siáu）豬哥看甲心狂火灼。詳細給看，伊的面裡粉糊甲厚篤（tut）篤，胭脂畫甲紅記記，量約四十歲跤兜的查某人。王世民感覺無合伊的喟（khuì）口，伊仆（phak）踮林彥彬耳空邊呶一句：「老查某。」
〈舞女〉唱煞，走馬燈停睏，燈光變甲加較軟略，「續落來，為各位獻唱這首好聽的歌曲〈水中煙〉。」「情是溪中水∕夢是水中煙∕溪中水流不回∕分袂清是雲抑是煙……」，娜娜一手舉mai-khuh沿那唱，一手沿那褪衫，這首歌的歌詞不止仔短干單一葩，當伊唱到「啊我苦苦哀求你∕你笑阮無志氣∕水中煙在眼前無看見」尾梢的時，身軀頂的衫仔褲拄好褪了了，干單偆跤底彼雙紅色懸踏鞋，規個人赤身露體徛（khiā）佇舞台正中央。
這個時陣燈光齊（tsiâu）開，主持人李仔哥行出來，娜娜停止唱歌，〈水中煙〉的背景音樂沓（ta̍uh）沓仔變較細聲。「各位觀眾恁給看，咱第一炮娜娜小姐尪仔頭就是尪仔頭，傢俬頭仔嘛無輸人，該凸的所在凸，該凹的所在凹，」講到遮，李仔哥激一下吞豬哥瀾（nuā）的款勢，「來，我即馬替恁的目睭爭取淡薄仔福利，」講煞，李仔哥牽娜娜的手行向倒爿（pîng）舞台邊，娜娜一枝跤擱（khuè）佇壓克力板頂面，「來，咱娜娜即馬欲來獻寶，看予清認予明，干單一擺機會，看無就愛等下回。」幾落個老芋仔款的濟歲人闖（tsông）到壓克力板頭前踞落來看，量約停睏五秒鐘跤兜，李仔哥給娜娜牽唯正爿舞台做仝款的動作，另外一陣老芋仔嘛相像袂輸蝴蠅闖去頭前做仝款的動作，最後李仔哥閣給娜娜牽到舞台中央展寶。了後，娜娜向觀眾行禮，偃（ànn）腰去抾（khioh）拄才褪落來的衫褲，向逐家拽手講Bye-bye行入後台。
燈光暗落來。舞台後傳來輕輕柔柔哀怨的歌聲：
雨夜花，雨夜花，受風雨吹落地，
無人看見，每日怨嗟，花謝落土不再回。
〈雨夜花〉第一葩唱了，一位婷婷的青春少女唯幕後行上舞台中央，伊穿一袾連身的純白洋裝，洋裝頂面幾落蕊出水的蓮花。伊繼續給下底三葩唱予透：
花落土，花落土，有誰人倘看顧，
無情風雨，誤阮前途，花蕊若落欲如何。
雨無情，雨無情，無想阮的前程，
並無看顧，軟弱心性，予阮前途失光明。
雨水滴，雨水滴，引阮入受難池，
怎樣予阮，離葉離枝，永遠無人倘看見。
〈雨夜花〉規曲唱煞，少女向觀眾抌（tìm）頭。燈光灼起來，主持人李仔哥行到舞台中央：「多謝紅蘋果為咱演唱這首好聽的老歌〈雨夜花〉。各位朋友，今仔日恁會曉坐踮台仔跤有影運途透天，咱紅蘋果毋那色藝雙全，尚且是咱這檔上界幼齒的小姐，第一要緊是伊初次登台各位就來捧場。續落來，欲為逐家演唱佗一首歌曲？」
「續落來，為各位來賓演唱這首節奏輕快的〈滿山春色〉。」紅蘋果用輕輕柔柔的聲音回答。
「滿山春色∕美麗好遊賞∕第一相好∕水底的鴛鴦∕你咱可比∕彼款的模樣∕青春快樂∕這時上自由」，紅蘋果唱完頭一葩，佇間奏的時踅翻頭，向前行四、五步，一面給mai-khuh囥踮塗跤，一面手伸唯後爿給jia-khuh挩（thuah）落來，予規袾洋裝直接脫離身軀落（lak）落塗跤，伊跤底穿白色懸踏鞋跨過洋裝行出來，閣踅翻頭向前行四、五步，這時伊的身軀頂干單偆純白Bra佮三角褲。
「喂，彥彬仔，好起來矣。」王世民用手後蹺（khiau）挵林彥彬，林彥彬唯拄才娜娜咧唱〈水中煙〉的時，就盹（tuh）龜到這陣，「這個紅蘋果清純幼齒，應該有合你的喟口。」
林彥彬予王世民喚醒，目睭揉（juê）兩下，擘（peh）金，看台頂一位瘦窕、婷婷的少女身軀頂干單純白Bra佮三角褲，心跳加速，面略仔反紅。伊感覺台仔頂這個面裡畫薄粧的紅蘋果，哪會假若頂世人捌佇佗位見過的款曲？
紅蘋果接續給〈滿山春色〉下底兩葩唱完。台跤幾落個觀眾相爭喝講：「褪落啦，褪落啦！」王世民嘛綴咧咂幾落個絲仔。
