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Daddy, Mommy, and my two beautiful sisters,
最近這幾天不知怎麼的，每到三點就會莫名驚醒。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起得更早罷了…終於體會到Mommy的痛苦！索性起來寫寫信！
摸著漆黑偷偷點燈，因為聽說壁虎愛光.....某天睡前看書忘了熄燈，照慣例三點起床竟發現枕邊牆上杵著兩隻壁虎…慘！雙方都被嚇得抱頭亂竄…
來這已滿一個月，遲遲未動筆寫信的原因實在說不清楚。Chiriqui給我的感覺很複雜，難以形容…就像是初春的天氣給人希望卻又教你捉摸不定，她的變化快地讓我措手不及調整思緒！我不想背負主觀的罪名，所以只能靜待一切塵埃落定、雲開霧散後再紀錄下我這裡相對主觀的生活點滴。
目前和學校一位女教授同住，離婚，有一女〈但在美國打拼工作〉。我和她的關係有點微妙，不像是Homestay family，因為她一人獨居；也不像共處同個屋簷下的室友，大概年紀上有些差距…；禮貌上我尊稱她Mama，她似乎也在某種程度上視我如己女…對話模式慣用命令句，總是在交代完某條戒律後，給你個再熱情不過的擁抱，並用誠摯清澈的雙眼看著你，款款地說：Te quiero mucho!!!(我好愛你!)而我只能既錯愕又驚喜的回答：Yo tambien!(me, too!)……或許是單身慣了，生活上常有出乎意料外的舉動。細節方面不想多做贅述，只能說她全身上下每吋肌膚本人幾乎都欣賞過了…！！！
伙食部分自理。調職到非洲的李技師留給我一樣最珍貴的禮物：大同電鍋！結束了我為期近一個月的麵包生涯…拿到電鍋當天，我就興高采烈地到當地最大的超市〈Super99〉採購，決定準備洗手好好做羹湯！雖然食譜目前還在海上漂流…記得某次聚會，MamaPana的朋友問我會做什麼道地的台灣菜，在這種場合當然要把握機會宣揚國威，怎能輕率的說不懂廚藝！情急之下我小心翼翼的吐出Sopa de Arroz三個字…看他們一副欽佩的模樣，我也不便多做解釋！其實…不過就是稀飯罷了〈Sopa是湯, Arroz是米〉！！Haaaaaa!:)巴拿馬的食物比哥斯大黎加更單調難吃，gallo pinto(紫豆飯), yuca(山药，或蒸或炸), pollo frito(炸雞), tortilla(玉米餅，薄薄的一片，捨去玉米的甜香，難以形容的怪味！)唉…！唯一引我食慾的是Chicheme，一種玉米加牛奶搾出的飲料!玉米醬的近親!!!Que rico!^_^
交通方面無憂。住家離學校步行約五到十分鐘，只是這段路有些荒蕪，沿途盡是牧草，很能體會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闊……計程車隨招隨停，只要車上還有空位就能上車，採叫價方式計費。大部分是一塊美金起跳若不足再補貼，與人頭數成正比隨司機任意喊價。曾經同一趟距離坐過三種不同價錢，可惜的是以小女子目前的西文程度還不足以升任殺價這種高難度的消費行為。最會的一招只有裝傻，不過尚未成功！市區公車一律25分錢(約8.5元台幣)，25人座，一樣隨招隨停，沒有站牌。往市郊的公車更精采，小小巴士常可擠上30~35人，嬰兒、小孩、行李，能填塞的空間只剩鹹濕黏膩的汗水味。司機永遠是老大，駕駛中常忘我的與鄰座美女談笑風生，或者突然緊急剎車，盼若無人的在路旁與友人聊天。他周圍的清風與身後如沙丁魚般的擁塞形成強烈的對比，每每讓我羨慕不已…腳踏車也是主要交通工具之一，好玩的是常看到巴拿馬人壯碩的身材壓在瘦小的mini bike上…〈真的是兒童車，乍看下很滑稽！〉不免使我為他們的座車悲嘆。David市沒有一盞紅綠燈，所以剛到時總覺得自己性命堪憂。小小的街道，些許的垃圾，與印象中台灣夜市有點類似…一種莫名熟悉的親切！
