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懷德是荷里活四、五十年代其中一位最著名的導演,他不但集編、導、監製於一身,而且是少數擅長對觀眾投其所好、擁有票房保證的電影製作人。他擅長拍喜劇(如<桃色公寓The Apartment.><龍鳳配Sabrina ><七年之癢The Seven Year Itch ><熱情如火Some Like It Hot>),但亦有拍過優秀的劇情片與偵探片(如<日落大道Sunset Blvd.><失去的週末Lost Weekend><雙重謀殺案Double Indemnity>),堪稱多才多藝。
娛樂性第一
比利懷德最為人所認識的地方,乃是他對其作品必須擁有高度娛樂性的堅持。「我從不拍攝自己看不懂的電影;一個好的電影導演,不該在作品中凸顯自己。」「比利懷德電影的主題是不要沉悶----不要令觀眾沉悶。」比利懷德如是說。在他的導演生涯之中,大部份作品都是貼近普羅大眾品味,鮮有曲高和寡,更從不「挑戰」觀眾。他可謂典型的荷里活導演---將個人色彩化於荷里活片廠制度之下,因此在六、七十年代,國際影壇重視「作者論」的時期,比利懷德旗幟不夠鮮明的導演風格,與及他拒絕「個人主義」,主張為民制產的製片立場,令他被當時的影評人譏為「不過是技匠一名」;然而,比利懷德懂得在娛樂之中,保持具有庶民氣息的言之有物,令到他在七十年代之後,開始重新被評論界認同其作品擁有一定的社會意義與潛藏意識。
幽默的筆觸
比利懷德的作品之所以長期受到觀眾垂青,主要是因為他的電影一向保持著一種幽默、跳脫的筆觸,令觀眾如沐春風。比方說,他十分重視作品的「開局」,因此他會在影片的開端炮製令人留在深刻印象的笑料。以<七年之癢>為例, 此故事講述一個紐約有婦之夫,如何在妻兒不在身邊時,面臨一場「偷食與否」的心理爭札;因此,在影片開場時比利設計了一段別開生面的旁白----早在幾百年前的美國,印第安族的男人已經有背妻「偷食」的觀念!比利以幽默的手法,將過去與現在作比較,直指男性古往今來未有改變的朝秦暮楚劣根性,可謂一下子就將觀眾帶到主題之前。又例如<黃昏之戀Love in the Afternoon>,開場時比利煞有介事為故事設定的背景----法國設計了一段「讚歌」,他安排一對對男女在法國街頭巷尾河邊橋旁進行忘我熱吻(當然還有一段宣之於口的旁白,這是他的作品中常見的「印記」),將法國讚頌成「愛的城市」,為之後發生在片中、柯德莉夏萍Audrey Hephurn與加利谷巴Gary Cooper的一段童話式愛情鋪路。甚至非喜劇作品, 比利懷德亦會有同類型的「抵死」設計,例如被譽為是比利懷德最佳作品的<日落大道>,其開場就別開生面之極----他竟然安排<日>片主角威廉荷頓William Holden遠遠地俯瞰自己在泳池中的陳屍,以旁白(又是旁白)回憶起他的情婦哥莉亞史璜生Gloria Swanson 對他動殺機的原因與過程。連偵探片也要來一個荒謬的黑色幽默開端,比利懷德的幽默感可為發於內、形於外。
中產、都市化選材
比利懷德的作品,其取材普遍以都市題村為主, 諸如<桃色公寓><七年之癢><熱情如火>等通通都是出色的時裝喜劇。而偏好於時裝題材,亦可顯示出比利對現代社會觸覺敏銳。例如令比利榮獲「奧斯卡」最佳導演、電影、編劇的傑作<桃色公寓>,本故事以一個紐約單身白領(積林蒙Jack Lemmon)為主角,正寫主角因借出公寓予上司偷情以致好戲連場,側寫當代中產階層的公私生活與精神面貌。全片除了充份反映當年商界層壓式管理方法的弊端與及行政階層的黑箱作業之謂,更與當時的社會氣候----大企業於二次大戰後蓬勃發展、中產白領階層興起等息息相關。而無獨有偶,比利懷德的作品中,經常以中產階層人士為主人翁;這種設計可以理解為導演為滿足觀眾對理想生活的投射而設。對於普羅大眾而言,看電影等同於購票做夢,因此在經濟蕭條時期,一些充滿華衣美服、歌舞昇平的電影(例如歌舞片)仍然受到觀眾歡迎,因為觀眾希望在電影院中對現實中的不景氣作短暫逃避。比利懷德作為「計算派」的能手,又豈會令觀眾失其所望?幸而在投其所好之餘,比利亦不忘為電影注入庶民氣息,如現實社會中的生活節奏、思維,令到其作品夢幻神奇之餘,亦不失一點點寫實味道。
