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一個朋友對我說︰「蝙蝠俠只是人類，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如果打起來的話肯定是超人或是蜘蛛人贏，蝙蝠俠很弱啦。」雖然對他的意見不贊同，我也很懶得去說服他；相反，正因為Batman是個人類，這才是有看頭之處。在前一集【Batman Begins】重新交代Batman的來龍去脈，以合乎邏輯的手法解釋蝙蝠俠的武術來源；並且以科技為後盾，「恐懼」為掩飾，刻畫出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超級英雄。不同於Tim Burton著重歌德式手法的蝙蝠俠系列（1989/1992)，Christopher Nolan讓這個英雄漫畫裡個性最陰暗、複雜的角色成為可能的現實。(WARNING:以下嚴重洩漏劇情）
From Fear to Chaos
三年之後的現在，我們得到了【黑闇騎士】，”The Dark Knight”。我們要從哪一點開始說起呢？這是一部空前絕後，最不像超級英雄的超級英雄電影？還是混合了鬥智，警匪懸疑動作片？不管用現有的什麼電影類別，我們都很難去概括、描述它……那麼，我們從「恐懼」開始說好了。「恐懼」是貫串前一集的主題，如何克服恐懼，並把它轉化成自己的武器——Bruce Wayne把他害怕的蝙蝠作為一個隱藏自己的手段，他讓恐懼覆蓋自己，把蝙蝠轉化為恐懼的象徵，成為一個讓罪犯聞風喪膽的符號。而這一集的主題則是chaos「混亂/混沌」。當Gotham City的罪犯們因為恐懼，而不敢在夜晚出沒的時候，Joker出現，並且以一連串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散播恐懼，以及混亂。
看看Joker是如何操縱人們的恐懼心理︰以人質威脅蝙蝠俠露出真面目、煽動市民去殺告密者、預告對市長的狙擊…「隨時更新最新消息、凌遲式」的實況電視報導被他反過來利用做為操弄人心的工具；這種「綁架人質、拍攝錄影帶」的手法，以及被恐怖份子炸毀的大樓，對美國人來說是確切發生在生活周遭的真實事件。而也因為這樣，小丑的存在變得如此地真實，讓人無法喘息。相反地，當我們看著Tim Burton版本的蝙蝠俠的時候，那就像是在看著遙遠的某處，罪惡淵藪高譚市裡哥德式的英雄與小丑之間的戰爭；我們可以很清楚地劃下界線︰「那邊」是虛擬的幻想，「這邊」是我們所生活的真實世界；電影散場之後就像做了一場夢般，與我們不相干。但是【黑闇騎士】裡的小丑不會放過你。他是每天都聽得到的電視新聞裡爬出來的惡夢，他的犯罪手法跨越了現實與電影的界線，他讓高譚市民活在隨時可能送命的地獄裡，並且以蝙蝠俠的內疚陪葬。
我的朋友R﹙註1﹚用一個很有意思的角度切入整部電影的命題。他認為一般情況下，社會上的黑幫與警察﹙白道/政府﹚是處於平衡的狀態，然而蝙蝠俠打破了這個平衡——他想讓黑道徹底消失。因此，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罪犯們投向了他們也不了解的角色，小丑。而小丑是與蝙蝠俠完全顛倒，可以說是鏡像的存在︰蝙蝠俠所追求的是正義與秩序，而小丑所想要的是混亂與失序，他想證明人性是黑暗、醜陋的。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小丑，準備了一連串的饗宴好好地「招待」高譚市和它的闇夜守護者。
The Joker
我很喜歡小丑這個角色。我讚嘆Heath Ledger的演技，他把這個角色演得活靈活現——他的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魅力。那個瘋狂、不計一切後果且殘忍的Joker栩栩如生地活躍在銀幕上——看Heath Ledger如何發出那讓人發寒的笑聲，看小丑神經質的小動作、不時地用他面具下的眼神觀察對手、吐舌頭、舔嘴角、怪異且令人不安的笑……他要的不是錢，也不是權力。就像是台詞所說︰”Some man aren’t looking for anything logical, they can’t be bought, bullied, reasoned or negotiated. some man, just want to see the world burn”（有些人要的東西你無法理解，你不能收買、威脅、講道理或是跟他們談判。他們只想看這個世界毀滅。）.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拜現代無遠弗屆的科技所賜，他只要點火就行了。而火勢會順著每個人心中的恐懼延燒，讓集體歇斯底里的火焰把這個城市在恐懼和混亂中燒成灰燼。