「續落為各位來賓演唱〈惜別的海岸〉。」紅蘋果輕柔的聲音。「為著環境袂當來完成∕彼段永遠難忘的戀情∕孤單來到昔日的海岸∕景致猶原也無改變∕不平靜的海湧聲∕像阮不平靜的心情∕啊離別的情景浮在眼前∕雖然一切攏是環境來造成∕對你的感情也是無變∕我也永遠期待著咱的幸福的前程。」頭一輪唱煞，間奏的時紅蘋果唯倒手爿行入後台，燈光沓沓仔暗落，間奏結束，紅蘋果沓沓仔行出來，身軀頂的Bra已經提落來，伊一手舉mai-khuh，一手遮咧胸前，那行那唱，行到舞台中央手放落來，一粒聚光燈遠遠照過去，射出一個圓箍仔給紅蘋果箍咧內面。
紅蘋果就徛踮圓箍仔內面給〈惜別的海岸〉第二輪唱煞，第二擺間奏，伊行出圓箍仔外踅翻頭給三角褲褪落來，當伊身軀越轉來的同時，圓箍仔消失，燈光規個灼起來，主持人李仔哥行出來徛咧紅蘋果邊仔，「恁逐家看予斟酌！袂輸拄出爐的肉包，燒沸（hut）沸，沸沸燒，有想欲食一嘴否？小等咧我會替恁爭取福利。咱這個紅蘋果真正感心，年紀輕輕就因為老爸負債潦落來咱歌藝界，歌好聽、有感情，身材、體態嘛一度（it-tó）讚。好，咱即馬紅蘋果隨行落台跤佮各位交流，不而過，咱代先品予明，較停仔請咱遮的阿伯、阿叔、大兄、小弟給咱小疼惜咧，毋通傷過出力，肉包恰意隨人，粿猶未炊熟千萬毋通給搕（kha̍p）著，勞力，謝謝。」
李仔哥話講煞，紅蘋果規個人赤身露體，干單穿一雙白色懸踏鞋行落台跤。伊面向觀眾唯頭前排倒手爿行到正手爿，便若有人客坐的位，伊攏會停睏兩秒鐘，予怹伸跤出手。遮的人客個個袂輸枵（iau）虎，看著紅蘋果行到面頭前，隨個啊隨個心狂火熱，目睭強欲灼火。紅蘋果已經潦落去，嘛無心思想想遐濟，伊面裡無表情，目睭無佮觀眾對相，將視線射向無人座位的盡尾。頭前排行煞，紅蘋果唯第二排正手爿行起，當等伊行到第二排中央的座位，代先碰著王世民，王世民早就等甲規個心臊爆爆（sò-pia̍k-pia̍k），伊無客氣用伊的雙手佇紅蘋果胸前摸挲（so）。王世民摸挲煞，紅蘋果向倒爿徙一跤步，徛踮林彥彬面頭前，毋過，時間袂輸擋恬仝款，早就超過五秒鐘，面頭前這個人全然無動手，伊只好繼續向邊仔行過。紅蘋果離開了後，王世民掟（tēnn）拳頭母唯林彥彬胸前摏（tsing）一下，呶一句：「今你嘛好矣，來這款所在閣咧假聖人。」
「學長，歹勢，我人無啥爽快，我先來轉。」林彥彬講煞，頭連越一下都無，唯雨夜花大歌廳的後壁門行出去。
林彥彬離開雨夜花大歌廳了後，直接叫計程仔到新竹車頭。
伊坐踮唯新竹駛向桃園的火車裡，頭看向車窗外的景致，心煞飄向兩冬外前的記智。「敢真正是伊？」
彼年，林彥彬猶是一位桃園高中二年的學生。歇寒的時，伊給老母討錢報名救國團舉辦的風城戰鬥營。風城戰鬥營的營本部設佇曠闊的清華大學校園裡，營隊頭尾五工四暝，攏總收120名學員；查甫、查某拄好一半一半；分做12班，每班10名；奇數班查甫學員，雙數班查某學員。戰鬥營的幹部大體上拜託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支援，不而過，營隊有60名女性學員，所致另外拜託中央警官學校揀選六位優秀的高年級女學生，來遮擔當班長的職務。
報到彼日，176公分的林彥彬照身懸被安排徛佇第五班的排頭，徛佇伊正手爿第六班的排頭是一位鼻目嘴活靈靈、面模仔看起來不止仔清秀、身懸168公分的查某囡仔。林彥彬無意中看著伊結佇倒爿胸前的名牌「白蓮花」三字，留下真深的印象。
續落來，規下晡無停出操，操甲逐家滿身重汗，袂輸真正佇新兵訓練中心仝款，予這陣以高中生佮大專生為主的青年男女，感覺嶄（tsám）然仔緊張、刺激。彼工暗頓食煞，真正緊張、刺激的節目才拄欲開始。七點一到，集合的嗶仔聲響起，查甫、查某學員分別由各班班長掣領，進行頭尾三分鐘的「戰鬥澡」。千萬毋通掠準戰鬥營袂輸咧變囡仔耍，佇遮班長會偷偷仔放水，予怹加淡薄仔時間洗身軀。事實上，三分鐘一到，班長真正歕（pûn）嗶仔喝集合，規陣人雪（sap）文水袂赴沖清氣、身軀拭袂齊焦就趕狂衫褲凊采穿穿咧，使致集合的時可比電影「報告班長」內底遐的天兵仝款，各種笑詼的樣相盡展。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笑甲嘴仔裂獅獅。集合傷（siunn）慢到位的學員，予班長罰田蛤仔跳，一點仔都無咧諒情。
