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硯──番外篇 金城霧色 by 寒慕光
（０１）
迎著朝時的薄霧，進藤光與塔矢亮兩人正坐在迎霧樓的陽台上，放眼看去，是一片海、與山壁上的階梯與房舍，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只偶而有一兩隻狗兒在漫步。
這兒是台灣北部一個叫做「九份」的小山城，因為電影與廣告來這兒取景，才從金礦散盡的寂寥，轉而以懷舊的寧靜氣氛成了旅遊地點，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再博回當年盛產金礦時，被稱為「小上海」的繁華呢？
長城一別，已過了年餘，塔矢與進藤能有此次偷閒結伴的行程，可真得先謝謝中環盃國際圍棋賽的舉辦、塔矢集團台灣分公司的重要會議，還有塔矢前女友Mandy的大力推薦旅遊地點；說起來，就是ㄧ句「天時地利人和」。
「亮，」光從陽台向外ㄧ望，淡如煙的霧色已經散去，此時的寧靜，比剛剛不止歇的棋石鏗鏘之聲，顯得更為真實，「徹夜下棋，你現在還想不想跟我去四處走走？」眼神發亮的22歲青年，彷彿昨夜休息得十分充足，現在只想在這個以黑色柏油屋頂為主的舊礦工宿社群中，探險搜奇。
微微一笑，28歲的亮回答他：「沒想到你在中環盃雖然失利，卻仍有這麼多的精力叫人陪你在這山裡爬上爬下。」話是沒錯，九份給人最經典的印象，就是以石階組成的豎崎路，再配上橫向的基山街、輕便路、汽車路，丰字型的路網中，穿插著茶坊、咖啡屋、藝品店，與日治時期的昇平戲院，只有穿梭其間，才能真正一親九份小城的芳澤。
手上摺扇一揮，上面簽著參與棋賽的十多位棋士的大名，聽說主辦單位就用這面特殊設計的扇，當作決定對手所用的籤。「當然了，如果一兩次失敗就不能精力充沛，如何應付未來的考驗？」光從回到日本之後，成績雖稱不上扶搖直上，卻也是頗有斬獲。
「要照著旅遊指南走嗎？」亮轉身拿起放在旁邊小几上、Mandy特意送給他的影印版指南，上面畫著地區的簡圖。亮畢竟懂得中文，光對這就完全沒輒了。
「唔，我是希望隨性些，不過帶著也好，免得在這個清晨迷路，又不好敲門問人。」
於是，兩人踩著石階，有些回音哩，這幾塊石階莫非是空心的？有意思！
（０２）
「亮，我們沒住教會是對的，這間民宿還滿有意思的。」光一邊走，一邊與亮閒聊起昨天下午開始的行程見聞。「昨天來時先是濛濛細雨，然後在那個停電的小客廳裡，很巧的還遇上了日文系的大學生，那種閒聊的感覺，很溫馨。」
「是啊！還有那個小爐火給大家烘手呢！」亮想起了在胡同裡的生活：「而且那個伯伯很健談啊！」
「要不是他會點日文，就得麻煩你翻譯他當礦工的辛苦與趣事了。」光有點不經意的說：「所以嘛，你父親當年做的安排還是很有幫助的。」
「嗯，確實是。只不過，我就比一般人，更能體會華人對日本人的心情。」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位於豎崎路最頂端的九份國小，站在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榕樹下， 隔著菱型方眼密佈的鐵絲網牆，比民宿更廣闊的視野展現在眼前。
「當年日本人在台灣等海外殖民地，不是建設頗多嗎？」光想起在中學裡的社會科內容，一邊靠在網上看著霧再次矇朧的靠近，一邊想：『四月底了，回東京應該是看不到八重櫻的媚態，而只有一地落英了。』
「喔！那些建設是為了剝奪而做準備，」若有所思的，「如果你有機會看看得到亞太影展最佳劇本獎的電影『無言的山丘』，也許也會重新思考過去日本軍國主義曾犯下的錯誤。」
「Mandy介紹你看的？」「是啊！」
「唔，所以當初你才會覺得跟她不能有結果嗎？」空氣似乎凝重起來，事實上也是，空氣中盈滿霧氣與歷史的沉重，變得不再純粹。「如我當初告訴你的，那是部份因素。」
「對了，你現在交了『合適』的女朋友了沒？」光很想讓氣氛輕鬆些，挑起了這個話題，還配上一個等著肉骨頭的熱情狗狗表情；反正，我是弟弟，我應該讓你這個哥哥能覺得放鬆、而可傾吐心聲，才不管什麼形象呢！
「啊？你搞什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亮忍不住伸出手，象徵性的敲了一下光的腦袋，「我不想馬上回東京，就是想躲一次相親嘛！」臉上的表情似怒似笑，變得比上次見面時豐富，絕非富家貴公子的輕浮，也不再是會場上風度翩翩的集團少東，這是在家人面前的塔矢亮。
To be continued……2005.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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