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曉敏的《冷戰後的美國軍事戰略》(北京:國防大學出版社,1999)又是本中國軍事學博士文庫之一。
可惜只分析到冷戰後老布什和克林頓政府的美國軍事戰略,冷戰前和小布什的缺。
是嗎?那我補貼二文:
冷戰前後美國全球戰略的演變
美國全球戰略從開始醞釀到正式形成,經過了一個從無到有、從支離破碎到系統完整、從軍事戰略到全球戰略的發展過程,大體上可分爲醞釀、初步形成、正式形成以及冷戰後時期四個階段。這種階段性劃分的依據,是國際戰略力量對比消長變化的結果,更反映出美國在國內政治經濟形勢的驅使下從本土擴張到海外擴張、從海外擴張到全球擴張的曆史進程。本文采用曆史分析法,深入探討了美國全球戰略的形成和演變過程,對比研究了冷戰後美國全球戰略從“冷戰型”逐漸轉向“冷戰後型”的軌迹。
全球戰略是指大國調動和運用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多種手段,參與國際鬥爭,維護和增強本國利益,實現國家根本政治目的的方略。在一定意義上講,只有全球性大國才可能形成全球戰略。美國全球戰略大體上可分爲醞釀(1783年到1898年)、初步形成(1898年至1945年)、正式形成(1945年到1990年)和冷戰後期(從冷戰結束迄今)四個階段。
一、美國全球戰略的源起和初步形成
美國是一個後起的資本主義國家,在戰略研究方面是西方國家中起步很晚的。由于東西瀕臨兩洋,南北相接弱國,美國從獨立到19世紀末,安全上從未遇到過嚴重的威脅,也未出現過迫切需要到海外作戰的情況。美國長期奉行孤立主義,保持“超然地位”,不卷入歐洲舊大陸的紛爭;在發展商業關系的同時,美國盡可能避免同外國發生政治聯系、避免同任何外國訂立永久性同盟,以維護美國自身的獨立、領土完整和選擇自由。因而,從1783年獨立戰爭勝利到19世紀末這一百多年中,美國奉行的政策實際上是一種大戰略,即:“西半球防禦”,其根本目標就是防止東半球再入侵西半球,獲得對北美的支配地位和對西半球的霸權。
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美國資本主義發展到帝國主義階段,其全球戰略也進入初步形成階段。在商業利益的驅使下,美國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外部世界,決定到更大的國際舞臺去擴大自己的影響。形勢發展推動著美國“有特定目標的幹涉主義”形成,它從大陸擴張轉爲海外擴張。彼得‧特魯博威茲曾指出:“美國在19世紀創建了一個大陸帝國,遂把目光投向更遙遠的邊界”。美國全球戰略初步形成的動因和依據是:
第一,美國經濟實力迅速增長,爲實行海外擴張政策奠定了物質基礎。內戰中北方工業資産階級的勝利,爲美國資本主義的發展掃清了道路。到19世紀90年代,美國工業生産總值超過了英國,躍居世界首位,接近于英、法、德三大強國的總和。強大的經濟實力爲美國重新瓜分世界的要求提供了物質保障,此時美國的領土向西擴張到太平洋岸邊。同時,由于經濟政治發展的不平衡,德國、日本和俄國等國崛起于世界舞臺,英國開始走下坡路,按照新的力量對比重新瓜分世界和劃分勢力範圍已成爲形勢發展的必然。
第二,美國擁有進行海外擴張的理論依據。在列強的力量對比發生變化、國際競爭愈演愈烈的同時,歐洲正在形成兩大軍事集團,准備用武力來打破原有的均勢。在此背景下,美國逐漸出現了建立國際新秩序的公衆輿論。1896年布魯克斯?亞當斯發表《文明與衰落的規律》一書,論證了美國從孤立主義走向國際主義的合理性與必然性,要求美國放棄孤立主義,趕快走上國際舞臺,擊敗主要競爭者,建立由美國領導的國際新秩序。年輕的海軍軍官、曆史學家馬漢研究了世界海洋史特別是英國在全球的擴張之後,于1890年出版了《海權對曆史的影響:1660—1783》一書,明確提出著名的“海權論”。馬漢還撰寫了一篇篇論文,用海權論解釋新的國際秩序的藍圖。他認爲,一個國家若想在世界事務中起重要作用,就一定要掌握海權;控制海洋是海權的軍事因素,利用海洋是海權的經濟因素;美國要在亞洲和太平洋地區建立強大的海軍,以實現自己的戰略目的。亞當斯與馬漢從不同的角度對未來的國際新秩序與美國的地位加以論證,代表了美國的國家利益,成爲公衆輿論的主旋律,對衆多美國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尤其是先擔任助理海軍部長、後出任總統的西奧多?羅斯福産生了較大影響。因此,“海權論”適應了美國渴望重新瓜分世界的政治需要,是美國對外戰略發生轉折的重要征兆。
第三,美國的軍事戰略已初露端倪。美西戰爭是美國獨立戰爭以後准備最充分的一次戰爭,“予有准備”被認爲是這次戰爭中采用的軍事戰略的最大特點。早在19世紀90年代中期,美國就著手制定對西班牙的作戰計劃。1896年海軍軍官威廉‧金布爾在《與西班牙的戰爭》的戰略報告中指出:美國對西班牙的戰爭目標應是使古巴獲得獨立,奪取菲律賓和波多黎各,主攻方向應是古巴和菲律賓;戰爭的關鍵是奪取制海權,控制大西洋和太平洋;主要戰爭樣式是海戰,海軍的行動將決定戰爭的進程。戰爭開始後,美國政府基本是按照這一戰略設想來指導戰爭的。美國不以攻擊西班牙本土爲目標,而是以攻擊西班牙幾處海外殖民地爲目標,作戰方向和地區處于西班牙帝國勢力範圍的邊緣。因此,美國在美西戰爭中的戰略被稱爲“外圍戰略”,即直接攻擊西班牙帝國脆弱外圍的戰略
第四,美國開始突破門羅主義的限制,將注意力從美洲轉向其他大陸,走上海外擴張的道路。1823年美國提出了指導在西半球進行擴張的“門羅主義”。1898年4月,美國發動美西戰爭,奪取古巴、波多黎各、菲律賓和關島等地,將觸角伸進了太平洋地區。1899年,美國務卿海約翰又兩次提出“門戶開放”政策,要求與其他西方列強共享侵略中國的權利。以美西戰爭和“門戶開放”政策爲標志,美國的對外政策進入了海外擴張的地區主義階段。
