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向明有一次來桃園巨蛋演講,即席朗頌他的一首台語詩:阿爸的便當,我聽著聽著,勾起了兒時貧苦歲月的百般滋味,覺得每一個字仿佛都重重的敲擊進我心之最深處,當場飆淚不止。我坐的位置處在最角落,沒想到向明先生講完做結尾時說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話:台下每一位朋友們,無論是初次見面,或是多年老友,我都看到了你們,謝謝你們和我的心靈交集,我會記得在桃園巨蛋這一天。這番話,好像在說給我聽,安慰了我的情緒。詩人真是纖細啊!
今天,匆匆趕路的一天,回到家一頭癱在沙發上,喉嚨有如慘遭烈火焚燒,頭痛欲裂,難過得全身幾乎動都不想再動一下。砂子卻在部落格和幾個網頁裡發現了許多留言和回應,她的信箱裡還有一封信,來自祥安國小。我們還沒回到家之前,這位小朋友的信已先一步來到了我們家。
邱傑伯伯:
我是祥安國小的學生,今天聽完您的演講,我有許多想法,這應該是我上過最有意義的課吧!期待邱傑伯伯再來祥安國小演講。祝:身體健康!
另一封在網站裡回應是:
109s的邱傑阿公:
今天特地到祥安國小聽您的演講。
「真是太棒了」! 容我引用拉辛汗對阿米爾的稱讚。
除了風箏和昆蟲,我還喜歡您「丟掉規矩」這句名言;以及「洗廁所第一
名」,和「愛」的故事。
阿拉有眼,他會顯靈,護持您的喉嚨。
………
砂子一封一封的把所有的留言和回應、妹兒都朗讀給我聽,瞬間,身體的不適和疲累,似乎都消失了。我真覺得些來自不知名的遠方的文字,字字珠磯,有如天籟,也感受到了向明先生當時看到台下諸種感動時的心情。
今天是很辛苦的一天,除了感冒更重,身體更不舒服之外,今天早上要到祥安國小從十點半講到十二點,下午要到壽山國小從一點講到三點。我向祥安的陳德全組長問路兼打聽兩校的時空距離,他除了詳盡的講了有如闖入九彎十八拐迷宮的前往祥安之路,還一口咬定,兩校之間,絕不可能在一小時裡到得了。這讓我耽心起來,看來砂子非為我飛車不可了。
祥安對外地人來說,還真的蠻難找的,陳組長提出了聰明的指引方式:萬一還是搞不清怎麼彎怎麼拐,就順著某某某某建商工地大招牌一路尋來好了。哇,這果真是好辦法,那個工地就位於祥安校前,一路招牌做得又大又體貼,果真一找就到。
祥安建校十年,學生千人,樹木既高又大,而且種得很有美感。黑板樹濃密成蔭,欒樹成排掛出聲勢浩大的紫色燈籠,每一個樓層都由各種爬藤密密織出綠色的花壇,從每一個角度看都是美極啦。現任的鍾校長來此三年,謙稱那些都是前人的成績,但是,光是守護就是大事了。我就曉得當年桃園有一位高中校長,每調一校,第一「功德」便是對著校園群樹一番徹頭徹尾大砍特砍,好像他家祖宗三代都和樹木有仇。一所學校,只要來過一任這種瘋子校長,群樹瞬間殲滅,幾十年難以回復元氣,真是教人千古留「痛」啊!
鍾校長說他是待退之人,一問之下,果真比我大了四歲,他是重記律和重規矩之人,第一印象給我的是威嚴十足,沒想到後來他引我進到講堂,看到資料裡我的名字,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哇!原來是大記者呀,您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呢!說完,九十度的大大鞠躬禮,熱情無比的拉住了我的手。我情不自禁想起,到今天還有人稱呼我是大大有名的大大記者的,想必都和鍾校長一般年紀了。幸好當年小心翼翼守護著一點名聲,要不然,即使再有名氣,今朝見面,也換不到鍾校長如此熱情一握吧。
只不知道鍾校長會不會氣我一接過他手上麥克風立刻顛覆他引言時對小朋友的諄諄告誡:不准這樣不准那樣否則會這樣那樣,我告訴同學們的是:從現在開始想怎樣就怎樣,要笑就笑要哭就哭開心就歡呼傷心就哇哇哀號一切一切想怎樣就怎樣都馬無妨,因為是來聽故事而不是來上課,帶著輕鬆來不必帶著規矩來…。啊,我還真是胡扯些什麼呀?人家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一群整齊劃一的規矩呢。此時只好暗暗祈求鍾校長大肚大量,要怪怪我。
祥安的小朋友非常活潑可愛,聰明博學,台上台下交流熱絡,害我開心得手舞足蹈之餘還拉高了音量,離開之後才感受到喉嚨如灼,吃足了苦頭。但是,以我些微肉身之苦,能換得孩子們火樣熱情回應和滿堂歡笑不絕,太太太太太太值得了。
不禮貌的未聽完鍾校長全部的致謝詞便匆匆離去,情非得以,因為我不忍心讓下一場的朋友們因我的遲到而浪費了寶貴的時間。一路飛奔,幸未迷路。飛過龜山的麥當勞時,要求砂子稍停片刻,讓我進去洗手間洗一洗剛剛在路上喝枇杷膏稀釋的飲料時因緊急剎車飛濺滿身的濕與黏,肚子餓可以忍受,黏答答可太難受了。
洗罷,繼續飛車,直上嶺頂。
壽山國小位於嶺頂壽山巖觀音寺前。我們到了,來得蠻早的咧。
路過麥當勞,我們沒能喝杯咖啡,來到嶺頂大廟前,我們也沒有能去向觀音佛祖問個安,匆匆來而復往,今天可真是忙碌的一天啊。
對了,為何祥安人的留言稱呼是一百零九歲的邱傑阿公呢?因為我要大家猜猜我幾歲?台下從三十起跳,四十五十一路亂猜,我告訴他們,我今天一百零九歲。我今年原來只有五十九,感冒了,一覺醒來,太太說:哇,老公,你一下子老了五十歲啦,五十九加五十,所以,今天一百九歲。
原以為台下只坐著學生和老師,沒想到還有「臥底」的咧,一位講故事講得很有名氣的女生,在我講完後才從最後排現身來和我們打招呼。阿致於那位要求「阿拉有眼,他會顯靈,護持您的喉嚨。」的留言人又是那一位呢?我真給他抱歉之至,因為我上了台便「目光短淺」,真的沒記住台下每一張臉。感謝他(或她)聽到了每一個細節,包括「丟掉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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