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到四點，從淺眠中起床，出門叫了計程車，往老家奔去；今天，是老哥一家子搬新家的日子。
有人說貝多芬後期的鋼琴奏鳴曲是一種“通往天堂的聲音”，我覺得那是一種超脫，也許是身體在衰老病痛中精神與意志的超越，也許是人生到最後的清明透徹，也許是對人的最終歸向的嚮往及信仰；總是在輕柔中帶著堅定的信念，綿延不絕的訴盡人生的過去種種及可能性，穿越時空通向未知的境地。
踏進老家，滿是裝箱打包的大小物品，這家是老了，斑駁的牆壁，空氣中透著種種回憶，這一天，它將劃上一個終點，所有曾在此生活的人都已或將散去；捧著父親的牌位，驅車向新家而去，不可避免的進行著種種的習俗，所以途中也默默在心裡向父親說著要帶他去新家。
這便是新家的味道了，新漆的牆壁，散發著新的光采，新的家具、沙發，彷彿可以嗅到一個嶄新的生活；新家總是可以滿足人心裡的那份期待，對家庭及美好生活的期待。對大哥大嫂而言，終於有了個自己的生活空間，小孩也有了自己的房間，看著這一切，連我都不禁感動了起來，這便是一個家庭的開始，也許不盡裡想，也許沉重負擔，也許還有不知的未來，但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家了吧，至少，是完整的家的起點。
父親的牌位暫放在臨時的桌上，看著這一切進進出出的忙錄及混亂，香煙繚繞中，老姐說爸一定也在因搬新家而笑著。二十多年前，當時的父親一定也是這樣忙進忙出的打理著當時的老家，為我們姐弟三個規劃著睡那個房間、上那個小學、怎麼賺錢養家過生活吧。
老家所剩的是尚未完全整理丟棄的舊家具，以及堆積多年一直未清理的東西，這一走，便是永久的走了。
這是巴克豪斯(Backhaus)彈的貝多芬最後三首鋼琴奏鳴曲。
仍是清晨四點多，疲憊中爬起床匆忙出門趕去老姐家，要去基隆載師父去老哥新家安神位及牌位，進了新家一切已定位擺設完整，充滿了喬遷之喜及掩不住的興奮，我也因這氣氛而歡喜；向父親牌位喃喃地說了些話，希望他跟著老哥一家子在這個新的地方，默默的看顧著子孫，讓一切都平安順利。
大哥大嫂的一些親友們也來感染這新的氣息及喜悅，我想，結婚、生子、買房子，這傳統的人生大事，總是得到眾人的祝福，卻也是讓我不想去面對的詢問；在請客宴桌之中，我好想回家，自己的家，一個人的家。
疲倦，回到這一方小小獨居空間，身體的疲累擋不住思緒的紛飛，突然會覺得，老家、新家，都離我好遠好遠，這裡才是我安身立命的暫時所在。短暫的睡眠讓體力恢復些許，在進行每週的打掃清理、洗衣收衣之中，思緒也隨之沉澱，想起看過的印度僧侶說過的話：「當你老了，這世界不管哪裡，你看起來總是異鄉。」
看著床頭放著的小時的全家福照片，此時，我仍再次滿足現下的一切。
2003/12/29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