二、美國全球戰略的正式形成和發展
一戰前夕,著名英國地緣政治學家麥金德將目光投向遼闊的歐亞大陸,第一個區分了陸權與海權的觀念。他問道:從地理關系的某種一貫性看,世界政治的中樞地區難道不是歐亞之間那塊廣闊地區嗎?于是,曆史上就有了著名的麥氏三段論式的政治咒語:“誰統治了東歐,誰就能控制大陸心髒地帶;誰控制大陸心髒地帶,誰就能控制世界島(歐亞大陸);誰控制了世界島,誰就能控制整個世界”。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整個國際關系史和美國戰略史上的一個轉折點。近300年來,特別是19世紀以來,歐洲曾長期位于世界政治的中心,維持以歐洲均勢爲中心的傳統國際關系格局。二戰打破了這個格局,英國和法國淪爲二等強國,西德和意大利處于戰敗國地位,歐洲在國際事務中居于支配地位的時代已成爲曆史。美國不僅走上了世界戰略的大舞臺,而且在戰爭中大大增強了自己的經濟、軍事和政治實力。美國憑借遠遠超過其他任何國家的實力,成爲資本主義世界的霸主,崛起爲國際關系的力量中心。于是,它徹底抛棄孤立主義政策,從國際關系的邊緣走向中心,在全球範圍內進行擴張,已成爲形勢發展的必然。早在大戰期間,羅斯福等人就設計了一套建立戰後世界秩序、實現“美國世紀”的辦法,通過主導成立聯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簽定“關稅和貿易總協定”等,爲戰後整個世界格局的確立奠定了基石。美國和蘇聯意識形態和國家利益的對立以及1945年4月杜魯門接任總統,又加速了美國奉行全球主義、與蘇聯對抗的過程。蘇聯作爲世界上第一個也是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爲取得二戰的勝利付出了巨大的民族犧牲,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國際地位。在蘇聯的影響下,社會主義陣營越出一國的範圍,影響不斷擴大。蘇聯也不再囿于地理的限制,將影響擴展至歐洲。在此情勢下,美蘇爭奪迅速在全球範圍內展開,使美國“對國家安全、戰爭以及和平的傳統看法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不得不尋求新的途徑來保障國家的安全”。
爲全面實施“遏制戰略”,美國在歐洲推出“馬歇爾計劃”,建立北約,並重新武裝西德。在亞洲,美國先後與菲律賓、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韓國等國簽署了雙邊和多邊條約,並在這些條約的基礎上于1954年9月與相關國家簽署了《東南亞集體防務條約》,在東亞和東南亞形成了針對中國的戰略包圍圈;在中東,則推動英國主持建立了中央條約組織,艾森豪威爾政府時期又推出了“艾森豪威爾主義”。斯皮克曼認爲,美國這種對蘇聯(以及新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遏制戰略”,實質是在歐亞大陸的邊緣地帶保持美國的軍事優勢,以壓制蘇聯向邊緣地帶突破,進而向西方海上力量挑戰。
“遏制戰略”的提出,標志著美國戰略質的轉變和飛躍。這種轉變主要體現在:(1)從戰時與蘇聯結盟共同抗擊德日意等法西斯國家,過渡到以蘇聯爲主要對手和作戰對象,遏制蘇聯和“共産主義的擴張”成爲戰後40多年美國貫徹始終的戰略目標。(2)從以美國本土爲中心的美洲堡壘戰略向真正的全球戰略過渡,突破了長期以來一直以關注美國本土安全爲主,對歐洲事務較少介入的“孤立主義”戰略思潮,轉而強調美國利益和美國安全的全球性,首次制定了積極幹預世界事務、爭奪世界主導權的較完整的全球戰略。從這一戰略開始,美國戰後至今各個時期的軍事戰略均具有明顯的全球性和進攻性。(3)從傳統的常規戰略開始向核條件下的現代戰略體系轉變。雖然提出和實施“遏制戰略”的初期,美國還沒有形成系統的核戰略,但是隨著1945年8月原子彈在廣島和長崎的實戰運用,美國已經開始研究運用核武器的理論,核戰略的雛形正在形成。(4)從步西歐後塵到走在世界前列。二戰以前,美國的軍事戰略思想基本上是對英、法等西歐國家傳統軍事理論的摹仿,國家政策中政治和軍事兩個方面一直存在脫節現象,從未出現過將政治目標和軍事目標結合在一起的戰略理論。從“遏制戰略”開始,美國一掃以往由于戰略傳統缺乏而呈現的戰略思維貧乏,迅速掀起“戰略熱”,開創了美國現代戰略研究的新局面,創立了具有美國特點的獨立的戰略體系,對世界各國特別是西方各大國戰略思想的發展均産生了重要的影響
“遏制戰略”既是杜魯門政府的軍事戰略,同時也是其國家戰略——“杜魯門主義”的核心,奠定了戰後美全球戰略的基礎。這種軍事戰略和國家戰略合二爲一的情況,表明戰後初期美國尚未形成完整的、多層次的戰略體系。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之一是,當時美國尚未建立統一的國際機構去規劃和運籌統一的軍事戰略,國家戰略和軍事戰略均由總統提出和制定。在艾森豪威爾政府時期,美國的軍事戰略和國家戰略開始區別開來。“新面貌”政策和“新新面貌”政策是美國的國家戰略,“大規模報複”是軍事戰略。但由于這一時期美軍事戰略的制定基本上是由國防部以外的官員提出和制定的,從戰略決策程序來看,軍事戰略和國家戰略的“分家”尚未完成。到肯尼迪—約翰遜政府時期,美國進一步理順了軍事戰略和國家戰略的關系,不但將“和平戰略”作爲國家戰略,而且還一改過去由國務院官員提出和制定軍事戰略的先例,由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泰勒提出了名爲“靈活反應”的軍事戰略。