衣著方面與預估落差甚大。對於我穿的衣服，MamaPana已經從頭到腳徹徹底底挑剔過一遍！我很想對她說身為志工本就以勤儉樸素為家，額外的首飾、脂粉、配件，我真的不需要也不喜歡！這是我一貫的個人風格，並不想為任何人做任何改變。可是…我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文化衝擊無可避免的發生了！概念上我應該兼容並蓄，努力調和融入當地，適當地入境隨俗，至少在出國前我總是這麼堂而皇之的認為。終於，我體驗到它的困難。我無法再大聲說話，除了因為語言上的隔閡外〈在無法解釋清楚的狀況下，為避免造成誤會寧願緘口選擇沉默〉，我常被自己腦袋中的衝突矛盾逼得啞口無言…畢竟台灣的社會規範還是如緊箍咒般牢固的套在我頭上，文化模式的軌跡已在我身上滑行二十三年，改變談何容易呢？曾和一位巴拿馬友人聊到兩國文化的差異，他婉轉的提醒我在談話中我常無意識的提起在台灣總是如何…台灣人都是怎樣…，似乎中國人文化閉鎖的映象又讓我再度應證。我當下被敲醒，隨之而來的卻是無限恐懼，難道自身的本位主義強烈到能穿越重重語言文化障礙輕易傳達出去？想做辯解然不知從何開始的窘境於是不閒歇的出現在我四周。今天又發生類似的情形。早上兩位台灣朋友來訪，先約在我家巷口會面，基於路程短短不到一分鐘，我拎著一雙夾腳拖鞋便欲出門…“去換雙鞋！”MamaPana站在門口將我攔下，瞪著大眼告訴我穿拖鞋在街上走的人是流氓！！！我無聲的回房間套上襪子，換上步鞋，心裡卻覺得很可笑……人類的不安全感似被物質上的豐餘餵養得不知所措，才會導致如今這般制式化的局面。
Chino〈中國人〉，在巴拿馬意括所有亞洲人。然而，中國人並不驕傲，我們還是次等民族，被巴拿馬人視為“骯髒的Chino”。二十世紀初，中國人因協助挖槽貫通兩大洋的運河，遠赴崇洋大量移民，大部分因此落地生根，以開雜貨店〈tienda〉維生。勤勞、刻苦、守成的大陸型性格延續到異鄉，財富逐年一點一滴累積，卻也模糊當地人注視他們的焦點；以為雜貨店隱含兩種意象：一是財源，一是髒亂〈中國人的秩序始終建立在失序裡〉，而黃種人就是髒的很有錢…。剛到David的第一個禮拜，熱心的李技師介紹我認識一對姐弟〈年紀20，18〉，中國人，經營雜貨店。姐弟兩個獨立生活，背後家族的辛酸不便多言。稍微熟稔後，姊姊娓娓告訴我她的偷渡史，為了掙錢兩人在世界各地輾轉漂流半個月，一部活生生的電影開始緩緩在我眼前倒轉；談到當地人欺侮他們的種種，頓時語氣忍不住激揚，從吃豆腐、偷東西、騙錢，到被槍指著6、7次搶店…弟弟說：偽裝冷漠，只是為了保護自己！〈這大概是當地華人共同的心聲！〉我聽了很心疼卻莫可奈何，這裡畢竟不是我熟悉的土地…。當天晚上，大家聽著姊姊珍藏的劉德華卡帶，忘情水、纏綿、寧願我傷心…一首接著一首…歌曲年代或許有些久遠，但是能和說相同語言的人欣賞自己語言的歌，彼此都能意會感動，這真是再幸福不過了！
最近，有個巴拿馬人對我說：我愛你…！很想問他為何他的愛情可以來得如此快速？我無意質疑他的真心，只是當地混亂的婚姻關係和高離婚率已迫使我築起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巴拿馬是完完全全的母系社會，從女總統Moscoso的任職便可窺之一二。女人總是與工作聯想在一起，且離婚後孩子撫養權一率歸屬母親；男人則是fiesta(聚會)、playa(海灘)、cerveza(啤酒) and bailar(跳舞)…女人啊，誰說你的名字是弱者呢！巴拿馬就這麼顛覆了傳統的大男性沙文主義…酷！
獨自一人在異鄉的生活有點難熬，終於能體會什麼是祖國溫暖的懷抱，從小朗朗上口的抽象形容，如今全轉換成涓涓思念。我的電腦從光良的《第一次》一直放到孫燕姿的《任性》，在我枕邊陪我度過無數漫漫長夜…。聽著椰子偶爾從樹上掉落的聲音，突然發現自己比想像中還堅強！嗯…我會繼續加油的！
待續~
Miss you all
女兒小樺敬上200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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