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过如他
——李敖的二00五与二00六
我们要牺牲，但不要为梦幻的理想牺牲
——李敖劝《我最难忘的一位烈士》郑南榕
上边的一番话，背后有一段动人的故事，那个故事完整的记录在《我最难忘的一位烈士》中，有心人可以去查看。如今在台湾搞台独的，照李敖的说法，是一群假货。曾经玩真的郑南榕，早已玩火而殉道，为了一个美妙的幻想，光荣的死去。李敖面对渐行渐远的党外同志，坚持说“言论自由还是第一优先”，我们要反抗国民党的威权统治，却不要跑步前进到台独的路线上。李敖说这番话时，劝台独中的真货邓南榕时，是十七年前。在十七年前，还有一群大陆的年轻朋友，不被见容于当局，有些人流落到台湾，他们在台湾造势、反对大中国的统治者，有人登门拜访李敖，被他婉拒，如吾尔开希、刘宾雁。李敖觉得这批人，八九民运的这批人，太嫩了，没有掌握到合适的火候与时机，至使他们动人的理想，沦为无可救药的幻想。在《“民运”、“民阵”的归宿》一文中，李敖有清楚的见解：“……事实上，天安门事件一阵风过去后，“民运”、“民阵”等人士，大多会发生归宿的问题。他们的根在中国大陆，他们想离开大陆做浮萍，基本上是失根的。他们想在中国大陆外成些势力或气候，或对大陆发生些什么作用，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一阵风过去后，他们必定由绚烂归于平淡。听掌声活的日子，是不会持久的……”——“姜还是老的辣”，直到2005年的李敖神州文化之旅，一位七旬的老人，非常务实与大胆，挑动你的神经，他的眼球。05年沉闷的大中国，在李敖技高人胆大的突破下，人们更加觉悟出火候的重要，“我们要牺牲，但不要为梦幻的理想牺牲。”
先知是理想主义者，在尘世便已过着永恒的生活
——罗曼*罗兰《托尔斯泰传》
一位无可争议的理想主义者，他一生写了一百多本书，却被查禁了九十六本，在人类禁书史上，独一无二。理想主义者，从来关心的，是在大事件上要自己的言行合乎真理性标准。李敖说他一辈子最大的乐趣，是找到真理并勇于维护它——当他在全世界第一个公开揭发李登辉有问题，是变节的共产党时，对岸的共产党，却忽略了这位先知的论断。06年他又一次成为先知，他狂批马英九、连战这些两岸红人，要让他们为不光彩的历史而脸红、而付出代价。大陆的，这些可爱而又封闭的群众、观众，有几人会知道，漂亮的马英九曾经给蒋经国下跪，还会在军购案上放水；而“连爷爷”，又与军购案有大干系，与两国论有大干系。李敖看不起投机的政客，连战不正是风光的骗吃骗喝的个中好手吗？职业政客的一生，都围绕着政治正确而旋转，而李敖，却献身给了历史正确。理想主义者，在尘世中艰难的对抗着吃香的、得势的、当权的达官与贵人，他鄙弃为了政治正确而牺牲历史正确，他使自己的境界，完全嵌入历史正确的记录中——当他用一生来证明自己的始终如一，我们才发觉，这位伟大的个人，他是在尘世中过着永恒的生活。
台湾一位英文老师，教小朋友学发音。
老师：A……,学生：A……；
老师：B……，学生：B……。
忽然有一位学生站起来，说：“老师，我妈眯说B是骂人的！”
老师：“错啦，你妈的B是骂人的，我们的B是给外国人用的！”
——《全民大闷锅》中出现的段子
台湾的小人物们粉墨登场，制作了一个有趣的节目：《全民大闷锅》。李敖在《为自由招魂》中，提到了民主国家有一个特色，就是小人物拥有敢怒又敢言的自由。我们看《全民大闷锅》，节目一开始，全场的人都要喊“解闷，救台湾！解闷，救台湾！”——然后各路人马，开始在节目中嬉笑怒骂。台湾是敢怒敢言的地方啊，而大陆呢，谁又来“解闷，救大陆呢！”