美軍事戰略的內容也愈加充實,層次日漸明晰,軍事戰略之下開始明確區分出核戰略和常規戰略。從1969年到1982年的12年間,美國經曆了尼克松、福特、卡特三屆政府的變遷,發生了由共和黨政府向民主黨政府的更疊。這個時期,由于美國深受“越戰綜合症”困擾,蘇聯乘機步步緊逼,美蘇日歐中五大力量中心正在形成,美國不得不推行重視夥伴關系、實力和談判三原則的“尼克松主義”,謹慎地走一條介乎世界警察和孤立主義兩種極端政策之間的中間路線。與國家戰略相一致,美提出了“現實威懾”軍事戰略。“尼克松主義”和“現實威懾戰略”的內涵基本一致,核心都是推行“當地人打當地人”的方針,力避美軍再次卷入越戰式的局部戰爭。1981年裏根政府上臺後,在國家戰略上提出了“裏根主義”,表示美國要在任何出現蘇聯侵略或蘇聯支持的侵略行動的地方進行抵制,力圖將蘇聯的影響推回到蘇聯的國土範圍之內。作爲“裏根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裏根政府在軍事上提出了“新靈活反應戰略”。“裏根主義”和“新靈活反應戰略”的提出和發展,標志著美全球戰略跨越了戰後對蘇聯單純遏制的範疇,進入了一個主動進攻、靈活反擊的新階段。
三、冷戰後美國全球戰略的調整與趨向
(一)布什政府時期
80年代後期,國際形勢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1985年戈爾巴喬夫上臺後,執意倡導和推行“新思維”,全面自我否定,走全盤西化之路,結果非但未能扭轉蘇美爭奪中的不利態勢,反而導致政局動蕩,經濟形勢惡化,民族矛盾尖銳。蘇聯的“徹底改革之風”波及中、東歐國家,中、東歐國家開始脫離蘇聯的軌道,探索新的發展模式和對外政策。受自身政治、經濟和民族危機的影響,蘇聯被迫大幅度削減軍費開支,實行收縮性的軍事政策,在軍備競賽和地區爭奪上已明顯不是美國的對手。蘇聯綜合國力急劇衰落,國際影響日漸跌落。
面對迅猛變化的國際形勢,美不能不對戰後持續40多年的全球戰略進行全面的根本性的調整,以尋找新的範式替代反共産主義的“遏制戰略”。 1990年3月,布什向國會提交了他上臺後的第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該報告提出,美國對蘇聯不能只是簡單地進行遏制,而是要大膽地“超越”戰後長期奉行的“遏制戰略”。他試圖以比所有前任更大的抱負和雄心,通過綜合運用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多種手段,“將蘇聯作爲一個有益的夥伴納入國際體系中”,從而“開創一個超越遏制的新時代”。
世界局勢的巨大變化,還使美國感到在戰略上需要確立一種由它領導和支配下的世界秩序,以最大限度地維護和擴展其在全球的利益。1990年9月,在海灣危機爆發不久,布什即正式提出建立“世界新秩序”的戰略構想。之後,布什又多次對他的“世界新秩序”構想進行補充和進一步闡釋。“世界新秩序”的主要內容有:(1)強調在美國的領導下,實現一個“和平和安全、自由和法治”的世界;(2)在國際事務中更加強調“多邊”合作,而不是“單邊”行動,注重發揮盟國和聯合國的作用;(3)按照美國的價值觀和理想,建立新的國際體系,在世界上鞏固和推進所謂“自由”與“民主”事業;(4)實施地區防務戰略,重點防止和應對威脅美國利益的地區沖突。布什的“世界新秩序”構想,是冷戰結束之初美國在對外關系方面的一個綱領,其基本目標是維護冷戰後世界的安全與穩定,應付美國面臨的各種新的挑戰,在世界上推進“民主”事業,從而維護美國的全球利益。
布什政府時期美國全球戰略雖仍帶有過渡色彩,未完全抛棄冷戰期間的戰略觀念,但它第一次確定了冷戰後美國的國家利益和全球戰略總目標,勾畫出美國新全球戰略的一個粗略的輪廓,成爲布什政府對美全球戰略實施調整的總方針。
1993年1月13日,國務卿克裏斯托弗在參議院對外關系委員會提名聽證會上提出,冷戰後美國“需要設計一項新的戰略”來保護美國利益:第一必須促進美國的經濟安全,第二必須保持強大的防務力量,第三鼓勵正在發生的全球民主化革命,並強調對國外民主和人權的支持能夠而且應該是改善美國安全的一項中心戰略原則。1月18日,克林頓發表演講時再次強調,世界已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美國外交政策必須適應這種變化來達到自己的目標,再次強調美國對外政策將建立在上述三個支柱的基礎上
1994年7月,克林頓政府發表上任後的第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將“擴展戰略”發展爲“參與和擴展戰略”,在“擴展”美國的利益、價值觀和政經模式的同時,更加突出美國對國際事務的介入和參與,反擊退回“美國堡壘”的主張,堅稱只有“參與”才能“擴展”。(注:The White House,A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Engagement and Enlargement,July 1994.)“參與和擴展戰略”的提出,表明冷戰後美全球戰略的理論框架最終確定,標志著美國全球戰略基本完成了從“冷戰型”向“冷戰後型”的轉軌。“參與和擴展戰略”可概括爲:利用冷戰後對美總體有利的國際形勢,加強介入和參與國際和地區事務的力度,“擴展自由世界”的疆界,實現美國的“世界領導地位”。這幾年中,美國在推行“參與和擴展戰略”方面主要采取了以下步驟:
第一,積極構築美國主導、西方占優勢的大國協調關系。克林頓稱:“美國及其盟友從冷戰時代繼承下來的安全關系對推進冷戰後的議程是個關鍵”,“頭等大事必須是加強和適應美國的夥伴關系來應付冷戰後的挑戰”。但同時強調,“美國仍然是不可缺少的國家。有時候,美國,也只有美國,能在戰爭與和平、自由與壓迫、希望與恐懼之間起決定作用”。
