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故事總是在夏天這個季節發生最好,可是偏偏是那麼熱的空氣,每個人的心應該浮躁懶散的,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但一想到澄淨無雲的天空,發光的樹,發光的海,還有那一定要用仰角俯視的路牌,搭配上無盡的道路,或許山丘,或許飛起的帽子,單車,紅黃色的遮陽棚,一想到這些,夏天就變的浪漫了.
空氣間也會充滿葉子那首歌的味道.
如果走在這樣的世界中我想我也會變成美麗的.
可惜這些夏天的浪漫只是幻想,於是我也不可能因為夏天而美麗的.
可是我總想著,如果我因夏天而變美麗的話那個省中男生或許就會看我一眼了.
那個每天早晨都騎車經過我身邊上課的省中男生.
可是他看我又如何呢?我變的美麗又如何呢?
再怎樣我都是男生,跟他一樣是個男生,於是我們最多只存在一眼,還是只在我幻想中的一眼.
那個男生長的很好看,有著漫畫中那些美型少年的細長手腳,脖子線條優美,給人乾淨無汗的感覺.
我常想像著在柏油路變的水一般騙人的那樣熱的夏天里,他騎著單車像我靠近,那會是多麼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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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搖搖晃晃的前進,我昏昏沉沉的把頭抵在窗戶上.好久沒回鄉下了,有一大段的石子路都已經鋪平,可是公車還是沒有更新,搖擺到讓我頭暈.
下了車,我憑著媽給我的地圖跟腦袋裡5年前的回憶想找到阿公家,不過實在不可靠,越走我越沒把握,總覺得走錯,竟然走到一條好半天才會有一輛車子呼嘯經過的大馬路上,甚至兩邊都沒住屋,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田.
背著畫袋,我暗自叫苦不該逞強,早知道就麻煩阿公來接我了.現在可好,一條寬敞的大馬路上卻連半個人也沒有,連問路都沒法問.
正當打算拿出手機求救,寬直到彷彿無盡的道路遠方總算出現一抹人影.
那人手長腳長的,脖子線條優美.
那人乾淨無汗,像漫畫中那些少年一樣.
柏油路上因為熱,於是變的像水一般騙人,他就這樣輕輕巧巧的騎著單車過來.
完完全全是我幻想中的情景.
而且他就是那省中男生.
今天實在太熱,什麼東西都變的像夢一般,像夢一般讓我頭暈目眩,手足無措.
他在我面前停下.
我一定是在作夢----------
[我叫范敬堯.]他說.
是爺爺叫他來接我的.
[我以前住你隔壁.]
他很簡短的解釋,而這樣也就夠了,我已經知道原來我們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長大後都遺忘,但又夢一般的相遇
就好像我們之間將會出現什麼奇蹟,只是好像,我期待.
我依照他的指示跨上他的單車後座,他戴我回家.他還是那樣輕巧的騎著,他身上散發熱氣,其實他是會流汗的,這讓我覺得又更親近他了一點.
迎著風,我覺得我好像女孩,要他戴著我去某一個地方,必定是遙遠的,因為那樣才夠詩情畫意.
我開心的笑了.
他回頭瞥我一眼.
[我叫韓振宇,17歲.]
[我知道.]
[你也17歲嗎?!]
[嗯.]
17歲的夏日,很多事都可以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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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以前是警察,是這一小鎮上警局里的警長.所以我們的家就建在警局的後面,正確的說根本我們家跟警局是前廳跟後堂的關係.中間只隔了一條窄窄的防火巷,窄到那時五歲的我只要從警局後門一伸腿就可以踩上我家客廳的木頭地板.
可是現在警局已經搬走了,空下來的空間我們沒再多做利用,最多放一些雜物而已.
門都沒關,我一路就直通客廳,鄉下實在很隨性.
一伸腿就跨上了客廳地板,這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一剎那間回到了以前一樣.很想大喊:[阿媽,阿媽!]
這是我唯一可以形容出回到舊家那悸動的話語,只是阿媽已經死去多年,喊也沒用了.
[阿宇?]一個蒼老的聲音喚我.