暗時八點，夜暝無星，月娘毋知走佗匿（bih）。一陣班長掣領所有學員來到荒郊野外。「各位學員，佇緊張、刺激的『戰鬥澡』了後，續落來，欲訓練各位的膽量，順續予各位有機會熟似新朋友，嘛學習朋友之間欲按怎互相照顧，等咧咱欲進行的活動號做『墓仔埔也敢去』。頭前就是規遍的墓仔埔，咱分做倒爿佮正爿兩路前進，稍息了後請各班班長給隊伍掣開，順續說明活動的辦法。稍息。」值星班長一睏頭給欲交代的話講了。
「墓仔埔也敢去」這項活動，簡單講就是一個查甫、一個查某作伙行入墓仔埔，行出墓仔埔了後向值星班長報到了後才算完成。內中特別規定查甫、查某必須愛手牽手互相照顧。每一組出發的時間區隔半分鐘，若有人跤步踏傷緊碰著頭前組的學員，嘛愛讓怹先行，袂使超過兩人作陣行，假使違規予班長掠著，活動結束的時愛接受處罰。
林彥彬因為是第五班排頭，所致分配著佮第六班排頭白蓮花仝組。林彥彬在來個性閉思（pì-sù），歹勢主動牽查某囡仔的手，顛倒白蓮花比伊較放會開，主動去牽伊的手。
「弟弟，免歹勢啦。」白蓮花代先開嘴。
「白蓮花，妳哪會喚我弟弟？」林彥彬對嘴應。
「你哪會知影我的名？按呢我嘛欲知影你喚啥物名？」白蓮花毋願夆偏（hông-phinn）。
「下晡我無意中影著妳的名牌。」林彥彬講煞，欲給胸前的名牌抵（tu）予白蓮花看，因為光線傷暗看袂清楚，林彥彬踏進前一步，無拄好踢著一粒大石頭，煞給白蓮花揠（ián）倒佇塗跤兜，規個人硩（teh）踮伊身軀頂，雖然才短短幾秒鐘，不而過，林彥彬透過草綠色兵仔衫感受著白蓮花胸坎的脈動，嘛鼻著伊身軀頂洗過「戰鬥澡」留落來的雪文芳味。林彥彬緊給白蓮花牽起來，規個面仔紅記記，直直給對方會失禮。這個時陣，白蓮花才看清楚對方名牌頂面「林彥彬」三字。
「無要緊啦，姊姊知影你毋是刁故意的。」白蓮花不止仔大方。
「對啦，林彥彬你是幾年次的？」白蓮花續繼問。
「我58年次，啊妳咧？」林彥彬應。
「我臆（ioh）了無毋對，我56年次，你愛叫我姊仔才有乖。」白蓮花歡頭喜面。
「蓮姊。」聽著林彥彬按呢叫，白蓮花伸手挲伊的頭。
「彥彬，你讀佗一間學校？」白蓮花問。
「我即馬是桃園高中二年的學生。」林彥彬應。
「我讀清華大學中文系一年，營隊結訓予我盡淡薄仔地主之宜。」白蓮花展現主人的氣度。
彼暗，林彥彬佮白蓮花手牽牢（tiâu）牢通過「墓仔埔也敢去」考驗，雙人心內留下小可仔甜甜的滋味。雖然經過規日操練，不而過，倒佇揳甲實（tsa̍t）統統的總舖頂面，怹兩人攏無隨睏佳睡（ka-tsuē），腦海內一直有對方的形影咧徘徊。
經過三、四日的嚴格操練，結訓前一暝惜別暗會的氣氛加誠輕鬆，總是，佇輕鬆的氣氛裡嘛摻濫依依難捨的毋甘。特別佇暗會的尾梢，當等逐家佇蠟燭的火光裡唱到「……縱然不能常相聚∕也要長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時，眾人攏流落感傷的目屎。林彥彬佮白蓮花佇唱〈偶然〉的時，手一直牽牢牢，最後兩人哭甲攬作伙。
隔轉工結訓，中晝頓食煞。白蓮花以清華大學地主的身分掣林彥彬踅曠闊的校園，前後踅欲偎兩點鐘。最後怹行到校園景致上界媠（suí）的景點成功湖，中晝日頭光照踮湖面，勻勻仔振動的水波反射出流動的水影，替怹雙人製造浪漫的氣氛。白蓮花佮林彥彬佇湖心亭分手進前有約束，離開以後愛定定寫批聯絡。
大學三年頂學期期尾考煞，白蓮花肩胛頭揹一筊行李袋仔，唯新竹坐車轉去竹南厝裡。一入門，看著老爸白春木、老母張秀蘭憂頭結面坐踮膨椅頂。
「爸、媽，厝內到底發生啥物代誌？」白蓮花那給行李囥踮膨椅頂，那關心厝裡的代誌。
白春木用眼神暗示張秀蘭，意思是喚伊向查某囝解說。
「代誌是你家己惹的，你家己給查某囝解說。」張秀蘭無好聲嗽，給白春木凝（gîn）一下。
白春木無講無譫（tànn）雄雄跪落塗跤，「蓮花啊！妳愛救阿爸，即馬恐驚只有妳會當救我。」
「爸，有啥物代誌好好仔講，毋通按呢。」白蓮花伸手給老爸扶起來。
「蓮花，我…我…」白春木講話吞吞吐吐。