第二,強調經濟優先,突出經濟安全。冷戰結束後,經濟因素在國際關系中的地位上升,各國都較前更爲重視以經濟建設爲中心的綜合國力競爭。克林頓政府明確提出將“經濟安全”作爲美國家安全戰略的三大支柱之一。爲此,美國不但從戰略高度重視對外出口,專門成立了“提倡出口辦公室”,提出“新興大市場”戰略,推行咄咄逼人的對外經濟政策,而且還積極推動地區貿易和投資自由化,大力支持全球性自由貿易體系的建立。
第三,維護軍事安全,確保安全利益。美1994年度《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明確提出,在美國對外政策的三項原則中,安全是第一位的,從而改變了克林頓政府在執政的頭一年把經濟問題置于對外政策首位的做法。 第四,注意循序漸進地推進“全球民主化”。克林頓政府上臺之時,恰逢冷戰結束、“曆史終結論”躬逢其盛之時,于是正好繼承老民主黨人的衣缽,明確地將“全球民主化”作爲美國全球戰略的三大支柱之一。這表明美國決心以更大的力度和規模在全世界輸出美國的價值觀念和政經模式。
在第一任期內,克林頓政府雖然提出了“參與和擴展戰略”,但其對外政策在國內外仍然受到了廣泛的批評。很多人認爲,美國對外政策缺乏戰略意識,左右搖擺,前後不一,過份重視近期利益,美國成了對敵對友都既不可靠又難以預測的國家。蘭德公司發表的研究報告指出:“由于缺少一個得到廣泛同意的大戰略,許多方面遇到困難。美國的主動性受到削弱,經常處于被動應付的狀態。在衆多的威脅和挑戰面前,更加難于分清輕重緩急並形成前後一貫的對策;許多問題上的方針往往自相矛盾、動搖不定或不能持久”。
(三)克林頓政府第二任期
這一階段,美國開始對它在中、近期所處的國際環境和世界主要力量的走向進行評估,並著眼于21世紀的大國競爭,制定了美國面向21世紀的全球戰略。這充分表現在美國先後發表的一系列重要文件當中。如:1997年5月發表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與前幾年的報告相比,未使用“參與和擴展戰略”名稱,而代之以《面向新世紀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
再次,首次明確提出2015年之後俄羅斯和中國可能成爲美國的全球性競爭對手,表明美國對保持獨超地位的中長期前景有所擔心。
最後,首次提出美國面臨著嚴重的“不對稱威脅”的直接挑戰。所謂“不對稱威脅”,是指那些絕對軍事實力與美國極不相稱的敵對國家或敵對勢力利用非常規手段給美國帶來巨大危險的種種威脅,諸如恐怖主義、核武器和生化武器、信息戰和環境破壞等。
新的形勢下,美國全球戰略的動向主要有:
1.提出“塑造—反應—准備”(shape-respond-pre-pare)三位一體新戰略構想,強調維護當前利益與應付未來挑戰相結合。1997年5月,美國發表了《面向新世紀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在“參與和擴展戰略”的基礎上,提出了“塑造—反應—准備”三位一體的全球戰略新構想。“塑造”意味著不是要消極地適應國際環境的變化,而應更積極主動地去改造國際環境,使之不斷朝對美有利的方向發展;“反應”是指按照對美國利益威脅的性質和程度,對世界上各種各樣的危機作出迅速有效的反應;“准備”是指立即著手爲不確定的未來作准備,以確保21世紀成爲一個比任何時候都更爲強大的美國世紀。(注:Samuel R.Berger,“A Foreign Policy Agenda for the Second Term,”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Washington,D.C.March7,1997.)“塑造—反應—准備”戰略構想的提出,是冷戰後美國全球戰略調整過程中推出的一個重大舉措,它既是對“參與和擴展戰略”的有力補充,更意味著美國全球戰略已完成了“冷戰後”這一特定曆史階段的轉型,將著眼于21世紀,以更加靈活多樣和富于進攻性的手法參與國際鬥爭。
2.加強對各地區事務的參與,進一步擴展美全球戰略優勢。在歐亞大陸西端,加緊改造和更新北約,大力推動北約東擴,著力推動建立一個“統一、民主,並且在維護和平與繁榮方面與美合作的歐洲”。世紀之交,美國在各主要地區的重大步驟,有著深遠的戰略考慮,就是要通過推行從東西兩翼齊頭並進的兩洋戰略,控制歐亞;通過加強在歐亞邊緣地帶的存在,掌握中東的石油資源,策應其兩洋戰略,對歐洲和俄羅斯等形成戰略箝制和掣肘。“東擴”、“西進”和“北拓”遙相呼應,是美國在歐亞大陸強化其優勢地位的重要戰略步驟。此外,美還不斷加強在拉丁美洲和非洲的影響。近年來,美國一改冷戰結束之初對這兩個地區有所忽略的傾向,明顯加大了對拉美和非洲的外交力度,克林頓在第二任期曾幾次前往訪問。
3.積極運籌大國關系,加強對“潛在對手”的防範和牽制。面對世界多極化的加速發展,美爲保持主導地位,更加注意運籌大國關系。針對歐盟自身實力的增強、積極謀求成爲世界獨立的一極的情況,美國有意在一些問題上作出一定讓步,使美歐聯盟關系得以維系。美國也注意多方緩解美日矛盾,加強與日本的安保合作。1998年9月,“美日防衛合作指導方針”的制定,標志著兩國軍事合作進入一個新階段。美國還首次提出,在2015年前後俄羅斯和中國可能成爲美國的全球性對手。這表明,美國對俄、中兩國的判斷逐步趨于嚴峻,對兩國的防範和牽制力度明顯加大。