[阿公!]我回身一看,一個佝簍的老人拄著柺杖,努力的撐開滿臉皺紋的笑看我.
[阿公!]我還是只喊這一句,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扶著阿公到沙發上坐著,阿公以前是個身長體碩的警察,現在消瘦很多,但身長還是一樣高大,就算駝了背還是比我高一節.
阿公現在一個人住,他不想到城市,爸媽曾經勸過他,大伯跟大姑也都想要接他到北部住,可是阿公還是堅持住在鄉下.
阿公也不知道要跟我講什麼的樣子, 一直看著我,摸著我的手背,我笑著,他突然問我一句,[罷逗腰沒?你要不先甲餅?]
我突然淚水就這樣流下,恨起自己為什麼可以這麼多年不回鄉下來看他.
以前阿公是個很威武嚴肅的警察,我有點怕他,但其實他對我很好.從小我是個容易餓的小孩子,於是阿公每天都會買一塊發酵大餅放在電視下的櫃子裏等我下課吃,每天吃當然會很膩,可是一餓就什麼也顧不了了.
有一天我從學校帶了點心回家,阿公今天提早下班在家泡茶,看到我回來習慣性的就說:[罷逗腰沒?你要不先甲餅?]
那時我有其他零食在手,回了一句不要,就吃起來了,阿公看我的點心被書包壓的扁扁爛爛的,叫我不要吃,吃發酵餅比較好,還親手拿來遞給我.我一看到那每天都吃的東西心中莫名厭惡了起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把餅往地下一丟,拿著零食就走了.
我從來沒看過阿公那麼生氣的樣子,拿起雞毛撢子就往我手腳上霹靂啪啦的打,我哇哇叫,在廚房煮飯的阿媽衝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卻也阻擋不了阿公的鞭子.我哭著一直跑,哭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卻不知道我是做錯了什麼事.
阿公最後怒氣沖沖的丟下鞭子就出去了,我的手上腳上都是一條條的鞭子痕.但我不恨阿公,之後我也沒惱他或什麼的,因為我看到他轉身出去時臉上那難過的表情,我不要他這麼傷心,我寧願他繼續打我.
阿公沒打我打的很大力吧,因為隔天我還是有去上學,只是小孩子皮膚嫩,手腳鞭子痕還是清楚的留著.
沒想到下課時,下課時竟然是我阿公來接我的.
他穿著白襯衫跟西裝褲,比平常穿警察服的樣子和善了點,他是騎著腳踏車來的.他騎到城里來,來帶我回家.
那是一段不短的路.
[你昨瞑買的點心哪裡買的?]
[學校發的.]我小聲的講.
[你想要吃什麼,我帶你去買.]
阿公帶著我到柑仔店去選,城裡的柑仔店東西比鄉下的還多,我買了足球巧克力`紅色的烤魚片`東抓西抓用紅白條紋包裝著的牛奶糖跟白脫糖,還有什麼也記不清了,反正我買再多阿公也都沒說什麼,還多抓兩把汽水糖到我已塞的鼓鼓的袋子裡.
我坐在腳踏車後那塊大板子上快樂的吃東西,突然阿公問了我一句,[手阿腳阿會勾痛嗎?]
[不會.]
阿公哈哈笑,[有糖就不痛了喔.]
[對阿.]
我傻傻的笑著.
阿公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的一步一步踩著踏板帶我回家.
[阿公希望你永遠吃的飽飽的.]
[好阿.]
我把一大塊烤魚片遞到阿公嘴邊,[阿公吃.]
阿公咬了過去,我好快樂的看著,用沾滿紅色醬汁的手抓緊阿公的衣服.
一起回家
阿公摸著我的手背,看著我一直哭一直哭,他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一定也想起了那件事,因為他沒哭,他要保持他在我心中威武的形象,讓我安心,讓我撒嬌.
一直到吃晚餐,我跟阿公都沒講什麼話,或許應該是說,那一天下午我們把這20年來所想講的都講完了.
晚上我陪阿公看一下新聞,他就說他要回房去整理相片,明天拿給我看.我本想陪他,可是他說不用,叫我早點睡就好.
[好.]