「好漢做事家己擔，即馬代誌無法度收煞，」張秀蘭徛起來那講那哭、那出手捶白春木的胸坎，「才欲給查某囝拖落水，你有啥物資格做人的老爸啊。」
「媽，妳莫遮呢激動，拜託妳給我講好否？」白蓮花牽老母坐轉去膨椅頂，安搭伊的情緒。
張秀蘭吐一嘴長長的大喟，才沓沓仔給規個代誌的頭直來尾直去講予查某囝聽。原來，自舊年起通台灣島唯南到北濟濟人咧痟大家樂，內中袂少人毋知天地幾斤重，一時潦傷深煞來舞甲弄家散宅，害規家口仔綴怹咧連回。白蓮花的老爸白春木自三月日前嘛開始佮人咧怡（ī）大家樂，寢（tshím）頭仔伊攏怡少少仔，張秀蘭想講翁婿干單是咧耍趣味的，大概無啥物敗害才對。誰知，最近這成月日來，伊煞愈潦愈深、愈跋愈大，跋到尾仔毋那家伙輸了了，尚且猶欠組仔頭四、五百萬。對方予白春木兩禮拜的時間窮（khîng）錢，時到這筆數（siàu）若還袂出來，恐驚會人掠厝拆、雞仔鳥仔死甲無半隻。
「爸，你哪會遮呢糊塗！」白蓮花聽老母講煞，目眶嘛綴咧紅起來。「你拄才講干單我會當救你，你的意思是毋是叫我辦休學，去趁錢替你還數？」
「蓮花，辦休學是免不了的代誌。不而過，等妳去趁奚一月日萬外箍的錢，我早就予債主剝皮袋粗糠矣。」白春木應。
「爸，若按呢你愛我按怎做？」白蓮花問。
「蓮花，阿爸知影妳自細漢就誠愛唱歌。債主李董的是歌舞團的頭家，妳若答應佮伊簽約，咱的債務就會當寬寬仔還。」白春木講甲袂輸是咧替查某囝舖路。
「爸，我答應你。查某囝無可能看你夆斷跤斷手，我後禮拜一就去學校辦休學。」白蓮花誠阿沙利答應老爸的要求。
白蓮花強忍心內的無奈佮含佇目墘的珠淚，拜一早起隨去清華大學教務處辦休學，因為這個臨時臨要休學的決定，背後是袂見眾的標記，所致，白蓮花連伊系裡上界搭心的姊妹仔伴嘛無通知。離開教務處，伊行去校門口佮老爸白春木會合。白春木駛伊彼台兩冬前裕隆仔頭一回國產的飛羚101，載白蓮花欲去李董的怹兜，沿路兩爸仔囝袂輸生分人無話無句，量約二十分鐘後，車停踮新竹郊區一棟四樓的透天厝面頭前。
「蓮花，阿爸就送妳到遮。此去，給食苦當做食補，是好是嫫（bái）愛看妳家己的造就。」白春木講。
白蓮花無應話，干單向老爸抌一下頭，拍開車門行向門嘴揤（tshi̍h）電鈴。來應門的是一位瘦瘦矮矮、目睭大蕊重絢（sûn）的中年查某人。
「妳好，我是白春木的查某囝白蓮花，我欲揣（tshuē）李董的。」白蓮花講明來意。
「綴我來。」中年查某人掠白蓮花看一下，掣伊入門。
行入一樓客廳，白蓮花看著偎正手爿壁邊有一組咖啡色的高級膨椅，膨椅正中央坐一位大箍把、目睭細蕊若老鼠的中年查甫人。白蓮花向伊行一個禮，「李董的，你好，我是白春木的查某囝白蓮花。」
李董的掠白蓮花看一下，「請坐，邊仔這位是阮牽的葉明珠。」
白蓮花坐咧膨椅上偎外角的單人座，離李董的大概猶有兩個人的距離。葉明珠手提兩份契約書抵來白蓮花面頭前，「這是此後咱的契約書，妳若照起工行，三冬會當給恁老爸的債務還了，時到妳若無欲閣做這途，阮會放妳自由。」葉明珠先踏話頭。
「嘿，嘿。這個姑娘仔鼻目嘴活靈靈，體態看起來確實一度讚。明珠仔，給伊講咱的規矩。」李董的那講那現出伊的豬哥款。
「蓮花，給衫仔褲褪落來。」葉明珠講。
白蓮花掠葉明珠佮李董的金金看，「佇遮褪衫褲？」
「無毋對，」葉明珠用伊的大蕊目睭給白蓮花凝一下，「春木仔敢無給妳講清楚？來阮遮除了唱歌，嘛愛展現身材。這陣妳若毋褪，另日仔踮舞台頂欲按怎佮人賺食？」
到遮來白蓮花才知影予老爸搡（sak）落火坑，喚伊來這踏（tah）跳脫衣舞。伊掠李董的看一下，「毋過…毋過…」
「毋過啥？」葉明珠無好聲嗽，「恁祖媽佇遮，伊毋敢對妳按怎。」
白蓮花食甲遮大漢，莫講佇生分人面頭前褪衫褲，就準講佇爸母面頭前嘛毋捌做這款代誌。不而過，伊知影頷頸生瘤──拄著矣。伊給面越過去，尻脊骿（phiann）向怹翁仔某，沓沓仔給T-shirt佮牛仔褲褪落來，身軀頂干單偆白色三角褲佮Bra，伊頭偃偃毋敢瞻（tann）起來，規個面仔袂輸紅蘋果。