节目中出现了上边这样一个段子，极端的讽刺与挖苦。在台湾生存的个人，反感大陆，害怕大陆的政治会使个人的自由退步；而当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在台湾生存的个人，形成集体，不可避免的要拥有集体的尊严时，却发现集体并没有带给个人尊严。正如节目中的粗话所讲：“我们的B是给外国人用的！”——台湾是美国的看门狗——古老寓言中的勇敢小孩成长为老顽童，揭开台湾人的皇帝新装。李敖施展自己的博学与智慧，他偕同女儿李文，告了美国的总统小布什。有人说李敖是在炒作，从动机上怀疑他；有人说李敖肯定会失败，从成败上来看待他。李敖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一个为两岸中国人出气，给台湾人争国民人格的解释：“……1966年，當英國偉大的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倡議審判美國在越南的惡行，他籌組「國際戰犯法庭」（The War Crimes Tribunal）審判美國總統，在該年11月13日的演說中，他提到：此一法庭在歷史上沒有明確的前例……在歷史上「沒有明確的前例」的中國人控告美國總統事件上，李敖絕不「沈默」，「扮演一個歷史性的角色」，將美國總統交付正義性的法律造型的制裁……”
身为大陆人，如果由我也给出一个解释，我只简单的希望：你们的B不是给外国人用的。
马克思，再见了。
——复旦演讲的李敖
十几亿人接受一种必须接受的学说，这在二十一世纪，怎么说也是一件可悲的事。茅于轼在《谁妨碍了我们致富》一书之《人类制度前景》中，动用建立在公理基础上具有严密逻辑的微观经济学的知识工具，得出结论：只要存在稀缺性，市场便是不可缺的，而我们面临着一个资源日益稀缺的社会，因此市场制度将长期存在下去。”——这一证明，是超越历史经验的最具科学性的证明。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妙想，还是乌托邦——这是笔者所涉猎到的，论述共产主义为空谈的最有力的论述。处于《红色十一》阶段中的李敖，还坚持着“精神上信仰共产主义，而实行上相信自由主义”，虽然在整体上，他仍在书中定位自己为“自由主义者”。直到神州文化之旅，在复旦大学演讲，他终于痛快的宣称，“人间建造不出天堂”“马克思，再见了”！而后，把自己一生智慧的结晶，务实的浓缩在“反求诸于心灵”与“反求诸于宪法”——终结了主义的时代，他自己也放弃了自由主义。当然，甚至是在李敖之前，有学人也会得出结论，得出共产主义虚妄的结论。但只有李敖，拥有这个机会，这个舞台，极具声色的高呼：马克思，再见了！
做圣人我做不到，圣人做我也不过如此
——王阳明
从《李敖回忆录》到《李敖快意恩仇录》，我们看到了一个未被写完的李敖。在这两本自传之外，还有许多内容，值得大写特写。从二000年竞选总统开始，有许多太有意义的事件，还没有被记录与保存。甚至于《李敖闹衙集》中，也要新添不少内容了，比如状告其他224位立委的，比如状告小布什的，这些智慧性含量极高的文件与文献，都值得李敖有心或有心人为李敖记录下来。李敖原来喜欢说“将军（老兵）永远不死”，后来又喜欢说“尊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此狂”，而今，他又开始喜欢说自己是“现代孔子”，说“做圣人我做不到，圣人做我也不过如此”——把自己的人生境界，说到不可再高的境界，我们会悲凉的发觉，这一个人，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正像伟大的第一个跑出马拉松的希腊人，“他生命的终点也就是他理想的终点”——他走到了终点，一个特立独行的个人横逆在中国的历史中。我们为他有那样的一生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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