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All The Round
密林里仍然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天空渐渐暗下来，风也越刮越猛，不一阵子就下起雨来。周围漫布着浓绿的荧光色烟雾，在白色的雨幕中显得更加刺眼。地上逐渐积起了水洼，不多久水洼就汇聚成小河，从斜坡上冲下来的一堆堆黄泥掉进河里把水搅浑。五个人蹬着高筒靴踏在泥水里，雨点拍打在肩膀上，溅起一股股让全身不舒服的水花。
马丁望望天，恐怖的绿色萦绕在树枝间，不禁用手摸摸身上的防毒装备。走了一段路，一直警惕着他的露娜说道：“我们活动的时间是72小时。不仅要得到坠毁的碎片，还要阻止你的老朋友们。”露娜说着朝身后的马丁笑了笑，笑得马丁浑身不舒服。
“我想问个愚蠢的问题。”
马丁清了清嗓子，提问时严肃的声音让余人感到不舒服。
“你问。”
“这次的任务是NASA委托的吗？”
“这次的任务是福克斯命令的。”
“那么得到了NASA的官方委托？”
露娜沉默。这个问题显然不好回答，或者说根本不能回答。露娜沉默了一阵，笑得十分尴尬。“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这个答案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本来应该是队里众人皆知的事，但在马丁这个新人到来时透露出来却说不出的诡异。马丁的眉毛动了动，但随即又展现出平静的笑脸。
“哦，那么像是大厦在毁掉的一瞬间众人在抢夺散落的财产一样。”马丁满不在乎地说着，滑稽的声调显得抑扬顿挫，“真是人性的一瞬间！”
他在PUTA也常常说这些。他会比一般人更激烈地以语言攻击不合常理的事。他以为这是导致米兰先生把他赶出PUTA的原因之一。座长无法以52岁的弱智大脑阻止PUTA士兵无责任言论的疯狂传播。于是马丁变成了那些后来严重扭曲的言论的始作俑者。
“或者，这个就好像是两只蠢极的公鹿在决斗一样。它们本身并不想争抢母鹿或是食物，他们也没有真的激怒对方，而是因为它们觉得头上的角痒得厉害，非得找个对手来蹭一下。真的是本性使然——你们懂吧？”
露娜冷笑一声，不答他的话。杰克医生实在手受不了马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为了阻止乔治即将爆发的脾气，用自己的枪管敲敲在前面露出本性的马丁的肩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子。每个被NASA压制的组织都想打破这种垄断的局面，甚至想把这种伪善的笑脸揭破。”
“然而你们只是在窃取他们的资料情报而加以利用而已。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无线电爱好者在狂热PUTA和NASA的消息，完全不为我们所知，即使PUTA肮脏的内幕多得不胜枚举，不过它却有独立的架空机构，它培养一大批研究空气动力学和架空实验的人，24时空中小队录属于哪里，有没有这样的机构，在研究些什么，你们都没有告诉我。”
不过马丁在说完这段话后没过几秒就后悔了。他实在不该多嘴，他现在是靠女人的关系进来这里，他的目的是去NASA，如果米兰先生是这里的领队他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他大胆得离谱，面前的四人眼神变得无奈起来，就算是乔治也开始认为马丁是在无理取闹。
“我来告诉你小子。”乔治比他大了9岁，口气十分地不尊重，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在平静地说话时也显得很不招人喜欢。然而余下的话却令马丁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实在是太过于戏剧化，比PUTA创造的架空实验还要讽刺得令人难以置信。这让马丁一下子憧憬起素未蒙面的福克斯来。他想不出任何奉承或是憎恶的言语来表达自己听完童话后又喜又怒的心情。
“很精彩。”他只能这么说，行军途中听故事的确是很精彩，要命的是五人还穿着防毒装备。离目的地只有几百米远，隐约可以看见绿色的烟雾在远处几棵松树拦腰截断的地方消失无踪。其余四人惊讶地看到这一幕时，某个念头逐渐在脑袋中明晰起来。
“PUTA的方案总是显得处处在维护NASA。表面上，完全是水火不容。”乔治笑一声，“你一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马丁当然不知道。乔治刚才讲的全是24时空中小队的事，对于PUTA却只字未提。从他的推测来看，乔治也根本不理会PUTA内部的活动，甚至是漠视。
说了一会儿，马丁忽然觉得身后已经少了一个人：“露娜，琼斯什么时候离开的？”
