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情
從踏出不夜天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她的不歸路…
到火龍舌與万俟焉周旋取得龍骨聖刀，應對太黃君對她的疑心，這些她都還有能力應付。
其中，最難纏的莫過於崎路人的剷除異己，天山頂八奇名單公布，昊光遮掩卻絲毫無礙於他。他不愧是素還真身邊最有力的助手，卻也同時令她頭痛，就連寒緣也因此再度來此提醒她。
命七天、箭無形的逼殺，她無所懼地面對；葉小釵殺秋分之仇，她不會忘記，撂下的那句狠話，是她為秋分能盡的最後一份心力。
既然他如此步步進逼，那她也只好陪他小玩一下，順著組織下達的命令去試探一番無妨。
恩~~刀獸劍禽該是勝不了他，那不知對上万俟焉，他又會如何應付呢？
意料中的結果，崎路人果然不簡單，不但躲過万俟焉的追殺，竟還有能力將她逼上絕路。
唉！有崎路人這樣的高手在他身邊，她可以放心了…
『自毀容貌，到素還真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素還真找不到妳，我崎路人也就遇不到妳。』這句話重重地擊中她的心，卻也無意間點明她…這場戲的結局。
其實，她能理解崎路人話中之意，素還真昧於感情，起因是她，將來勢必有人會以她做為威脅素還真的籌碼，這不也就是當初組織所計畫的。雖然她沒依計畫而行，而素還真是否有…愛上她，她不知。因為，陷於愛情中的她已經看不清了。而他…戲演的太真，她無法分辨…
崎路人所做的一切，出發點全為了他，在他眼中，她是素還真的阻礙，卻又隱約看出她的真心。所以，他提供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自毀容貌，素還真找不到她，崎路人找不到她，當然組織也追殺不到她，這真是個既可保全她性命又可解除未來會對素還真造成威脅的不利因素的好辦法，還有讓因愛情沖昏頭的他…清醒。
就依此而行吧！反正現在的她心緒紛亂，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感情真是會讓一個人喪失她原有的判斷力，落幕的時刻到了。
不過，落幕前，她還想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她是個自私的女人…為感情而自私的女人…
＊ ＊ ＊
「朱姑娘，素某依約而來。」沈重的腳步，如同他現在的心情。戰友的犧牲，終究免不了。雖然已是有所準備，但實際去面對時，心卻仍是止不住的痛啊！
靈心異佛…命七天…是素還真對不起你們…
葉小釵…都是素某的錯，害你遭受到如此重大的傷害。一切都是我的錯…
「素還真，請坐，與我小酌一杯如何？」望著他沈重的神情，她也為他心疼。現在的他，大概是為死去的戰友悲痛、自責吧！
「這…」遲疑，不自覺地凝視她的嬌容，突然想起，這場戲…尚未落幕…
不過，也快了，心中竟有不捨，一股從未有過的眷戀油然而生，心不禁暗自一驚！
這只是場戲，素還真迷戀朱雀雲丹只是一場戲。心中不斷地告誡自己，卻顯得十分無力…
「你不肯嗎？算了，那麼我與明月同飲吧！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月既不解飲，飲徒隨我身…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各分散…就連天天照人的明月，醉了，也要離我而去…」苦笑地呢喃，連秋分也離她而去，接下來她將會是孑然一身。
「朱姑娘，何必自苦如此？妳已擺脫万俟焉的威脅，今後可以離開江湖，繼續過妳優雅的生活。」言下之意，是問她今後何處去。她方才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令人心疼…
「你也知道，我身為魔龍八奇之一，不夜天永遠是是非之地，除非…」何必問呢？背叛組織、頂著這個顯眼的身份也只能找個地方藏起來，你自身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需再為這點小事操心。
「除非怎樣？」素某只是想盡一份身為朋友的心意，還有…他深藏不想去挖掘的那份情。
「除非你死。但是，我寧願先你一步下黃泉，也不用背負著懷念故友的痛苦。」不用了，現在你的處境也不容許你分心其他事，我不想多添你麻煩。
「朱姑娘的雲天高誼，叫劣者無地自容。」妳為劣者背叛組織，又處處幫忙，我又如何能置妳於不顧？