他不相信人性。他刻意讓Harvey Dent陷入瘋狂的復仇，好證明他的想法︰最正直的英雄也有可能被腐化。他對Dent說︰「每個人都有計劃，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算盤(schemers)。但是我不一樣。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讓那些自以為有謀略的人們知道他們有多可悲。」他看起來語無倫次，但是他每一句話都經過算計。利用每個人心中的弱點，小丑逼Dent到他所能忍耐的極限，就像是他對蝙蝠俠說︰「對他們（市民）來說，你只是個怪胎，和我沒什麼兩樣。今天你逮捕罪犯，他們把你當成英雄。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們不需要你了呢？你要怎麼辦？」他點破蝙蝠俠心中的矛盾，並且測試他到底能容忍到什麼程度。同樣地，小丑以「囚犯的兩難 ﹙註2﹚」設計船上的人們，讓他們決定「殺，還是被殺？」他散播恐懼和混亂，並且享受著其中的過程。就像是他說的︰”Why ～so～ serious?”…那麼嚴肅做什麼呢？歡迎來到沒有遊戲規則的叢林世界。
The Batman
就像上一集所塑造出的蝙蝠俠，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血肉之軀，Bruce Wayne。我們在電影的開始就看見了他背上的瘀青、傷痕，以及他被狗咬傷，必須自己縫合…這算是什麼超級英雄？超級英雄就應該要能夠刀槍不入、自我癒合啊！但這就是蝙蝠俠。他和我們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人類；他會痛、會感到害怕、也不知道如何做出選擇；Alfred告誡Bruce說︰「你應該要了解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不要把自己累壞了。」而Bruce的回答是︰「蝙蝠俠沒有極限。」（The man has no limits.）
Bruce Wayne想要以人類的力量去趕上他所塑造出的符號，那個打擊犯罪、無所不能的象徵；而這就是蝙蝠俠的悲劇，也是他的詛咒。他永遠無法揭露出他的真實面目，因為那會陷他所愛的人們於危險之中；那也是為什麼他無法得到Rachel——高譚市的守護者永遠無法從中脫身。
另一方面，困擾著Bruce的問題是︰在Harvey Dent成為高譚市新救星的情況下，蝙蝠俠是否不再被需要？Harvey Dent說︰”You either die a hero, or live long enough to see yourself become a villain.”『若不是以一個英雄的姿態死去，你會發現自己活得夠久而變成反派。』當Wayne認定Dent能夠為高譚市帶來希望的時候，他決定捨身成仁。他要把自己交給小丑——而這也是所有悲劇英雄的宿命︰當那些壞人死光的時候，英雄就可以退場了。如果沒有惡龍挾持公主，那麼我們為什麼需要騎士呢？太平盛世不需要英雄。（就像許多神話的結尾︰當龍被殺死之後，騎士通常會有兩個下場︰返國成為暴君之後被新的英雄殺掉獻祭，或是隱歸山林。）
我們似乎也可以看見蝙蝠俠被小丑逼到極限的徵兆︰他用極為殘忍的方式刑求黑幫老大Maroni，他像是發狂般地拷問小丑Dent和Rachel的下落；然而這正是小丑所想要的︰他想讓每個人都被人性的黑暗面所吞噬，做出自己也無法相信的行為。就像是墮落的白騎士，Harvey Dent。
Bruce到底要怎麼辦呢？
當他問Alfred ︰「高譚市的人民因我而死。我應該怎麼做？」Alfred說︰「忍耐。你會被放逐，但是你能做出沒有人能夠承擔的決定——正確的決定。高譚市需要你。」
The white Knight, Harvey Dent (I believe in)
那麼我們就沿著這條線來看看Harvey Dent，在影片中作為蝙蝠俠的對照︰他被稱為「高譚市的白騎士」，是個具有強烈正義感、忌惡如仇的檢察官。他想要把高譚市所有的罪犯都清掃乾淨；他是能走在陽光底下，不需要帶面罩的執法者。（he is the hero with face.）而弔詭之處在於，就連Dent這個絕對光明面的角色也因為至愛之死而墮落，小丑再一次地獲得了勝利。（老實說我覺得這一條雙面人的支線故事有點多餘，但是又沒有到模糊焦點的地步；可能是之前看【蜘蛛人三】被裡面多到數不清的反派嚇到了）值得一提的是Dent的硬幣。他說︰「我們的悲劇的肇因是，我們想要在這個不公不義的時代裡維護正義。那根本是強人所難，只有『機率』（chance）是不偏頗、公正、公平的。」他所相信的「正義」被「機率」所取代，而這與之前提到的”chaos” （混沌）相呼應，都是與「混亂」共生的元素。
Reflections