「面向阮遮，總褪掉。」葉明珠口氣比拄才閣較歹，「妳想講人客去牛肉場看妳穿三角褲佮Bra搖尻川花就會滿足，查甫人的胃口永遠都飼袂飽啦。」
白蓮花小可頓蹬（tùn-tenn）。
「妳若毋褪，等咧恁祖媽家己動手，場面會誠歹看哦！」葉明珠半恐嚇。
白蓮花徛踮兩個生分人面頭前，規身軀赤身露體。只有流無停的目屎陪伴伊受屈辱的靈魂。
佇清華大學湖心亭分手了後無到一禮拜，林彥彬收著一封唯新竹寄來的批信，內面附一張白蓮花的個人相片，青春的面容帶笑意，一撮長頭鬃掖踮肩胛頭。林彥彬心內暗歡喜，給相片提去相館加一層保護膜，隨身囥踮皮包仔裡，逐日提出來掠伊睨睨看。林彥彬嘛回送白蓮花一張家己的相片，相片後爿簽名以外，閣寫一行「勿忘影中人」。兩個人自彼時起一直有批信往來。白蓮花總是佇批裡鼓勵林彥彬拍拚讀冊，向望有一日會當順序考牢大學，來清華做伊的學弟。林彥彬逐擺收著白蓮花寄來的批，攏一再佇心內暗唸看袂僐，隔轉工隨回批吐露伊的思念。
林彥彬佮白蓮花熟似隔轉年熱天，林彥彬高中卒業參加大學聯考，結局干單兩百外分考無牢。事實上，這款結局林彥彬家己心內早就知知，先莫講桃園高中佇桃園縣的省中排第三崁，輸予武陵高中佮中壢高中忝（thiám）忝。尚且，林彥彬佇桃園高中的成績嘛毋是偌特出，佇彼個大學聯考錄取率干單三十葩跤兜的年代，較加伊嘛考袂牢。林彥彬家境普通，厝裡無量剩（siōng）錢通予伊補習重考大學，唯一一條路只有先食頭路等做兵。不而過，彼個年代未曾做兵的查甫囡仔頭路歹引，工業區的廠商無甲一間欲倩（tshiànn），林彥彬辜不衷只好去街仔路替人分廣告單日子罔度。大學考無牢，加添林彥彬心內的自卑感，自彼陣起，伊毋敢閣寫批佮白蓮花聯絡，只有將愛意藏踮心內上深彼個所在。一直到甲伊去做兵，兩個人親像斷線的風吹。
林彥彬身懸176公分，不而過瘦閣薄板，體力無甲偌好。佇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彼兩月日，逐工夆操甲欲死，除了走三千公尺猶小可應付會得過，其他親像撣（tàn）手榴彈、伏地挺身、吊單槓、五百障礙成績攏無偌好，不時接受班長額外的處罰。新兵分發部隊進前有袂少單位來訓練中心選兵，林彥彬無選擇通人認為輕可的飛彈指揮部，顛倒向班長表明伊欲參加關東橋幹部訓練班，後日仔成做訓練中心的班長。班長初初聽林彥彬按呢講的時，叫是家己聽重誔（tîng-tânn）去，問林彥彬：「我敢有聽毋對？你佇訓練中心成績遮呢差，閣敢欲參加幹訓班，你敢毋知彼踏併（phīng）這踏加幾落倍操？」林彥彬堅定表示伊毋驚操練，甘願給食苦當做食補，加上彼期願意加入幹訓班的新兵人數無夠，落尾，林彥彬勉強吊車尾入去關東橋幹訓班接受三月日的魔鬼訓練。除了鍛練身體的緣故，事實上，林彥彬想欲藉辛苦操練，予家己加較無閒、體力透支，減少伊思念白蓮花的苦楚。
經過嚴格的訓練，這陣林彥彬確實成做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的班長。不而過，伊思念白蓮花的苦楚並無來減輕，事實上，當年白蓮花送伊的相片，到即馬猶囥踮隨身的皮包仔內面，不時提出來睨睨相。
「敢真正是伊？」因為學長王世民掣伊去雨夜花大歌廳，因為伊看著頭擺登台的紅蘋果，予伊閣較心悶白蓮花，坐踮唯新竹駛向桃園火車裡的林彥彬按呢問家己。續落來彼五工假期，林彥彬攏關佇南崁厝裡，佗位嘛無想欲去，一日到暗規個腦海內攏是白蓮花溫純的笑容佮美麗的形影。
白蓮花為著替老爸白春木揹簽輸大家樂的儌（kiáu）數，辜不衷加入李董的歌舞團。雖然李董的名義上掛負責人，實際上，所有節目的安排攏是伊彼個强（khiàng）跤某葉明珠咧發落、摧撟（tshiâu）。彼日，白蓮花頭擺去李董的怹兜，暗暝葉明珠隨掣伊去蓄（hak）登台表演的服裝，天跤下無免費的中晝頓，當該然所有的開銷以後愛唯伊的收入沓沓仔扣起來。
佇路裡，葉明珠直接給話拆白：「蓮花，日時我有講過恁老爸的債務三冬會當還了。不而過，妳若願意趁外祿仔，債務真緊就挺（thìng）好清甲離離。」
「啥物外祿仔？」白蓮花問。
