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喜歡「遲鈍」這個詞的理由，只是單純的因為缺乏這樣的特質而已，如同吵鬧的孩子一樣，掌心中濕潤的糖永遠甜的不夠入味。
正如妳說我坦率，我呆立半晌之後才回妳：「妳說什麼？坦率？」像是一個笑話。
雨日衝進教室的收傘瞬間，妳正好笑倒在旁邊的人身上，悄然從後門偷渡進來的我，扁著嘴擰著毛毛雨混雜在哄堂大笑的國泰民安之中。
「………………究竟是什麼這麼好笑？」我趕緊詢問，趕緊偽裝。
妳轉頭過瞪我，歡笑時的眼淚還在睫毛上，那預感中消亡的時間拉長至千年，木乃伊啵地搶走我手上的課本，登登的遠走，腐朽的味道沒有如預期的飄散，像是塑膠雨布或莎草紙---厲害的不變質，也不破損，要用利刃很很劃開，然後清脆的一聲破碎，而色彩依然鮮豔。
季節風向迅速的轉變，正如蒸餾的香水味道不如預期。站在攪拌器的中間，巨大的玻璃器皿黏滿了花精鍊而出的水珠，比山泉還清洌，我皺眉不滿意這次的成果，正打算再來一次，妳走過來，順手關掉呼嚕作響的透明機器，咻咻地一切都消失了。
「妳精神不好啊？」
「妳說呢？」我反問。
「我不知道啊，今天你上課都沒說甚麼話…..」
「難道我一定要在上課時說話嗎？」我冷冷的說著，想著曾附在長睫上的歡樂。
儘管憎恨我吧，在某種相似的程度上，我對自己都感到厭煩。劈落腦蕊的巨大刑器，下墜而血肉模糊的在切口閃過一絲被磨的光亮，像是砧板上要求空氣的魚，扭轉著沒有靈氣的瞳孔，所以我們吃的心安理得。妳看過在魚店必定死亡的魚眼珠嗎？妳大概不知道吧？鰓震動的頻率奇妙的能與心靈契合喔！要不要試試看？只要一下就好了。
我跪下請求，請妳不要過份責備我的凶悍，或冷漠，妳要明瞭，缺水的我並非不想回去大海之中啊，但那突心而來的痛，的思念，的猜疑，眼神交會的瞬間，的悲哀，的渴求，悄悄的挑起玩偶的線，機制的跌落。(啪嘰！)
我吸一口氣，眼淚順著鼻腔滑落的滋味很是刺激，像是溺斃，又像窒息。
水淹進鼻腔般的透明，我嘗試轉化。人們說這是藝術，無論是筆，畫布，音樂，舞蹈，肢體語言，虹膜的空白，或是斷層的影片剪接，我漠然的咀嚼：坦率。
不不不 ….妳錯了，我終於提起勇氣說。肚腸彎曲的我連午餐的咖哩飯都沒有能力消化，積在胃壁裡的一層豬油光亮的以液態滑行，可是米粒乾糙，我的口渴似的發瘋，綠洲的水灌進鼻翼裡，快要漲破的肺泡說、救、命、啊。
（法醫端正的寫下死因：這個人是淹死的。）
那麼現在是選擇的時候了，啪一聲收起筆放進口袋的名醫退場，拍拍手。小丑機械的轉著輪盤：請來賓好好考慮，以免選錯喔！本機構不提供再來一次的機會。要開始了----- 噹！一邊是快樂的，一邊是悲傷的，請舉牌。
山雨欲來。
「其實很多事…….妳不知道罷了！」我喃喃自語，擅長解謎的伊底帕斯還沒有出現，謎底不難，可惜我沒有人面獅身的勇氣，瘟疫寂靜的淹沒了我僅許的懺悔。
認知以無限直線的速度向前衝。
當我凝視窗外的樹影，流水通過拱型的缺口，十年前的鋼琴緩緩傾洩，節奏舒緩的行板填滿了味蕾，正如我幻想德布西似的幻想光陰通過橙汁金黃色般顫抖的甜美。
「什麼？什麼？再說一次！」
妳大聲的問著，明明四周無風，但妳還是喀的踩過滿地楓樹林梢，摘採了一臂彎的嫩葉，於是血管的某種肢脈也一併的被拔除了，剩下了調頻無味的心跳，但正如坦白話語的魔力，我們之間某種東西還是消失了，剩下了彼此佇望的眼，再也找不回來。
不必悲劇，我們之間的結局，這樣就夠了。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