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牙回到荷蘭邊境的小城,
城裡她們熟悉的作息依然如常的運作著,
不同的是, 在雨留在荷蘭的最後一個月,
她們之間慢慢的出現了一些距離…
或許是因為雨的研究已經到達尾聲,
原來簡單的實驗室生活, 轉變成了單調卻耗費精力的數據分析…
也或許是因為艾在假期後有著不斷的考試與報告.
讓她不得不閉關在圖書館裡埋頭苦讀…
雨意識到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但是她決定不去計畫將來,
除了, 她開始盡量提早回家,
也不再每晚賴著去Pub或是人多吵雜的地方…
雨不記得有哪個男朋友曾經讓她如此難分難捨,
艾, 是唯一的一個.
但是卻也是最難了解的一個…
艾把自己沉溺在讀書與考試裡,
她不想也不願意面對雨就將離開的事實.
刻意疏遠著雨, 她也明白雨有些受傷的感覺…
可是… 她不想受傷, 不想嘗試想念…
她說服著自己,
這段愛情不會再屬於她,
屬於她的將只是一段完美的回憶…
~ ~ ~
從圖書館騎車回到宿舍時, 月已高掛在半空.
艾打開家門, 看到雨疲倦的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桌上攤滿了各式各樣的數據表格, 文獻與照片…
艾走到雨的身後, 卻突然停步…
她看到雨的Laptop上換面的Screen saver,
銀色的字樣搖晃著是自己的名字…
這幾個閃動的符號, 象徵著自己,
貼切而平靜的, 屬於這個畫面…
像是本該如此…
從開始就註定了…
但…
擁有這個畫面的主人,
卻註定不能屬於她…
艾的眼底泛起了一層薄霧,
某種情愫在她的靈魂裡寂靜…
如果心的腳步是可以聽見的…
那麼, 在這一瞬間, 艾已經走的好遠.
行向一個雨再也無法陪伴的地方…
~ ~ ~
雨在朦朧裡感覺到屋內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這個感覺帶著一種熟悉的溫暖, 一種陌生的疏遠…
她的淺意識期待著些什麼?
一個擁抱?
一聲呼喚?
一個親吻?
但是她依然被放逐在半夢半醒之間…
黑暗裡, 她伸出雙手等待著,
渴望尋回那親密…
但是, 這房間裡的是誰?
為何殘忍的看著她步向惡夢的邊緣,
卻不來帶領她走回光明…
~ ~ ~
艾靜靜的看著雨,
臉上的表情憂傷而寂寞,
她走向雨, 眼中閃爍著一些無名的情感…
艾伸出手, 輕輕的撫過雨的長髮,
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感覺到心碎在每個音節裡…
慢慢的, 她的眼神變成一種遙遠的凝視,
她該面對事實…
~ ~ ~
『唔…』
雨從那個擾人的夢境裡驚醒過來,
轉頭卻與艾那對湛藍色的眼四目交會,
『妳回來啦… 餓了吧?』
她湊過頭去吻在艾的額角, 準備起身去弄晚餐.
『別忙了, 妳做妳的事吧, 我隨便啃個麵包配些乾酪就行了.』
艾輕輕使力把雨按下, 轉身往小廚房走去.
雨望著艾的背影,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雨,
艾有些不對勁, 躊躇了一下子, 雨安靜的問,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艾蹲在冰箱前面, 頭也不回的回答,
『沒事… 只是唸書唸到有點昏…』
雨雖然有些不相信, 但是她並不打算追問.
『我也是寫稿寫到發瘋… 真想逃走算了, 不想跟這些數字繼續奮鬥…』
她伸著懶腰, 把拿在手裡的筆扔到桌上四散的資料上.
『Escapar…donde iras (逃... 將去何方) ?』
艾生澀的語氣, 半是回答, 半是自言自語.
『Mi amor, que estas (親愛的, 到底怎麼了) ?』
雨回頭看著艾, 擔心的說.
『No importa, nada… (沒關係的… 真的沒事…)』
艾拿出冰果汁, 就著瓶口灌下喉嚨, 把眼神藏在塑膠瓶後.
雨站起來走到艾的身旁,
艾放下果汁盒, 兩人沉默的對看著...
在久久之後, 雨低頭看著地板, 小聲的說,
『我真的不想假設, 妳在想些什麼...』
雨克制著自己澎湃的情緒,
『但是希望妳在達到結論之前, 能給我了解的機會...』
雨轉身離開, 艾卻從旁抓住了她的手,
這個曾經令她心動的親密溫度,
今晚卻夾雜著愛情的渴望與不安,
在這一秒鐘, 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上…
『雨…』
艾把雨拉向自己, 緊緊的擁抱她,
就像她們定情的那一晚一般,
她們深深的擁抱著…
只是,
艾的聲音裡, 有著絕望的情感在燃燒…
雨在她的呼喚下驚覺, 某部分的自己開始碎裂…
~ ~ ~
冰涼而寂靜的街道,
馬斯河從橋下匆匆流過.
小城沉睡了, 就連家家窗戶裡的燈光都黯淡了去.
趁著艾在洗澡的時候, 雨留下字條說去散步走了出來.
她必須出來...
她不想在艾的面前流淚,
她的感情該由她自己收拾結束…
事實只有面對,
她們都害怕繼續這段感情所代表的賭局,
那種愛到無法放手時的絕望…
那種愛著卻互相傷害的結局…
太長的距離與太久的分離…
愛情… 已無法延續…
所以,
雨質問著自己是否真想繼續?