「阮熟似袂少開公司的頭家佮少爺，佇無登台表演的日子，我會當安排妳去別莊陪怹過暝。」葉明珠直話直講無半點彎蹺。
「我甘願債務沓沓仔還，堅持賣藝無賣身。」白蓮花用堅定的口氣回答。
「白蓮花，妳掠準家己真正是才藝雙全的藝旦。」葉明珠話意帶諷刺，「規身軀都佇舞台頂予查甫人看透透矣，敢有差房間仔底的代誌？閣再講，這款代誌妳莫講、我莫講，天跤下無人會知。」
「頭家娘，請尊重我的決定。」白蓮花閣一擺強調。
「莫閣佇遐漚梨仔假蘋果，嬈（hiâu）花假在室啦。」葉明珠倒摳（khau）正削，「我會給妳即馬講的話記咧壁頂，別日仔妳都毋通走來求我。」
落尾，葉明珠替白蓮花號藝名紅蘋果。
林彥彬收假轉去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了後，學長王世民不時佇其他班長面頭前給伊詼耍的，「恁都毋知咧，彼日彥彬仔佇雨夜花大歌廳表現甲偌呢仔純情咧，人肉包送來伊面頭前，伊煞細膩甲袂輸一仙佛仔咧，後擺拍死我嘛毋敢閣出招伊去彼款所在。」
林彥彬雖然定定予王世民詼甲規個面仔親像紅關公，不而過，伊佇心肝內對家己講，無論如何伊欲閣親目睭見白蓮花一面，親嘴對伊講出藏踮心海裡深深的思念。
兩禮拜後的禮拜時仔，後一梯新兵面會的日子，拄好輪著林彥彬放假。早時九點捅（thóng）伊換好便服，行出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大門，佇遐拽一台計程仔直接駛到雨夜花大歌廳樓跤。伊看上新這檔的海報頂面並無紅蘋果的名字佮相片，行去票口問賣票阿桑：「借問，紅蘋果啥物時陣會閣登台？」賣票阿桑講怹遮的小姐攏嘛全台灣四界溜溜去公演，「啥物時陣會閣登台我嘛毋知。」林彥彬失望離開雨夜花大歌廳，閣喚一台計程仔駛到清華大學。泛（huān）勢禮拜時仔的緣故，清華大學校園裡學生囡仔並無偌濟，林彥彬親像欲揣轉來斯當年的美麗記智仝款，伊沓沓仔行到以早白蓮花掣伊去過的每一角勢。當等伊來到湖心亭的時陣，光影閃熾，水湧頂面的波動可比伊長年以來思念的心湖。
續落來，只要林彥彬有放假，第一件欲辦的代誌就是去雨夜花大歌廳看紅蘋果敢有佇遐登台？逐擺去逐擺失望，不而過，癡情的林彥彬毋驚碰壁，拍死無退。伊暗靜仔對家己講「總有一日定著會得參伊相見。」有影，量約半冬較加彼個落毛毛仔雨的禮拜早時，林彥彬相像坐計程仔到雨夜花大歌廳。雖然，伊碰壁早就慣勢慣勢，毋過，這回烏陰天伊煞佇上新的海報頂面看著紅蘋果。紅蘋果的尪仔頭佮名字親像立體的圖像浮現林彥彬的目睭前，伊三步做兩步，半走半行闖到票口拆票。
林彥彬入去歌廳了後，揀中央排上倒爿的位坐。
開場的時，佇音樂聲裡一位瘦瘦矮矮、目睭重絢大蕊的中年查某人行出來。「各位現場的來賓逐家敖（gâu）早，歡迎各位來雨夜花大歌廳欣賞節目。這檔由小妹明珠仔替各位服務，較停仔我的表現若有欠點的所在，請各位多多包涵。今仔日攏總有成十位色藝雙全的小姐，佇舞台頂佮各位共同度過快樂的禮拜時。咱頭一位欲介紹的是拄才唯下港公演轉來的雲中仙，噗仔聲給摧落去。」
現場響起熱烈的噗仔聲，音樂聲摻濫歌聲，一曲續一曲，一仙閣一仙查某身佇眾人面頭前赤身露體，遮的畫面對林彥彬來講，攏袂輸走馬燈相像。伊所致意的紅蘋果，總算佇點半鐘了後押尾出場。「咱即馬來歡迎頂港有名聲、下港上出名，現此時蒸（tshìng）甲掠袂牢的歌后紅蘋果出場。」主持人明珠仔大聲介紹。
白牡丹 笑呅呅 妖嬌含蕊等親君
無憂愁 無怨恨 單守花園一枝春
啊……單守花園一枝春
紅蘋果穿一袾粉紅色的長洋裝唯舞台後行出來，洋裝頂面幾落蕊嬌艷的牡丹花，予紅蘋果規個人看起來不止仔貴氣。坐佇台跤的林彥彬看著紅蘋果出場，精神嶄然仔清爽，伊目睭展大蕊看紅蘋果的一舉一動，耳空拍予開聽紅蘋果的鶯聲燕語。
白牡丹 白花蕊 春風無來花無開
無亂開 無亂美 不願旋枝出牆圍
啊……不願旋枝出牆圍
