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寶/著
出版社：張老師文化
初版日期：2004 年 02 月 25 日
中文系阿寶 討山當女農
【本報記者梁玉芳】
農村常見的藍色小貨車，在滿是賣梨小攤的梨山賓館前輕巧煞住，車門一開，從駕駛座跳下的，是一名拖著及腰油亮長辮的女子。舊毛衣加褪色牛仔褲，雙腳踩在高筒膠鞋裡。「我是阿寶。看來像個農人嗎？」
30歲前 走過北極青康藏
這是隻身在梨山山區「討山」的女農阿寶迎接客人的開場白。這位黑瘦的女子，在她卅歲之前，已經完成許多人終其一生不敢嘗試的夢想：自己騎著單車漫遊歐洲數月，沿路完成的寫生畫作，賣了就是旅費；冬天她自己在北極的小木屋裡獨居，只為體驗孤寂與自然；在青康藏高原，她學習牧人靠雙腳行進，由四川到拉薩再到尼泊爾，再到印度，跨國旅行像苦行僧。
東吳大學中文系畢業的阿寶，出了「女農討山誌」一書時連姓都沒透露，只有她親手建造開墾的房舍林園——「寶蓮園」露出名字。阿寶有獨特的生命觀，曾在旅程中，獨自在荒野摘下身上兩百多隻螞蝗，覺得隻身旅行不會比在都市開車更危險。有一次在藏區，她買了一頭小驢卻不忍騎牠，只讓牠背駝卅公斤的行囊和青稞。「小驢休息時，我得割草餵牠，是我比較累。」談到自己的堅持，阿寶也笑起來。
結束雲遊後的阿寶，四年多來隱居梨山，展開她人生的下一場大實驗。她想要尋找善待土地的耕作方法，在十年之內將她經營的七分地果園，復歸蓊鬱山林，逐漸還諸大地。那時果樹將被紅檜、扁柏、赤楊、台灣杉、肖楠、阿里山榆等原生種林木代替。
意志堅 靠一己之力還山
這就是梨山阿寶的「討山」大計。她要憑一己之力愚公「還」山，力量這麼單薄，意志卻無比堅定。「梨山阿寶」傳奇逐漸流傳開來，阿寶成了播種的人，種水果、種樹，也種理念。
四月梨山，領著上山尋「寶」的台大城鄉所學生及竹科上班族，阿寶指著落在陡坡上的果園解釋，果園分成幾個區塊：最陡的坡地連同上面的梨、桃、李樹，完全廢耕，讓它自然發展；在碎石區，就種上三百棵各式樹苗。緩坡地上的果樹空隙也種上樹苗，頭幾年樹還小時，果樹仍然採收，以應付租地造林的開支。
阿寶堅持用對大自然最少危害的方法來照料果園，不用除草劑是其一。當鄰園雜草一片枯黃時，只有她的「寶蓮園」的野草和樹苗一樣青綠，「落肥給草吃，妳本錢厚喔。」鄰人不懂這位小姐的野心，以為她徒手除草是為練身體。
重生態 蟾蜍蛇類都有家
草堆裡立著綁紅布條的小竹枝，阿寶說，這是為了標示她新種下的烏心石樹苗，免得她手起刀落，誤殺樹苗。瑞士籍男友馬丁還由家鄉為她帶來比人還高的狀似「死神大鎌刀」的傢伙讓她斬草不除根，這項「進口農具」大概是台灣農界僅有。
阿寶說，她原本也為除不完的草煩惱，但幾年下來，她已體會出零落除草法的好處：草叢本是蟾蜍、巢鼠、蛇類或小蟲的家，她無法一一理解每一種生物對土地的貢獻或損害，但相信「牠們自有存在的價值，而且，微妙互動讓土地常保健康」。於是她分區手工除草，總為生物留下棲避環境。
阿寶工寮裡調的私家肥料有可口甜味：那是用糖渣糖蜜、過期奶粉加上海藻粉的特調「營養湯」，每日曝氣、攪拌，幾周下來發酵完成，就成果樹「大補帖」。阿寶說，有時她會加入一些有益微生物，但顧慮土壤原生菌種，除非專家建議，不會隨意添加。
簡單活 書桌櫃灶自己做
討山生涯中反省人與自然，阿寶的生活簡單得近乎修行。住的二層樓竹屋是她自蓋、菜蔬自種，屋子裡除了書之外，大部分都是出自阿寶之手：麵包、書桌、櫃子、灶、望見山景的窗。憑阿寶，超低的物質欲望和超強的手藝，她幾乎可以不需要這個世界，真可以遺世獨立了。
但這位被作家孟東籬形容為「讓人驚嘆卻不可企及」的女農，不想只是孤芳自賞地在自家園子清唱楚辭「山鬼」，她還有改變大地的理想；為了這個，她得在城市廣覓水果直銷「樁腳」，努力著書宣傳討山理念，還要接待不請自來的好奇客人。
感謝山 給了深沉的體悟
山居生活並不如城市人想像中浪漫。頭年首次收成，被行口商低價剝削，還要不到貨款，阿寶氣極打官司，卻以烏龍收場。擺攤賣桃，她吹笛自娛，也被嫌聲音瘖啞難聽，更難忍受心血被客人一百兩百的還價，嫌果子醜。她氣急要人摸摸她長了厚繭的農人手，別再折辱她的成果。
幸好這些都成過去。討山第五年的阿寶說，再痛也是一下就過，但山留給她的是深沈的喜樂與體悟。
【2004/05/09 聯合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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