這部電影裡充滿了許多相反、顛倒、互相參照成為對比的形象（image）與台詞。像是蝙蝠俠/小丑，白騎士（Harvey Dent）/黑騎士（蝙蝠俠）以及朋友R所說的Dent/雙面人，他墮落的過程前後對照又是另外一組鏡像。而台詞方面，小丑說︰「這就是無堅不摧的力量對上無法撼動的堡壘的結果，我們誰都不會殺死對方，這是我們的宿命」。（” You just couldn’t let me go, could you? I guess this is what happens when an unstoppable force meets an immovable object. You are truly incorruptible. You won’t kill me out of some misplaced sense of righteousness...and I won’t kill you because you’re too much fun. We’re going to do this forever.”）
還有小丑說的︰「你只在乎錢。這個城市應該得到一個更高明的罪犯；而我將要成全他們。」（All you care is money. This city deserves a better class of criminal. And I am gonna give it to them.）這一句話在結尾時與Gordon說的相互應︰「他是高譚市應得的英雄。而我們追捕他。」（he is the hero Gotham deserves. And we hunt him.）
Finale: the Dark Knight
最後小丑沒有看見他期待的煙火，善良勝利了。然而蝙蝠俠真的贏了嗎？為了維護Dent的白騎士形象，他決定背負著Dent的罪名逃亡。Rachel的死、Fox決定辭職、蝙蝠投射燈（？）被砸…結尾毋寧是充滿了悲劇，Bruce Wayne一個人獨自承擔了這一切。是的，Dent死得像個英雄，而蝙蝠俠活下去成為反派。(Harvey Dent died a hero, but the Batman lived long to become a villain.)這個結局也像是Nolan其他的電影所要表達的︰正義是能夠被維護的，秩序是能夠被重整的，只是需要代價，或者犧牲。故事的最後，蝙蝠俠做出了犧牲。而這個代價，也太沈重了……然而這是他所選擇的路，他成為默默守護著高譚市的，黑闇騎士。
P.S. 如果我對這部片有什麼不滿的話，大概就是女主角不夠漂亮（我就是外貌協會啦~）而且我對Maggie Gyllenhaal的第一印象是”The Secretary”這部片……所以不要怪我對她的印象「特殊」…還有，Christopher Nolan已經變成我的偶像了。他導演的片子很少(Memento, Insomnia, The Prestige, Batman Begins and The Dark Knight)但每一部都是傑作。
我也喜歡Christian Bale。我從【頂尖對決】(The prestige, 2006)就開始喜歡他，之後刻意找了他演的電影來看，像是The Machinist (台灣翻譯成【迷魂殺陣】的樣子Orz )、American Psycho【美國殺人魔】…可能是我最近看太多Bale的電影了吧，我覺得他這一次的演出沒有小丑來得搶眼，但仍然可圈可點。
而在鏡頭的切換、敘事方面也承襲了Christopher Nolan過去一貫的風格︰同時進行多線敘事、緊湊的情節安排、刻意地旋轉視角製造氣氛（記得小丑用刀抵著Rachel嗎？）…這都是Nolan值得被稱許之處。
朋友R說，會不會有「The Dark Knight障礙」存在呢？也就是無法再有能與它相提並論的超級英雄電影？我的回答是︰well, I believe in Christopher Nolan. （我一定要問︰蝙蝠俠三什麼時候會開始拍啊？…… ）
Heath Ledger, may you rest in peace. 謝謝你，希斯萊傑。在你離開之前給我們這麼無懈可擊的罪犯，大家都會記得小丑的。希望你能拿到奧斯卡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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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ark Knight官方網站，有桌布、電影預告，還有劇照等雜七雜八。
http://thedarkknight.warnerbros.com/
﹙註1﹚我想，這是我看過寫得最好的影評。
http://www.wretch.cc/blog/maybach/20689640
﹙註2﹚這是賽局理論中的有名命題。簡單的說就是設計一個情景，你可以選擇合作或是出賣他人。而出賣同伴會比合作獲得更高的報酬，只是它不道德。
0807212010 au, first draft
0807232325 au, second dra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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