〈白牡丹〉第二葩唱煞，間奏的時主持人明珠仔唯舞台邊仔行到正中央，徛踮紅蘋果的身軀邊，紅蘋果越一個身尻脊骿佮觀眾相對相，這時明珠仔伸手挩洋裝後面的jia-khuh，規領洋裝即時脫離紅蘋果的身軀，伊給身軀越過來，干單偆粉紅色的三角褲佮Bra貼佇伊的身軀頂。伊徛婷婷給第三葩唱煞：
白牡丹 等君挽 希望惜花頭一層
無嫌早 無嫌慢 甘願乎君插花瓶
啊……甘願乎君插花瓶
「多謝紅蘋果獻唱這首好聽的老歌〈白牡丹〉。各位來賓，今仔日恁來遮聽歌看表演有影大碗閣滿墘，經過本姑娘三拜託四詁誠（tsiânn），真無簡單咱的大牌紅蘋果答應煞尾欲予各位額外的福利。咱遮的死忠兼換帖的朋友弟兄，一切照規矩，千萬毋好傷粗殘哦。紅蘋果，續落來，欲唱啥物好聽的歌曲？」明珠仔一睏頭給話講了。
「為各位來賓帶來這首〈相思雨〉。」紅蘋果講完向台跤行一個禮。「窗外雨水滴∕引阮心稀微∕想起彼當時∕初戀情綿綿∕啊卡想也是伊∕啊未凍放未記∕無聊落雨暝∕雨水落未離∕阮只有點著煙∕一支又一支」
林彥彬聽頭一葩唱煞，間奏的閬（làng）縫，伊唯衲（lak）袋仔撏（jîm）出一本手只簿仔，順續提一枝原子筆佇手只簿仔頂面快速寫字，寫了給彼張紙扐（liah）落來拗做兩拗掟咧手蹄仔裡。伊頭瞻起來，看著紅蘋果的Bra已經離身。
間奏煞，紅蘋果繼續唱第二葩「一暝相思雨∕無奈的思慕∕誰知愛情會由甜變作苦∕啊卡想也是伊∕啊未凍放未記∕無聊落雨暝∕雨水落未離∕阮只有點著煙∕一支又一支」
第二葩唱煞，紅蘋果給粉紅色三角褲兩爿的綁帶敨（tháu）開，規個下半身隨予眾人看現現。這個坎站，主持人明珠仔行出來，「恁給看，有影腰束、奶凸，啥物碇硞（khok）硞啊？」「膦（lān）鳥啦！」台跤隨有人大聲應。「不死（sú）鬼，啥物膦鳥，是尻川啦！」明珠仔現給詼轉去。
明珠仔講話的時，紅蘋果已經主動行落台跤，開始予觀眾福利的時間。第二擺間奏煞，伊那行那給最後彼葩副歌唱予透「啊卡想也是伊∕啊未凍放未記∕無聊落雨暝∕雨水落未離∕阮只有點著煙∕一支又一支」
紅蘋果給規首〈相思雨〉唱煞的時，拄好行到林彥彬面頭前。林彥彬佮半冬前相像，並無伸出伊的雙手，紅蘋果等三秒鐘無動靜，雙跤往邊仔徙振動，這時林彥彬給一張紙條仔塞咧紅蘋果的手蹄仔裡，紅蘋果干單越頭掠伊看一下。紅蘋果規場行透，半行半走轉去舞台頂，幕後響起背景音樂聲。這時，頭前表演過彼九位小姐身軀無半點遮閘（tsa̍h）做一睏行出來，佇音樂聲裡，怹十個人照表演順序輪流唯舞台倒爿行到正爿，才閣行到中央，最後行到舞台正中央的是頭牌紅蘋果。眾人向台跤觀眾行禮了後，幕沓沓仔放落來。
「蓮姊，我是彥彬。後後禮拜日早時十點，清華大學湖心亭，不見不散。」一轉到後台，紅蘋果隨闖入便所，那穿衫那看拄才掟咧手裡的紙條仔，目屎不知不覺輾（liàn）落來。
「真正是伊！」紅蘋果心內暗歡喜。
這回佇雨夜花大歌廳的檔期相連續兩禮拜，拄好到拜六暗結束。彼暝，煞場已經十一點，頭家李董的佮頭家娘葉明珠出招逐家去食宵夜，紅蘋果表示伊人無啥爽快，欲直接轉去宿舍歇睏。佇宿舍裡，紅蘋果規個心摻濫歡喜佮躊躇的情緒，想著明仔早起就欲佮兩、三冬來親像斷線風吹的林彥彬相見，的確有講會了袂盡的歡喜，不而過，翻頭想著心內彼個人清清楚楚知影伊的職業，毋知敢會看輕伊？兩種全然衝突的心情佇伊的心湖裡咧扭（giú）大索。彼暝，伊失眠矣。
隔轉早，伊決定以初熟似彼陣的真面目白蓮花去面對林彥彬。伊面裡一絲仔都無畫粧，簡單穿一領白色T-shirt佮藍色牛仔褲，早起十點準時來到清華大學湖心亭。白蓮花到位的時，看著佇薄日的光線下底，林彥彬已經徛踮遐聽（thìng）候，當伊行到林彥彬面頭前，對方掠伊笑一下，順續給手裡兩甌咖啡的其中一甌抵予伊，白蓮花手提溫燒的咖啡，目屎含目墘。怹兩人手牽手那踅校園那開講。
「彥彬，你當年是按怎親像斷線的風吹無欲佮我聯絡？」白蓮花代先撣出藏佇心內的僥（hiâu）疑。
「蓮姊，我…我因為大學考無牢，感覺自卑毋敢佮妳聯絡。」林彥彬講出心內的疼。
「敢講你攏無想我？」白蓮花口氣淡薄仔哀怨。
「妳看。」林彥彬唯皮包仔裡提出白蓮花當年送伊的相片，閣佇相片頂面唚（tsim）一下。