而她也了解到艾已經準備放棄…
她們都已默默的接受,
讓這份感情在無缺的時分劃下句點…
Des’ree 的歌聲盤據著隨身聽的旋律,
『… watching stars without you, my soul cried…
(獨自看著星空, 我的靈魂在哭泣)
… heaving heart, is full of pain… oh, the aching…
(波濤洶湧的心, 滿載著苦, 痛著)
…’cos I am kissing you… I am, kissing you…
(因為我仍然是吻著, 吻著妳)』
雨哀傷的看著橋下逝去的河水,
這一段感情讓她變的太多,
她不再認識自己…
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原則高牆,
在艾輕輕一扣下全體瓦解…
… 她毫無預警的來了, 轟轟烈烈的愛過, 寂靜無聲的離開…
留下雨一個人,
赤裸面對, 在故事結尾時現實的冷漠無情…
雨氣憤著自己的脆弱與複雜,
既然選擇了吉普賽般流浪的生活, 卻不能面對必然的分離…
逃避寂寞, 卻無法接受安逸的生活…
為此她將會失去多少? 得到什麼?
人們總說為了理想他們願意犧牲,
但是真該放手的時候卻仍是依依不捨…
~ ~ ~
艾坐在床上, 凝視著手裡的紙條,
她苦笑…
雨的壞習慣…
她的落跑情節…
她們兩個之間存在太多可以失去的東西,
多到讓兩個人都對愛情心生畏懼…
潘朶拉的盒子由她開啟,
是否也該由她關上…
她明白自己若是還在一起時,
就無法面對分離所代表的寂寞試探…
要談長距離的感情,
只會是對彼此都是折磨的漫長酷刑…
雨不會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
但是時間與空間帶來的試煉實在太痛苦了…
若是再走下去,
她們,
是無法全身而退的…
~ ~ ~
雨疲倦的, 輕手輕腳的打開家門,
艾卻是點著菸, 坐在窗前等著她.
『陪我, 在這坐一會兒吧…』
艾捻熄了菸看著她, 伸出手.
雨順從的坐下, 玩弄著艾握著她的手指….
『我...』
艾頓了一頓,
『我想, 我們該好好談談…』
雨抬頭看著艾, 兩人的臉上,
都有一抹帶著憂傷的微笑,
『是的, 我想是時間該好好談談了…』
『妳認為, 我們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艾把雨的手合在掌心, 輕聲問著.
雨抬起目光看著艾, 深刻而真摯的, 久久…
她眼裡投射出一種領悟, 諒解, 近乎於溫柔的光芒…
『不… 我想我們沒有可能.』
房間靜的只剩她們沉重的呼吸,
現實的巨輪終於追上了愛和夢想的羽翼…
雨聆聽著自己的心跳漸趨寂靜…
… Flat line …
她在這一秒裡掙扎, 死去, 卻又重生…
艾給她一個全新的可能, 打開一扇門,
現在由她決定自己該往哪裡去…
艾的心情複雜, 雨的回答讓她不捨,
卻有更深刻的感動與讚賞…
眼前的這個女子為了她走上一條艱難的路,
卻無懼無求的愛了, 更是瀟灑的離開…
沒有眼淚, 吵鬧, 或是敵意…
深夜的馬斯垂克, 無聲的房裡,
她們都還可以感覺到彼此間還存在的,
那從第一眼起就徘徊不去的濃烈情意…
~ ~ ~
月台的廣播器傳出荷語的last boarding call,
繁忙的火車站有如生命的旅站,
有人來, 有人去…
最後一次,
雨的手平靜的休憩在艾溫暖的掌心…
她不後悔曾經, 那樣深愛這眼前的女子…
她不後悔, 永遠, 會如此的記得…
這個從深秋開始, 初春裡溶化了的戀情…
雨登上了往阿姆斯特丹的火車,
艾終於忍不住紅了雙眼,
此情此景…
重複的情節, 只是這次伊人將不再回…
雨把手貼在車窗上, 她的眼淚, 滴在艾的心上…
艾踮起腳尖, 伸出手, 隔著車窗貼住了,
冰冷玻璃的另一邊, 是雨的溫暖~
隨著火車緩緩的開動, 雨放下了手,
但是, 在艾完全消失在視線外之前,
她倆同時, 好似心靈相通般,
微笑, 圈起唇, 給了對方一個飛吻…
… 艾消失在, 火車加速前…
這離別時分…
雨感覺到一種新的勇氣,
纏雜著一種蛻變了的愛意,
在靈魂裡昇華…
『深愛過後的領悟是放手,
Let go 緊握的所有…
而妳的來去…
隨緣...』
- - - 全篇完 - - -
~ 後記 ~
吾愛,
離開荷蘭, 那個屬於妳我的伊甸...
已經是一年又四個月了...
今夜, 我在月光裡寫完了,
那段屬於妳, 我的愛情...
寫這篇回憶, 妳是不知道的,
我選擇用文字, 靜靜的在海的這邊, 繼續愛妳...
縱然妳已不是我的情人,
妳永遠是震撼我靈魂的初戀...
這部小說, 是我保留給自己,
淘氣藏起來, 不讓妳知道的秘密...
但是, 或許有天,
當妳我的靈魂, 遵守約定回到那個地方...
或是我已先走, 而妳也垂垂老去的時候...
在一個安靜的夜, 我會握著妳的手,
說這故事給妳聽...
但是, 在那天來臨前,
Mi amor,
pido a los angeles que te protegen~
I love you, now and forever...
永遠屬於妳的,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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