露娜惊讶地回过头来，径直朝他们来的方向路望去。地上依旧铺着厚厚的枯叶，一切都像是人未经过的迹象。琼斯何时不见的，众人却完全不知。乔治打开了枪锁，耸耸肩上的背包，迅速地跑到15米开外的地方：“那还用说，我就早知道那个鸟蛋会落跑。”
“不是落跑，乔治，露娜，马丁，”杰克医生定下神来看看打开的定向仪，“地面部队就在我们四周，我们已经被他们包围了。琼斯似乎发了求救信号，他现在在半公里外的地方。”
“真是多此一举！”乔治在远处吼。他把卡宾枪固定在地上，正在往枪上装配更多古怪的机械。马丁看到他把一件件小巧但沉重的零件从背包里卸下来，在一面惊叹于乔治肩膀力量的同时，一面仔细地盯着这些零件。乔治以惊人的速度把这些黑得发亮的零件装到枪的各个部位，留心看时，这支枪的整体都被改造过，枪管及基座周围已经被凿出了可以连接其他器械的孔，乔治接上变压箱的刹那，静电和蓝光同时闪现。他咋一回头看见马丁的模样，不禁冷笑道：“从来都没有看到我们作战过吧？”
马丁再握紧自己手中的枪。这枪好用到完全没有开启锁的必要。然而这还算不算是枪实在令人质疑。枪管上的标记明明是“微电子炮筒进化397A”，可这东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制造出来供人类自己使用的。这东西的性格已经孤僻到了让人一触摸就会觉得冰冷的程度。
露娜向总部发了消息，杰克医生一时拿不定主意，马丁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各位，航天飞机的碎片如果就在前面，那么PUTA的确应该干掉我们。不过可能吗？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你认为他们想利用我们找到碎片然后再干掉我们？”露娜问道。马丁的表情相当正经：“NASA曾经有数次这样的经历不是吗？搜救小组去森林里寻找坠毁的飞机黑匣子，结果搜救人员全部离奇身亡，黑匣子也不翼而飞。”
“‘4·19事件’。”乔治在远处一动不动地趴着，听到这话时不禁朝这边望望，“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鼠目寸光的高中毕业生，嘿嘿……”
4·19事件是12年前震惊航空界的丑闻。政府的高官被恐怖分子买通，透露了运送极密资料的班机的航程和时间，飞机的坠毁和黑匣子的失踪全都是恐怖分子计划之中的事，他们利用搜救小组的智慧和体力，等一直玩弄他们到没有利用价值为止。
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同伴。马丁深知这一点，然而他在PUTA却少有这种感觉。规则在心中背得滚瓜烂熟，但他的行为证明他不可能有团结的概念。所有人喜欢听他讲话只是因为他在其中扮演了小丑的角色。52岁的座长称他是“令人不快的开心果”。
这个时候他若有所思地说：“告诉我确切的位置，我去找琼斯。”
露娜觉得这十分不妥。使劲地摇摇头，重复道：“不可行，不可行。”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行？”
林子里静了一阵。乔治在不远处不冷不热地叨念着：“小子有胆量，本来这种计划不是不可以，不过好像违背了本部原先的指令。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待A小队其他成员的支援，至于琼斯……”
“是的马丁。琼斯现在生死未卜，你前去只会陷入对方的圈套。”杰克医生说。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马丁恼怒地说，迅速地整了整身上的装备，像反抗家长的小孩一样现出不服气的神态。露娜就像母亲在教训儿子般露出威严且凶悍的表情，场面变得非常滑稽：“我们要在这里等待空中小队的另一个组，绝对不可以冲动！”
“我知道，你们从来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牺牲的，你们的这种经历实在是太多了！”马丁突然间很激动地开始讲大道理，即使他知道这时候只能继续给自己打圆场，因为他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牺牲的经历。
“战斗已经让你们失去了基本的情感。”
说完这话他迈步向来的路走去，他转身转得非常坚决。露娜没办法叫住这个人，以女人的思维方式猜想他绝对不适合军事者的逻辑。
“你不过是在玩战争游戏罢了。”
马丁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但是五秒钟后，他听见背后突然响起了机枪开锁的声音，他明白事情变得有些不妙了。
NEXT 5 Against Idi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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