我再看一下電視也就回房睡了,因為阿公的房間就在客廳樓上,我怕吵到他.躺在有陽光氣息的床上,我又想起范敬堯.
真是奇蹟,竟然遇見他.
希望明天還能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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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陪著阿公去散步,他跟我說我小時候實在是個小少爺,黑黑胖胖圓圓的,含著糖果就在電視前面睡著,找不到人就哇哇大叫.怎麼現在長的這麼瘦這麼白,要不是眼睛還是大的很,阿公就認不出來囉.
回到家阿公繼續整理相片,我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看電視,也不想畫畫,根本忘記回鄉下就是為了敢這專題作業的.
突然一個人影踏進來.
是他.
我直起身,對他突如其來的造訪有點慌張.
[我叫了很多聲,可是都沒人出來.]
他把一大把白菜放到桌上,說是他阿媽叫他送來的.
我道了聲謝謝,然後彼此就沉默了.
因為我心態不正常,所以開口跟他說什麼我都會覺得自己太刻意.而他本身好像就好安靜,我不期待他會多跟我說些什麼.
[你要去打籃球嗎?]
我愕然的抬眼.
點頭,好高興他開口約我.
在小學的藍球場上只有我跟他奔跑著,他很喜歡運動吧,感覺上沉默寡言的他在這時才會不自禁的微笑,投籃進時會低頭揉揉鼻子笑笑,頭髮上的汗珠閃亮亮的,他真是太耀眼.
我心不在焉的打球,偷看他的時候多.
他搶球投籃,我假裝攔著,其實還是在看他.
忽然他的眼不看籃框卻看向我,很快的一眼,在我毫無防備,迷戀看著他的臉龐的時候.
他跳投,我沒攔住.
他用手背抹抹下巴的汗水.
[你好像一直看我?]
[有嗎?]我裝傻.
他靜靜的看我一眼,[有,]轉身,走道藍架下坐著.
我卻傻呼呼的站在原地,因為他剛剛講有的時候,又那樣不自禁的笑了.
靦腆,愉快…我從沒看過那麼令人心動又心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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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爬到2樓的陽台上.
盤腿坐著,我拿著畫板在上面用鉛筆輕輕勾勒著遠山.層層疊疊.說實在的,這樣的場景雖然很美,但也太好畫.
他看著我畫,偶爾看向遠方,又看向畫.
拿起水彩筆,調了一下色,紅中帶橘的顏色,有一點艷,我豪爽的一抹就塗上.
[還沒黃昏呀.]他指指天空.
[就快了.]我笑,其實我根本是用習慣在上色,知道怎樣的紅最好看,哪裡搭配上一點澄,會產生遠近感,會變的很夢幻
.想想,我根本沒畫過那麼青跟那麼綠的山,一定會再加上很多橘跟黃,讓它朦朧到美的像幅畫,真的都是在畫畫.
聽到我這樣講,他又看向遠方,[你看的好遠]
[是阿.]我笑
[那你會畫我嗎?]
把畫筆放到筆洗袋裡攪攪,喵他一眼,我早不知畫過他幾幅圖了.
[嗯.]
他好像很有興趣,[現在可以嗎?]
我本來想快點畫完這張畫的,因為水彩這種媒材一定要快點化好,不能分段上色,不然銜接的地方會很不自然.但看到他期盼的樣子,我無法拒絕的拿起另外一張畫紙.
[你不要動阿.]
他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我這麼乾脆吧.
我快速的勾勒他的輪廓,畫他45度角的測臉,似乎思念著的看向某一方
我拿起畫筆調出藍色紫色跟淡淡的綠色
[好快.]
他的樣子我在心中早想過千萬遍了,畫的不快都不行.
我把他畫的很夏天,淡藍紫紫的一片.
他看著畫問我,[你為什麼要用藍色?]
[我覺得你就是這樣的顏色.]夏天的顏色,輕淡的藍,像天像海像微風.
他依舊仔細的看著畫.[在你眼中我長的這樣?]
[怎樣?]
[這麼好看.]
我紅了臉,不小心就把他在我心目中的樣子畫出來了.似乎太過俊美,太過曖昧.