4.積極推行新幹涉主義和“炮艦政策”。冷戰時期,美國以反共主義作爲安全戰略的理論基礎和對外幹涉的理由。近年來,美國又極力鼓吹“人道主義災難”、“人權高于主權”和“國家主權有限”等謬論,不斷爲新幹涉主義尋求法理基礎。美國爲推行新幹涉主義,還更加倚重軍事力量。國防部長科恩表示:美國的“國家安全政策不只是爲了對正在變化中的環境作出反應,而且還爲了以符合我們利益的方式塑造這個環境”。(注:《科恩稱美安全政策重點將從應付冷戰結束轉向塑造新時代》,新華社華盛頓1997年1月22日英文電。)據美方統計,從1990年至1997年,美軍對外用兵共42次,年均用兵頻率較冷戰時期高出一倍。1998年以後,美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接連3次對外直接使用武力。
5.更加輕視聯合國的作用。聯合國是當今世界最大的政府間組織,在維持世界和平和促進經濟發展方面具有普遍的權威性。冷戰結束初期,美國曾較爲注意借重聯合國的作用,但近年來繞開聯合國加緊推進西方價值觀念的霸氣明顯上升。1998年12月美國繞開聯合國,聯合英國對伊拉克進行打擊,試圖弱化聯合國在解決地區危機中的作用。特別是1999年3月推動北約對南聯盟進行空襲,是美國安全繞開安理會,操縱北約自行其是,而且把手伸進了另一常任理事國的傳統勢力範圍。美國甚至聲稱要重新考慮聯合國安理會的作用、運作和決策程序。美國對聯合國用則取、不用則棄的實用主義態度,嚴重削弱了聯合國的權威,在國際社會創下了非常惡劣的先例。
在美國曆史上,隨著國際戰略格局的大變動而對全球戰略進行較大調整多是在戰爭結束後進行的,冷戰後始于布什政府而由克林頓政府加速進行的全球戰略調整則是在和平環境下進行的,新舊國際戰略格局過渡期將經曆較長的時間,中間具有很多的不確定性和複雜性,布什政府和克林頓政府所提出的戰略目標、指導原則及政策構想也不斷發生變化。總的來看,這次調整,涉及面廣、幅度大、影響深遠,是一次全面的、整體性的調整,在戰後美國曆史上前所未有。布什政府時期是從冷戰轉向冷戰後的大轉變階段,國際局勢風雲際會,各種矛盾錯綜複雜,新舊格局激烈沖撞,雖然提出了“超越遏制戰略”,但該戰略仍帶有過渡色彩,未完全抛棄冷戰期間的戰略觀念。克林頓政府執政期間,多極化趨勢加速發展,大國關系深入調整,國際戰略格局輪廓初現,美國全球戰略逐步完成了從“冷戰型”向“冷戰後型”的轉軌,並確立了面向新世紀的全球戰略的基本架構。這個轉變基本上是以1993年的“擴展戰略”和1994年的“參與和擴展戰略”爲起點,結束于1997年的“塑造—反應—准備”三位一體新戰略構想。面向新世紀的美國全球戰略,成爲克林頓政府留給小布什政府的最大的外交遺産,小布什政府的全球戰略將在這項遺産的基礎上發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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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結束後的美國軍事主義>金寶瑜《批判與再造》2008年第七期
自從冷戰結束,美國在全世界發動了九次重大的軍事侵略行動,這還不包括許多小規模的軍事行動,或是1990年代末期在伊拉克的每日轟炸(Bacevich 5)。在2001年的911事件之後,美國發動了新的軍事任務,並稱之爲「反恐戰爭」。美國以所謂的「反恐戰爭」來正當化對任何它視爲恐怖份子的國家、組織、團體或個人進行毫無止盡的攻擊。我想要確認我們都清楚了解到目前美國的黷武主義與對抗恐怖主義毫無關系,而且,事實上美國強加在其它國家和人民的軍事行動──轟炸設施、破壞土地和殺害人民──就定義或規模來說,才是不折不扣的將恐怖強加于人。
美國進行我們目前所看到的不曾停止戰爭的真正原因是什麽呢?
讓我們來回想喬治‧凱南(George Kennan)在1948年擔任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主席時所說的話。他很誠實地提到美國擁有全世界50%的財富,卻只有6.3%的人口。因此,凱南認爲未來一段日子美國的真正任務是去找出保住「這個懸殊地位」的方法。從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並持續到目前冷戰之後美國黷武主義一直都是爲了維持「這個懸殊地位」。因此,美國必須繼續其政治和經濟的控制,因此就必然要使用武力來取得並維持它在全世界的霸權。
蘇聯垮臺之後,美國即便沒有停止它的軍事侵略,但要將無盡的軍事擴張找理由卻變得困難。擔任美國布什總統大選顧問的萊斯(Condoleezza Rice)在2000年寫的一篇文章裏很明顯地點出這個問題。這篇文章的總結提到:
在蘇聯對美國的威脅消失之後,要去定義所謂的「國家利益」變得很困難。美國的外交政策必須重新回到國家的關鍵問題:建立一個足以確保美國強權的軍隊,對抗流氓政權,以及處理北京和莫斯科。最重要的,下一屆總統必須對于美國做爲世界領袖的獨特角色感到自在才行。
隨後,在2001年911事件發生了。這個事件使美國權力核心有了合理的借口來進一步擴大武力。美國隨即宣示了一個全球的、單方的和長久持續「全球反恐戰爭」。
冷戰結束後的美國黷武主義有幾個特征。首先我將指出這些特征是什麽。然後,我會談到目前美國在亞洲的軍事擴張。最後我將說明爲什麽認爲美國強大的軍事力量是不可能被制服的看法是一種迷思。我會說明其實美國霸權的基礎正在衰敗,而且,即使美國的軍事力量看起來比以往更強大,但是,支持這個巨大軍事強權的力量正在崩解。最後我將分析,美國無法以它的軍事力量來維持凱南所說的「這個懸殊地位」。全世界的人民正在崛起,我們將奮力扭轉「這個懸殊地位」,奪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1、冷戰結束後的美國黷武主義──與之前有何差別?
美國有許多天真的和平愛好者曾經誤認只要與蘇聯的冷戰結束,世界和平就會到來。他們甚至夢想政府預算裏會多出來因和平的盈余 (peace dividend),終于可以轉做爲人民亟需的教育和醫療的財源。結果他們只能大失所望!
