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沙龍 我想要一個沙龍，色澤艷麗、觸感細緻，又慵懶、又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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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蒙特婁地鐵車站新換了一批廣告。這一次出現了連鎖咖啡館La Presse的廣告，一張簡單的圖：咖啡桌上，右邊是一杯柳橙汁、左邊是一杯咖啡，柳橙汁旁有一隻女性的纖纖素手，正拿著一張印了大麻葉圖案的CD片，遞給咖啡旁一隻粗壯的男性的手。這張圖下邊有三個字：”, decompresser, boire, manger（放鬆、喝喝、吃吃）”，看了叫人莞爾。蒙特婁的咖啡館的確常見吸大麻的畫面，這張照片還不敢明目張膽把大麻給拍出來，但是光是從那張CD去意會，咖啡館的慵懶空氣就馬上瀰漫起來了。

就像茶館之於台中人一樣，咖啡館之於加拿大人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蒙特婁街頭處處有咖啡館，Second Cup、La Presse、Van Houtte和Tim Hortons是比較有名的連鎖店，Starbucks人氣反而不高。記得有一回Second Cup年輕英俊的總裁接受媒體訪問，和記者談話的時候一副運籌帷幄的企業家模樣，卻不忘記拿著印有Second Cup字樣的馬克杯打廣告，談話間隙啜一口咖啡，一派悠閒。在蒙特婁的咖啡館喝咖啡是真正舒展四肢、放鬆心情的時候，有人聚在一起閒嗑牙、有人只是傻傻望向窗外、有人則陷在沙發裡啃書寫報告，總之都是自在的，不必像走秀一樣表演給別人看。吸煙區則是百味雜陳，紙菸、雪茄、大麻煙霧齊飛。我相信咖啡和菸是最完美的組合，苦澀和辛辣齊來侵襲味蕾和喉嚨，怎會不刺激腦細胞的創造力呢？所以Starbucks禁菸聽起來實在太怪異了。

其實應該說，喝咖啡是加拿大人不可或缺的基本需求，所以才有這麼多咖啡館。我總是很想知道，在北美大陸上的這些人口每天要喝掉多少咖啡呢？他們早上起床一定喝一杯；出了門也拿著裝了咖啡的保溫杯；地鐵裡拿著一杯咖啡隨著車廂搖來晃去的乘客比比皆是；在辦公大樓很多上班族拿著外帶咖啡進辦公室；在學校教室裡的討論桌上也是東一杯西一杯，頂多咖啡館的名字不一樣而已。老師們也在上課時邊喝咖啡邊講課，有一回我到指導教授的辦公室，他正要走出來，見了我便說：「你等一會兒，我先去買杯咖啡。」一聽說是想喝咖啡，旁人都能理解，連每天在地鐵車站門口跟路人要錢的先生們說的都是：「請給我一些零錢買咖啡！」我猜，如果哪一天咖啡出產國決定不再運送咖啡到加拿大，大家一定會瘋狂失控吧？記得有一回在學校圖書館櫃檯借書，旁邊服務台有一個男生跑來說掉了手機，那位圖書館館員好心地問他去了哪幾個樓層和區域以後，馬上打電話聯絡警衛。正在講電話時，那個男生一臉懊喪，頻頻嘟囔會不會被撿走了，那位館員轉過頭來溫和地說：「聯絡這些警衛要一些時間，你要不要去喝杯咖啡再回來？」那個男生聽了說：「這是個好主意！」我看著那個男生走出大門，心想這個時候只有一杯熱氣蒸騰的咖啡可以安定他的心了。人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喝咖啡的呢？在醫學尚未誕生的時候，上帝就已經賜給人類這個具有奇妙療效的小豆子了呢。

不過老實說，加拿大咖啡館的咖啡並不好喝，反倒Starbucks品質不錯。以前我在台灣喝咖啡最喜歡Latte或Cappuccino，來到蒙特婁以後卻發現北美的奶類咖啡很噁心，牛奶不知都稀釋到哪兒去了，一大杯蓋著粗糙奶泡的Latte既沒有牛奶的淳厚、也沒有咖啡的香味，卻要加幣4元（台幣100元），實在划不來，索性喝最便宜的美式regular coffee，一杯才加幣1元（台幣25元）。Regular coffee在一般咖啡館被列為自助服務的範圍，櫃檯上擺了好幾個桶子，上面各自寫著杏仁、巧克力、肉桂、哥倫比亞純黑等等，其實都是調味過的基本型咖啡而已，顧客自己拿了杯子按下開關就可以了。這種基本型咖啡最好保持黑咖啡原貌才嚐得到真正的味道，不過常常看見很多人拚命添加免費的糖和奶精，大概是為了省錢所以自製Latte吧？喝regular coffee喝了兩年，我已經適應了這種不濃不淡的苦味了。半年前從朋友那兒買了一台二手簡便咖啡機回來，把咖啡粉放在濾紙裡，倒水以後按開關，咖啡機就會自己咕嚕咕嚕沖上一壺熱咖啡了。既然現在喝咖啡這麼省事，我每天就索性喝個三杯。

想起以前在台北也天天喝好幾杯珍珠奶茶，在辦公室一邊打電腦一邊咂咂咬珍珠。咖啡也好，珍珠奶茶也好，它們在抵達我們舌尖的剎那就已經不再只是飲料了，而是帶來愉悅的瓊漿玉液，誘人的味道使身體酥軟，緊張的神經繳械投降。喝它不為了解渴、不為了取暖消暑，就僅是為了喝它而已。大前年十一月我去多倫多安大略湖觀光，在碼頭等著坐渡輪去湖心小島時，看見旁邊便利商店的櫃檯上有一個咖啡壺和一排紙杯，壺裡有正沸著的咖啡，心中一喜馬上進門，倒了咖啡就去結帳。正要走出來時，發現下冰雹了，一顆顆冰雹從天而降，掉在地面響起清脆的聲音，約莫一分鐘後才停止。我踩過遍佈一地的白色小冰塊回到碼頭，舉目眺望，訝異於天空竟是晴朗的藍色。湖水廣袤不見邊際，中央有小島的身姿若隱若現，湖面上吹來陣陣寒風，輕輕颳著皮膚。我打開杯蓋喝著咖啡，暖意湧上臉頰，鼻端的香氣傳來自身存在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