「你又閣是按怎會出現佇雨夜花大歌廳？」白蓮花袂輸咧問犯人口供。
「量約半冬外前……」林彥彬勻勻仔訴出學長王世民初次掣伊去雨夜花大歌廳，無意中發現白蓮花化身做紅蘋果踮台頂唱歌；猶閣有伊這半冬來便若放假，無論好天抑落雨，攏家己一人去歌廳走揣白蓮花的情形。「泛勢天公伯仔可憐我，予我佇兩禮拜前彼個落毛毛仔雨的早起時，閣一擺見著妳。」
「彥彬，你佇彼款所在看著我，敢會棄嫌我？」白蓮花撣出第二個僥疑。
「蓮姊，我愛妳，哪有可能會棄嫌妳？只不過…」林彥彬明確表露愛意。
「只不過按怎？」白蓮花追問。
「妳敢會當給我講，妳是按怎會去歌舞團表演？」林彥彬問著重點。
「因為阮老爸怡大家樂，」白蓮花那講那慼（tsheh）喟，「跋輸幾落百萬，我辜不衷才會……」伊給唯清華大學休學去歌舞團的原因佮經過講甲一清二楚，向望林彥彬會當理解伊毋是愛慕虛花、放浪凊采的查某囡仔。
白蓮花給話講透，目屎流規面。林彥彬提手巾仔出來，溫柔拭白蓮花面裡的目屎，給伊攬牢牢，輕略仔搭伊的尻脊骿。
彼日中晝，白蓮花招林彥彬去新竹城隍廟邊食炒米粉配貢丸湯。食晝的時，白蓮花代先動箸，挾一嘴炒米粉飼林彥彬，林彥彬嘛回敬白蓮花一嘴貢丸湯，雙人有來有去享受平凡的幸福。中晝食煞，天色反烏陰，新竹風開始展現強猛的威力。林彥彬給身軀頂的siat-tsuh褪落來，幔（mua）咧白蓮花的肩胛頭，白蓮花回應一個溫暖的笑容。行無五分鐘，一陣西北雨捙桶倒，給怹兩人沃甲規身軀澹（tâm）糊糊，白蓮花給siat-tsuh遮咧兩人的頭頂殼，看著路邊有一間「喜相逢大旅社」，伊給林彥彬的手牽咧闖入旅社裡，佇櫃枱登記好勢了後，起哩二樓214房間。
房間門一拍開，白蓮花無講無譫給林彥彬揪入浴間仔，兩人互相替對方褪衫褲，嘛佇對方的身軀頂抹雪文，林彥彬輕柔仔洗白蓮花的長頭鬃，白蓮花身軀偃低，拄好看著林彥彬的私密地帶，伊一面伸手挲弄，一面給林彥彬的身軀壓低，伊主動給胸前飽水的蜜桃抵到林彥彬的嘴唇皮，林彥彬可比枵飢的幼嬰仔看著老母的奶相像，大嘴吮（suh）無停。佇久別重逢的熱情愛意之下，佇水流聲參哼呻（tshan）聲交纏裡，白蓮花佮林彥彬給怹人生的第一擺交予對方。
雙人互相用浴巾仔給對方的身軀拭焦，林彥彬牽白蓮花行出浴間仔。伊代先提吹風機給白蓮花的頭鬃吹焦，才閣給拄才沃甲澹漉漉的衫褲提出來吹風，伊一爿吹一爿對白蓮花講：「蓮姊，我閣一冬就挺好退伍。時到，我會量早揣著頭路，趕緊趁錢給妳鬥還債務，予妳早日脫離苦海。」
「彥彬，你的心意我真感動。毋過，我無希望你為我犧牲。」白蓮花深深感受互相之間的愛佮體諒。「阮老爸的債務我家己還，三冬一目睨就會過去。我向望你為家己的未來好好仔設想，答應我，你至少愛拍拚考牢大學夜間部。」
「蓮姊，我答應妳。請妳一定愛等待我成功彼一日。」林彥彬肯定回應。
行出旅社門嘴，雨已經斷點。不而過，塗跤兜猶原淡薄仔澹澹濕濕。
當白蓮花佮林彥彬欲行過對面街路的時，一台Benz自動車雄狂駛過來，林彥彬緊猛給白蓮花搡向路邊，家己一時袂赴走閃去予撞倒在地。駛雄狂車撞倒林彥彬的人並無停車落來關顧，顛倒袂輸揜（iap）尾狗走甲無看人。白蓮花予眼前這個畫面驚甲三魂七魄強欲拍無去，伊一面大聲哀叫，一面闖轉去「喜相逢大旅社」拜託櫃枱小姐替伊叫救護車。
噁咿！噁咿！噁咿！
坐踮救護車裡，白蓮花喚林彥彬愛較有元氣咧，千萬毋通放棄活落的意志。
佇意識濛濛渺渺裡，林彥彬想著伊恐驚無法度趕轉去關東橋新兵訓練中心佮逐家鬥陣食暗頓。伊原底搦（la̍k）白蓮花的手嘛感覺那來那無力，「我敢會死去？」
白蓮花仆踮林彥彬的耳空邊，輕聲對伊講：「彥彬，你毋通死，你毋通死……」
噁咿！噁咿！噁咿！……
──2012.5.20寫佇赤崁南門仔
2013.2.19-3.8《台灣時報》副刊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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