情節扭計多變
枝葉豐富、情節多變是比利懷德電影能夠一直掌握觀眾情緒的原因。曾有人問比利懷德,如何去寫好的劇本時,他這樣回答:「使主題有戲劇性,確實需要某些天才;但天才並不足夠,必須去經營劇情,像蓋房子似的,有地基後,就一點點的往上加……」可見比利設計劇本並不是依靠一味堆砌,而是透過建立肌里鮮活的人物性格,去「發展」出豐富的情節。再以<桃色公寓>為例, 譬如當比利將男主角積林蒙的性格設定為性格善良因循、容易屈服於大團體/勢力/基制之下但又富有同情心時,他會開始去一點一點建築上去:當他的上司要求他借出公寓時會引起什麼問題?當太多人借用公寓又會出現何等情況?他借出公寓對他的私生活以至公眾形像有何影響?…..再將這些可能性以寫作技法化為情節,甚至將情節互相穿插,例如將不同人物安插於同一處景/場面上,做成錯摸、誤會,增加情節喜感,提高可觀性。因此比利懷德可能是最早將「處景喜劇」發揚光大的電影製作人。
小男人情意結
比較有趣的是,在比利懷德電影中出現的男角,普遍都擁有一種「小男人」氣息。最極端的例子,是<七年之癢>中的湯艾維爾Tom Ewell。他飾演一個有婦之夫,妻兒到外地度假,飾逢美艷女鄰居瑪莉蓮夢露Marilyn Monroe新屋入伙,單身獨居、頭腦簡單的夢露令到湯艾維爾心癢難耐;不過湯的畏首畏尾與道德枷鎖令到他一再「懸崖勒馬」,其「小男人」性格成為本片笑料的最大泉源。積林蒙在<桃色公寓>與<熱情如火>同樣飾演唯唯諾諾、充滿無奈的小人物;甚至如堪富利保加Henfrey Bogart 在<龍鳳配>中飾演高瞻遠觸的商界距子,對於個人感情亦不免畏首畏尾兼為之語塞。相反, 比利懷德電影中的女性角色比男角更具個性, <桃色公寓>中的莎莉麥蓮Shirley MacLaine主動爭取真愛, <龍鳳配>中的柯德莉夏萍Audrey Hephurn對感情作出理性抉擇,甚至是<七年之癢>中的瑪莉蓮夢露亦被描寫成頭腦簡單但心地善良,相對之下,這些電影中的男角,其個性是何等不濟兼令人為之氣結;比利懷德可謂是「小男人」喜劇之鼻祖,擅長設計出惹人同情的可憐男人角色,下啟活地亞倫Woody Allen、許冠文以至陳嘉上的「小男人」神經質喜劇。
喜用明星 知人善用
眾多比利懷德電影中都具有一特點----就是不乏大明星演出。就此比利懷德就曾帶有自嘲口吻表示:「……說真的,要訣在於聘請演技最好的演員,有時侯很貴,但一定物有所值。他們演得精彩,大家都會說:啊,導演導得不錯……」不過, 比利懷德並不是一個濫用明星的懶惰導演,相反他具有洞悉演員特質的獨到眼光,懂得利用不同巨星的獨有光芒,令到筆下的人物活現於觀眾眼前。譬如他的<龍鳳配>就是一次絕佳的選角示範:找來柯德莉夏萍飾演愛上二少的司機女兒,並將她設計成到法國留學(烹飪學校!),由窮家女變貴婦,簡直是預言了好幾年後柯德莉演出<窈窕淑女My Fair Lady>,可見比利懷德一早洞悉柯德莉可貧可貴的柔軔度;找威廉荷頓演花弗貴介公子亦是一時之選;最妙絕是找來堪富利保加演古肅大少,事關當年堪富利已演過<北非諜影Casablanca><非洲皇后The African Queen>等戲寶,其冷峻演技(無論是表情和語氣)可謂深入民心,比利懷德起用這位形像嚴肅的巨星演喜劇可謂令人出乎意料,然而看過<龍鳳配>的人都知道比利懷德正是利用這位巨星的嚴肅特質去突顯出片中大少爺外冷外熱的人物性格,令到片末大少爺追隨柯德莉到法國尋找真愛與自我令人看得份外肉緊,因為堪富利不再如<北非諜影>般送飛機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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