「素還真，今天開始，是一個階段的結束，也是另一個階段的開始。來，你我共同飲盡這杯酒，這是歡慶，也是悲送。我先乾為敬！」不想多說，舉杯就飲。「這一半是你的。」
呃…半嚮猶豫，是看到她眼角不易察覺的一滴清淚…
「你怕我在酒中下毒？」她輕道。
聞言，他亦舉杯將半杯殘酒飲盡。
「我們的友情，就如同這杯酒一般，盡矣！」不必為我多操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朱姑娘，何必如此呢？」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她先一步開口。
「時勢所趨，龍骨聖刀在我房內，你隨我來拿吧！」入內比較好說，況且，我也有話對你說…
話一說完，紅影翩然地轉身入內，素還真微楞一會兒，也隨之入內。
「朱姑娘…」
「風采鈴，我叫風采鈴…」她背對著他說道，輕語中略帶幾分哽咽。
「風…采鈴…」無聲地在心中唸過一次，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即將落幕的戲，該如何結束，不知你有何計畫？」轉過身來，已恢復之前的平靜，臉頰還留著淡淡的淚痕。他看見了，卻什麼也沒做地望著。
「喝茶吧！」為兩人各自斟上一杯，她依舊先乾為敬，他後飲。
「我走了，接下來就是你一個人的戲份了。你對朱雀雲丹的感情戲…演的很真…」他不語，她又繼續說：「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話想告訴你，只想跟你說眾人將希望寄託予你，珍重！還有請不要忘記…我…」最後一字說的非常輕，幾近無聲，淚水慢慢地湧進眼眶。
「不要忘記…」隱約聽見，不甚清楚。她是說…不要忘記…我嗎？
「見同志為你而亡，你一定很痛苦吧！心痛往往比身體上的創傷還更痛…」毫無預警，在淚水決提之際，她往他背後一抱，強忍不哭出聲。是為他心痛而痛，也是為這次的離別而心痛，淚難止。
心頭一震，因她的舉動，還有她直探內心的那番話，惹來他心頭的一陣悸動。
不知由何而來的衝動，心中似有烈火灼燒，將理智一瞬間銷毀，將她抱入懷，輕柔地吻去她晶瑩的淚滴。「妳哭得我好心亂…」
「你的憂傷、難過，令我心疼…」伸手想撫平他微皺的雙眉。「你…會記得我嗎？」她不敢奢求他說他愛她…
「采鈴…」低頭給她一記深吻，是他給她的回答，也是承諾。「不要離開…」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說得出口這句話…也只能是這句話。
「有你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滿足的微笑，多希望時間能停止在這一刻。但這是不可能…
今夜，是個縱情的夜晚。放開一切罣礙，是最真的自己，順著被解放的心，好好地愛他今生唯一的最愛。
也讓自私的她擁有他一夜也好…
明日，素還真又終將屬於武林的，一個不能擁有任何私情的素還真。
＊ ＊ ＊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早晨的第一道曙光，悄悄地劃開了只屬於兩人世界的夜，無情地宣告一切的結束…
「呃…」睜開眼，頭竟有些微暈眩，環視四周的擺設，這裡是…
「你醒了。」一抹笑容，一聲輕柔的問候。
「朱…啊！」一度因微暈而有點停工的腦袋，在乍見佳人時，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歷歷在目。
「看到我竟讓你如此驚慌，想必昨夜的夢…與我有關？」笑顏不變，神情帶點幾分的戲謔。「莫非你夢中的女主角是我？」
「朱姑娘…」心驚！昨夜的一切是夢？這也太真實了…
「風采鈴…我叫風采鈴。」收起笑顏，口氣略顯無奈地再說一次。「現在該繼續昨夜未完的話題吧！」他還是記不得我的名字。
「昨夜…我…」難以啟口的問題，支吾了半天卻問不出完整的句子。似幻似真…究竟為何？身體的感覺是真，但她的反應卻…毫無異樣…？
「組織的最後命令，與你成親。」早看出他窘困的神情，她倒也不迂迴地直言。「然後…以我為餌，藉此威脅你。」
「成親？！」難以言喻的震驚在他臉上已表露無遺。
「無嗅無味，一種可使人產生幻覺的藥，不知效果如何？」手中拿著一只白玉瓷瓶，一臉平靜地解說。「據說，服用此藥，便會產生與心中所想之人有肌膚之親的幻覺，是真否？」說到這，臉兒雖泛起陣陣暈紅，水眸卻閃著一絲好奇。
「幻覺？」是他太大意，因為她，他忘了防備。無嗅無味？她為何要這要做？他暗思昨夜的情形…