美國入侵和占領伊拉克的兩年之後,2005年時 Andrew J. Bacevich出版了The New American Militarism, How American Are Seduced by War一書。這本書之所以特殊是因爲他的作者並不是左派人士;事實上,Baceyich是非常擁現存護體制的家夥。除了從西點軍校畢業和是越戰退伍軍人外,他還在Weekly Standard and National Review之類的保守雜志寫了許多文章。而且,他還曾經是在德國柏林的美國學院的布什學士 (Bush fellow)。他在這本書裏證實了美國黷武主義達到一個新的階段,戰爭已經變成華盛頓的日常事務,而且,事實上,戰爭也成了美國的一種正常的生活方式 (Bacevich and Engelhardt 1)。
Bacevich和其它人指出了後冷戰時期美國軍事主義的許多特征。這些特征如下:
1. 華盛頓將戰爭正常化:
Bacevich指出後冷戰時期美國黷武主義的新特征之一是「美國新軍事主義所表現出來的就是不斷的使用武力,因此也就是把戰爭的正常化了」。他說美國過去在使用武力方面至少有些自我節制,但是現在任何的自制已經蕩然無存。因此,戰爭的頻率越來越高。他計算在1945至1988的43年當中,美國有六次大規模的軍事動。然而,在1989至2003的14年當中,美國就發動了九次重大軍事幹預。用Bacevich的話說:
從1989年「正義行動」(推翻諾瑞加)到2003年「解放伊拉克行動」(推翻海珊)的這段短暫期間,就有九次重大的軍事幹預。這還不包括無數的較小行動,譬如帶有柯林頓特色的不明不白的巡诶飛彈攻擊,以及從1990年代末期以來對伊拉克日複一日的轟炸,或是派遣美國士兵到盧安達、哥倫比亞、東帝汶和菲律賓的准戰鬥任務。總之,美國軍事幹預的步調到了極度狂熱的地步 (Bacevich, TomDispatch 4)。
當美國不斷視自己爲世界唯一的軍事力量,它就愈加無所節制地使用武力行動來強迫其它國家就範。美國在它所支配的世界裏,已經很久不再表現得像是文明國家。過去美國統治階級在使用武力之前還會至少會表示它曾經試圖用外交解決,但沒有成功。但今天用錢尼(Dick Cheney)的話來說,武力「可以讓你的外交進行得更加有效」(Bacevich 5)。
隨著軍事幹預的不斷增加和對于軍事霸權永無止盡的追求,五角大廈的預算也達到新高。Bacevich 計算以實值美元來說(也就是在出去通貨膨脹之後),五角大廈的花費比起冷戰時期的平均國防預算高出了12%。據推測到2009年,美國的軍事總預算將比冷戰時期平均多過23% (Bacevich 3)。冷戰結束後不但從來沒有實現什麽因和平而來的盈余,美國國會至今已經爲了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還撥了七千億美元專款(國會研究報告,2008年2月8日)。
2 美國對于永久軍事霸權的追求
另一個冷戰結束後的美國黷武主義的顯著變化是它對永久軍事霸權的追求。冷戰時期,蘇聯是美國真正的或假想的敵人,美國軍事上努力要追趕和超越蘇聯。冷戰之後,美國變成世界唯一的強權,它傾全力想要繼續保持這個地位。美國早在911之前就已經在構思維持它做爲唯一軍事強權地位的計劃。
1992年老布什執政期間,在保羅‧渥夫維茲 (Paul Wolfowitz)的指導下起草了「國防計劃指導」(Defense Planning Guidance,DPG)。如今這位被曾被世界銀行撤了職的前主席,當時是錢尼的國防部副秘書長。DPG設定美國從三個方面來維持其軍事霸權的策略。首先,美國要制訂一個政策來預防任何國家發展出足以匹配或比它更強大的軍事力量。第二,美國對于那些發展新的軍事力量並可能危及美國和其同盟的國家應該采取先發制人的攻擊行動。在任何迫切威脅發生之前就先行采取先發制人的攻擊行動。DPG的最後一部份主張美國官員和軍事人員得以免除任何國際戰爭罪刑法庭的起訴 (摘錄自DPG, New York Times, March 10, 1992; Monthly Review, January 2006)。這份幾近完稿的DPG草案被媒體走漏了風聲,並引起美國同盟的強烈響應,因爲DPG將德國和日本同時列爲有朝一日將與美國匹敵的軍事力量,這份文件同時強調絕對不能容許這兩個國家提出這種挑戰。
當時DPG沒有成爲美國官方的軍事戰略,但是,美國不斷想方設法來伸張其在後冷戰時期的唯一強權地位。在《國家》雜志的一篇文章「無止境的優越」Endless Superiority) 裏,Michael T. Klare陳述了五角大廈追求永久霸權的意涵。Klare表示,早在1999年,布什發表了一篇重要演講,重述了DPG的許多重要概念,並特別擁抱了永久軍事霸權的想法。Klare說在這篇據報導由渥夫維茲所撰寫的這篇演講裏,布什說:「我們在下個世紀的軍事力量必須是機敏、致命、可快速部署,而且只需要極少的後勤」,而且「我們必須能夠在幾天或幾周內就可長距離地完成部署,而不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同時能夠以各種方法來鎖定目標並立即以「武器的部署」來加以摧毀。
2000年大選後,這幾個草擬DPG的變成了白宮內的關鍵人物,這些人包括了錢尼、倫斯斐和渥夫維茲。2001年的攻擊事件提供了實現DPG重要條款的機會。美國在2001年對阿富汗以及2003年對伊拉克的攻擊都按照了1992年DPG所揭示的策略,包括對「最終可能危及美國」或是「對美國尚未形成挑戰」的主權國家進行「先發制人」的攻擊和占領。阿富汗和伊拉克不具備任何足以挑戰美國軍事霸權的軍事能力,也不存在將來會威脅到美國安全的任何可能性。然而,美國卻可以利用它的霸權,編造所謂「大規模毀滅武器」的謊言,用來合理化它對這些主權國家的入侵和占領。對阿富汗和伊拉克的侵略創立了重要先例,美國可以毫不遲疑地以優越的軍事力量來單方面對任何國家發動攻擊。
911事件同時讓布什政權可以發動大規模宣傳活動,好在美國人民之間制造恐懼和不安。這個事件讓布什有機會施壓國會,得到更多的軍事預算來投入作戰以及研究和制造更新和更精密的監視裝置和更「機敏和致命」的武器。這正是五角大廈發生變化時期,以Klare的話說,當論及這個變化時,五角大廈官員提到以所謂「能力取向」來取代長久以來主導美國軍事計劃的「威脅策略」。這意謂著國防部不再是組織力量來對抗清晰可見的敵人的特定軍事威脅來,而是獲取力量來對付任何可想象的敵手可能發動的任何攻擊型態,不管任何時刻──從現在到遙不可及的未來。換句話說,這是追求永久軍事霸權的?