[你把我畫的真好看.]
[你就這麼好看!]
我理直氣壯,紅著臉講.
你就這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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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晚上也會跑來找我,不是一起看電視,就是一起坐在院子聊天.
阿公很高興有人找我,他一直擔心我待在鄉下會覺得很無聊.我拉著阿公跟我們一起聊天,阿公拿出整理好多天的相本,一張一張的解釋著.
我小時候真的好黑,傻裡傻氣的,但因為是獨生子,倒是穿的很貴氣,活像一個小爆發戶或是田僑仔.
[這是你兩個.]阿公指著我跟他的一張合照,他高我一大截,臉比現在圓的多,我挽住他的手,列嘴笑,沒看鏡頭卻是看他,他倒是很正經的直挺挺照相.
原來那時候我就再看他了.
他拍一下我肩膀,[田僑仔,]他笑我穿的好紅好花俏.
[假正經.]我反笑罵他裝酷.
再看了一會兒阿公就去看新聞了,留我們兩個繼續聊.
相本裡還夾著幾張我以前的塗鴉,都是畫家人,還有已經死掉的秋田阿吉.畫的還蠻像一回事的.
[你為什麼不讀我們學校的美術班?]
[考不上阿.]我搔搔頭,不好意思的說.
[可是我覺得你畫的很好.]
[我學科不好.]
他看出我不想多說,也就轉移話題.
涼風一陣陣吹過,好舒服,這麼舒服連人的心防也會瓦解的,我開始迷迷糊胡的講了一堆話.
[你之前不是說過我好眼熟嗎?]
[嗯,因為是小時候玩在一起有印象吧.]
我笑笑.
[你以後騎車上學時多注意一下附近,會看到有人看著你.]
[看著我?]
[對,]傻瓜,[有一雙愛慕的眼睛看著你.]
我也不再多說了,希望他有一天自己發現我的存在,而不是經由我的提醒.
他回想著,他的側臉真好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稚氣.
[是你.]
打著哈欠的我愚蠢的張開嘴巴呆著.
[我寄起來了就是你,難怪我覺得你好面熟.]望著我,[你喜歡我?]
[不然為什麼要用愛慕的眼睛看著我?]
他問的好直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喜歡我?]
不說話了,他像認真等待我回答的沉默著.
晚風一直吹著吹著.
[一點點.]
再不回答,我們都會等成化石.
我故裝輕鬆的講,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怎樣的,我不敢看.
之後我跑去他家下象棋,打電話跟阿公說今晚可能不回家睡了.
他已經連贏我5盤,我對軍棋實在不行.
[還要玩嗎?]還是興致勃勃的模樣
我揉揉眼,看一下表,都已經1點多了.[可以阿.]我總是不會拒絕他的.
他似乎看出我的疲憊.[明天再玩.]
關了燈,他在我身邊躺下,一張單人床稍嫌擁擠的擠滿兩個人.
黑矇矇的一片,窗外的月光聊勝於無,薄弱照近窗來,他的身影侷促的挪給我空間平躺,看了不忍,伸手拉他睡過來.
[你睡過來一點,不然會掉下去.]我說
[你會不好睡.]
我想是因為房間真的太暗吧,我竟敢大膽的把手放到他的腰上拉他.
[睡過來一點.]
他震動一下,但也配合的挪動身子.涼被薄薄的蓋住我們,更有了一層淡淡的隱私般,我很大膽的把頭貼近到他的胸口,裝的卻像是無意般的睡姿.
他的心跳平穩,卻很大聲的敲打著,如雷貫耳.
好一會兒.[睡了嗎?]他小聲的問.
我沒回答.
他小心的撫上我的頭,緩慢的順髮摸著,指頭輕輕的滑過我的臉頰.
我倏低睜開眼,他嚇了一跳.
[你在看我?]
他納納的點頭.
用跟我一樣感情的眼睛嗎?[你喜歡我?]我問的更直接.學著傍晚時他給我的那艱澀的問題,故意刁難.
月光虛弱的籠罩我們.
等了好久,都快變成化石.
他才雲淡風輕的說:
[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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