「那杯茶，離別前的禮物，只要心中無念應該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如果心中有念，那也算是…」倏然，眉頭微皺，不小心牽動手腕的傷，些許的血絲又緩緩流出。
「妳的手…」他終於察覺，更一時忘情地將她的手拉過來察看，掏出隨身手絹為她包紮。
「不礙事，只是為了製造落紅所致，這樣才有真實感，不是嗎？」無所謂的一笑，卻為他下意識的這個動作暗自欣喜，被呵護的感覺。
「現在不該談這些，成親過後的你該有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吧？」時間已不容許她沈浸在他的柔情中，帶著與他的回憶，往後的日子已不孤單了。
「采…」很自然地脫口叫出聲，卻在喊出第一個字後感到不妥而頓了一下。「妳…欲往何處？」他擔心她的安危，如果可以的話，他會想辦法保護她，將她藏起來不被發現。
「重覆的話再說就沒意思了，相信我的能力，保護自己我做的到。」投給他一記信心十足的笑容，要他別擔心。「你有你該做的事，一個被女人騙身過後的素還真，陷入愛情中的你該做的事…」轉過身去，是想掩飾刻意隱藏而將近崩裂的情緒。她沒有自己想像中堅強…
「還有，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如果可以的話，就盡量不要…」低啞的嗓音，是壓制開始波動的心緒。她不想看到遍體鱗傷的他，太黃君那一掌，令她心有餘悸，看到嘔血不止的他，她的心很痛…
「采鈴…再見…」知道她正傷心卻沒上前慰問，一句話說完，他轉身而去。
因為，他知道她是鼓足勇氣才做出的決定，她有她的想法和堅持，而他相信她的能力。可，轉身而去的那一剎那，竟需要莫大的力量，怕一回頭就再也無法離開了。
心…已經遺落在她身上了，只是他一直不敢去面對，究竟為何？
是害怕吧！怕…失去的感覺，那種空洞寂寞的感覺，彷佛將人掏空一般，怕呀！所以才無意識中想躲…
因為，一旦與他牽上關係的人，很少有好下場。他已經失去太多了…
素還真到底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的人…
一聲“罪過”，是宣洩，也是內心的哀鳴。
他，素還真，是個不能擁有私情的人，為何還是犯下這個錯誤，刻苦銘心的錯誤…
「素還真啊…」追隨著他離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地由口中呼喊出他的名，摀著心口，淚潸然落下。
兩人彼此間心靈相通的默契，所以他漠然離去，不讓她再度陷入掙扎的痛苦中。而她…何嘗不是呢？
素還真不可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留在他身邊只會成為他的負擔。她清楚，所以她不挽留…
修道人是不容許沾惹情愛，尤其是像他這樣的人，更是萬萬不能。所以，昨夜的事，本就不應該發生，她刻意的推說，是不想讓他難為，能這樣自然地道別總好過他自責的面對。
但，一夜的旖旎，他真不清楚嗎？只怕是心照不宣，抑或…不敢去承認…
他最後的那句話，她知道。“再見”是期待著兩人能有再次會面的時候，也是希望她能好好保重自己，盼望能有重回不夜天閒情的時刻。但…有可能嗎？
呵！她不敢妄想…
采鈴，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著她的名。她很滿足了…
落幕了，她是否該為這次成功的落幕慶賀，也為這次的戀情悲送。
摘下頭上的粉蝶，由喉間溢出的笑聲為何帶著一絲悲涼，她不想去探究。
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
且讓我將酒飲盡…將淚流乾…不再愁腸不相思…
我不知不覺地醉，從來也不曾後悔，
再喝一杯無所謂。
我流不盡的眼淚，從來也不知為誰，
你的出現讓我有些安慰。
紅塵淚是我的一切，教我如何面對。
忘掉那一份愛的感覺，再一次告別。
紅塵淚是一種宿醉，分不清是酒是淚。
我的愛我的夢早已碎，曾經裝滿一杯，
期待與你同醉，最後還是讓他一去不回。
斟滿的酒，隱約地浮現他的影像。他…似近卻遙不可及…
別了！不夜天…還有…才貌雙全的朱雀雲丹…
不管刀獸劍禽的阻止，心就像麻痺般毫無感覺地將手中毒物往臉上砸，毀去了絕色的容顏，將一切歸於平淡，帶著回憶而去。
承受不住的疼痛，或許暈過去能讓心得到暫時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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