在一篇發言裏,前五角大廈主席倫斯斐說美國武力的建立要能夠「對抗所有的未知、不明確、不可見和不可預期」的敵人,並准備「阻止和擊退那些尚未對我們造成威脅的敵人」。這看起來好像是超出實際的妄想,但是他其實只是重申1992年DPG已經提出的想法。
在前蘇聯垮臺和俄羅斯的核武毀壞之後,美國壟斷了核子防衛系統。在2006年《外交雜志》的「美國核子武器的絕對優越性的崛起」一文中,作者提到,「美國幾乎取得核子武器的絕對優越性。美國或許很快就可以在第一時間擊毀俄羅斯或中國的長途核子武器。」根據這篇文章的作者的說法,核子霸權意謂著美國擁有核子武器的三個脊柱,包括戰略轟炸機、洲際彈道飛彈和彈道飛彈發射潛艇。美國有能力可以一舉懺滅敵人所有的核子武力。核子優越性意謂著如果事情沒有改變,「、、、、蘇聯和中國──以及世界其它地方──在幾年後即將生活在美國核子霸權的陰影下」(Lieber and Press 43-44)。作者的意思是世界任何國家不管擁有多少核武,都沒有機會對美國進行反擊。
美國除了在所有軍事武器擁有全面的優越性之外,它同時也比世界其它國家更快速地進行軍事設備現代化。在Power and Interest News Report中,「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機構」(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揭露:中國現在每年花費四百億在它的軍事設備,但美國花費卻是十倍之多──總數達到四千億。這份報告接著說,「.....這個不可置信的高花費比例保證中國在純軍事力量上根本無法與美國競爭」。
然而,擁有並且不斷增加越來越新和精密的武器對美國來說還是不夠,它必須藉由顯示這些武器的破壞力來向全世界證明它的軍事優越性。入侵伊拉克給五角大廈提供了機會去「驚嚇」(shock and awe) 伊拉克。美國入侵伊拉克的行動,首先將這個國家和它的設施炸得支離破碎以顯示它在軍事上的絕對強勢。美國入侵的兩周,根本不是兩國在作戰,伊拉克面對美國所使用的大規模毀滅武器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美國做爲世界的唯一軍事強權,同時發動兩個戰爭是不夠的。它必須著眼于世界其它地方。
II 、美國在亞洲的軍事擴張
伊拉克戰爭讓布什政權處于守勢,美國除了承認打敗仗,沒有其它出路。即使在2005年,美國入侵伊拉克兩年後,美國的戰事進行得並不順利。美國國務卿萊斯在當年三月到世界巡回演講,以顯示美國在維持它的世界霸權。2005年《新加坡工商時報》有篇題爲「萊斯向歐洲和亞洲喊話」"Condi Talks Down to Europe, Asia"的文章,裏面寫到:
萊斯女士非難歐洲考慮取消對中國的武器禁運──她認爲這個舉動可能威脅到東亞微妙的軍事平衡,因爲美國認爲自己是這個區域的和平維持者,對任何歐洲的幹預會非常嚴厲看待。她說,「是美國而不是歐洲在防衛太平洋」。接著她要中國施壓給北韓,而且告訴記者,中國可以「是該區的一個正面影響」,可是接著說到,中國也很可能成爲該區的最大問題(Antiwar.com, March 31, 2005, reprinted from Singapore Business Times, 2005)。
萊斯的這些話顯示布什政權意圖將它的焦點重新轉轉到亞洲,並以戰略計劃來防堵中國。布什政權在與阿富汗和伊拉克作戰時,並沒有忽視了對亞洲的密切關注。布什政權忙著重新確認美國戰略,透過致力于協調和制度化的介入來防堵中國擴張它的權力和影響。2006年二月美國國防部出版《四年國防報告》。這份報告指名中國爲崛起中的主要力量,有著最強大的潛力與美國在軍事上進行競爭。三月初在這份報告發表後不久,美國太平洋司令部的總司令,海軍上將William Fallon在國會軍事服務委員會聽證會上表示QDR爲美國設定了未來二十年的國防戰略和軍事狀態:在太平洋地區進行更多的軍事部署。同時,美國計劃與該區的盟友進行更多的軍事整合以便阻擋崛起中的主要勢力 (TMC Net News, March 7, 2006)。這顯示了美國意圖將中國當成一個軍事上的威脅,以便進行它在亞洲的軍事擴張,即使中國沒有軍事能力變成一個威脅。
美國透過與其盟友的軍事合作來確保它在亞洲的軍事地位。日本當然是美國最緊密的盟友。澳洲和其它國家──紐西蘭、新加坡、南韓和印度,也與美國維持友好關系。Global Research, Canada 在2007年發出版一篇Mahdi Darius Nazemroaya所寫的一篇文章「全球軍事聯盟:圍堵俄羅斯和中國──美國支持在遠東及太平洋的軍事夥伴關系」。這篇文章裏,作者提到美國提議在遠東和太平洋成立一個類似NATO的組織做爲聯合全球軍事聯盟的一部份。Nazemroaya 同時提到「新美國世紀計劃」的副執行長Ellen Bork以及美國企業機構(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學者Gary Schmit倡議在亞洲成立一個類似NATO的軍事網絡。事實上這種亞洲軍事聯盟的成立不僅是美國政府裏保守派所主張的提議或念頭,他們已經采取了許多重要的具體步驟來落實這個網絡。日本長期以來即與美國有軍事合作。根據Global Research,1999年日本和美國開始他們聯合飛彈防禦研究計劃。日本政府不但斥資資助愛國飛彈和神盾飛彈的部署,日本也容許美國使用其領土,以便美國軍事雷達設施可以與全球飛彈防禦計劃連結。Nazemroaya說,「日本已經逐漸與美國和NATO的軍事政策合並和同步。」2007年一月,日本首相安倍訪問NATO總部,接著又訪問一些NATO會員國,最後並與NATO簽訂軍事合作協議。日本同時也在准備修憲,以便能夠正式建軍。
美國另一個緊密的盟友是澳洲,澳洲在組織這個新的全球軍事聯盟的計劃中也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2007年三月,澳洲與日本簽署了一個雙邊安全條款來加強它們的軍事連結。這是日本與美國之外的唯一安全條約。2007年,澳洲同時與美國達成一個協議,允許美國在紐西蘭西邊的Geraldton建立一個美軍基地。這個新的軍事基地是提供美國在中東和亞洲作戰時一個重要的新的國際衛星網絡的連結 (Nicholson, February 15, 2007)。
2007年九月五日,Insider通訊標題爲「 美國、日本、印度和澳洲宣布對抗中國的軍事聯盟」 的文章。這份通訊提到,2006年五月這四個國家在馬尼拉組成了「四邊計劃」(非正式稱爲Quad),並且在2007年九月四日,爲了顯示威力,在Bengal海灣展開爲期一周的軍艦、飛機和潛水艇的軍事演習。這四個勢力聚會之後,中國對這四個政府發出正式抗議。Quad會員國跟中國保證他們之間的戰略夥伴關系只是爲了維持區域安全,而不是特別針對哪個國家。中國當然沒有被說服。日本試圖重建軍事力量和美國主導軍事同盟意謂著在亞洲和太平洋的黷武主義的增強。
美國早在2007年之前就清楚表示它不容許在亞洲的支配受到任何挑戰。在1998年,美國太平洋總司令 Joseph W. Prueher上將在上海複旦大學對學生發表演講。題目是「亞太安全與中國」。Prueher說美國對于從北美西岸到非洲東岸的區域負有責任,這個區域包含了四十三個國家。他同時說,「做爲一個太平洋國家,我們在太平洋的的經濟、政治和軍事利益是多方面和長久的。這些利益讓我們必須長久和活躍地介入這個區域......」。Prueher說美國與這個區域的貿易每年超過五千億美元,幾乎是美國貿易總額的35%,相當與歐洲貿易的兩倍。此外,他說亞洲對美國的軍事是很重要的,他並向聽衆保證「美國在亞洲的支配和控制是長期的,我們不會容許任何人來挑戰 (Prucher 1998) 。
美國帝國主義認爲自己在亞洲的支配是理所當然的。美國視亞洲爲其強大帝國中的很重要的一部份,也把它對亞洲的支配與其全球霸權緊密連結。以自由和民主之名,美國以軍事力量來保護它的經濟利益。我們不能誤以爲美國帝國主義有可能被改良或加以修正。它將永遠以最爲粗暴野蠻的方式來維護它的利益。
III 、對美國軍事強權無敵的迷思
從以上關于美國冷戰結束以來強大的軍事擴張的敘述看來,美國軍事力量似乎是無可匹敵的。許多人甚至是大部分人都相信這就是我們今天世界不可改變的現實。我認爲雖然一方面,我們必須極爲嚴肅地看待美國驚人的軍事強權,美國的軍事力量確實摧毀了許多國家和屠殺許多人。可是,另方面而言,建立在純軍事力量的美國帝國就如同之前有人說過的,也只能是一只紙老虎。美國的確使用精密武器贏得許多戰役,好比入侵伊拉克之後爲期兩周的「驚嚇」轟炸。然而,自從二次大戰之後,美國從來沒有打勝過仗,它侵占伊拉克的戰爭也勢必會遭遇挫敗。
我們必須知道不管美國統治階級用多大的謊言來欺騙美國人民,他們終將了解到,這些戰爭不管規模大小以美國人民爲名的戰爭,從來都不是什麽要保護美國人民安全的戰爭,也與傳播民主或替別的國家樹立規範毫不相關。這些戰爭只不過是美國爲了維持它能支配全世界,每次動武力也只是爲了確保它的霸權地位。二次大戰後美國所發動的所有戰爭都是爲了掠奪他國資源和奴隸人民的不義之戰。有次一位天真但好意的美國人問我,「爲何美國總是幫錯邊?」我告訴她,「美國本身就是錯的一邊」。美國站在反對人民的一邊,也站在反對正義的一邊。
許多身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以及已經回國的美國士兵對于他們爲何要去那裏感到非常困惑。目前雖然美國擴大招募自願軍去打仗,但是它能募到足夠的士兵去伊拉克打仗越來越的困難。美國政府在1973年停止征兵制,目前總共有15萬9千名士兵在伊拉克,另外有2萬7千名在阿富汗。軍隊即使再努力加強招募,但是軍隊的每個部門招募到的人數還是遠遠落後于預訂目標。面對無法得到足夠的兵源來實現「反恐戰爭」的野心,布什在他2007年向國會提交的國情咨文裏呼籲成立「國民志願後備軍」來「減輕軍方的負擔」。
所謂的「國民志願後備軍」事實上是個從1990年代以來就存在的私人軍隊。Blackwater: the Rise of the World’s Most Powerful Mercenary Army 一書作者Jeremy Scahill 在Democracy Now廣播中接受Amy Goodman 訪問時表示,黑水于1996年建立時是做爲私人軍事訓練機構,但現在是全世界最強大的顧傭兵公司。他說黑水有兩萬名士兵隨時待命,有世界上最大的私人軍事基地和二十輛飛機,其中包括配備武器的直升機。不但在全世界有數千這種私人軍隊在保護美國官員和外交人員,他們還在阿富汗訓練軍隊, Scahill還說,「黑水在裏海也非常活躍,在距離伊朗邊境幾英裏遠的地方還設置了一個特別基地。」 它還與南方蘇丹地區政府直接協商,打算進入該區並訓練蘇丹南方的基督教勢力 (Jeremy Scahill, interview by Amy Goodman, Democracy Now, January 26, 2007)。
事實上,黑水只是美國政府雇用來攻打伊拉克戰爭的許多包商之一。面對招募志願軍到伊拉克和其它地方作戰的困難,恢複征兵制則因會遭到強大的反對而不可能實現,美國政府越來越依靠這些私人公司的顧傭兵來應付目前以及將來的戰爭。這個征兆顯示了越來越多的美國人不再願意爲了他們政府永無止盡的戰爭來流血。根據最近電視新聞報導,許多士兵在完成兵役後,被禁止離開軍隊,因而引起了極大的憤怒、憎恨和士氣低落。當戰爭繼續拖延下去,美國人將了解到只有一小撮人因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而發了財,但對大多數人來說戰爭只是帶來了苦難。
伊拉克戰爭讓倫斯斐、錢尼、渥夫維茲和布什一整幫人聲名狼籍,同時,他們所宣稱可以靠少數操作精密科技武器的士兵來作戰的美國軍事能力的論調也失信于人。這些人取得權位靠的是宣稱可以將傳統武力轉型爲更精瘦和具彈性的力量,並主張贏得戰爭不是靠著士兵了解爲什麽要打這場仗,而是憑借優越的軍事武器。現在有15萬9千名士兵陷在伊拉克,2萬7千名士兵困在阿富汗,證明了他們所謂以致命武器贏得戰爭的那個機敏而彈性的力量純屬幻想。結果布什也必須將他一向支持和依賴的倫斯斐撤職。隨著倫斯斐的丟官,美帝國主義靠其先進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征服世界的夢想也跟著逝去。這個夢想死了,我們要美國這個夢想永遠在世界上消逝。
爲了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的經費需要,美國聯邦赤字不斷增高。這兩場戰爭經費在2003年和2005年之間每年平均高達930億美元,2006年升高到1200億,2007年更攀升到1710億。國會預算委員會主席Kent Conrad說,「我們眼睜睜看著戰爭費用不斷往上攀升。一下是增加軍隊,一下是每個軍隊增加額外費用,另外過度依賴私人包商,使得支出爆漲」。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的每月費用已經攀升到110億,這些費用加到華盛頓堆積如山的債務上面,使得債務從2004年的5.6兆猛漲到9兆。
然而,國內赤字和債務只是一個指針,顯示美國經濟上不再能夠繼續這些戰爭,更遑論進一步擴大。另一個指標是美國國外債務的增加。包括日本、中國、歐盟和其它國家與美國的貿易都有出超,實際上這一部份美國不付錢的進口就是它向出超國家借的債,也等于這些國家資助美國的軍事侵略。美國的經常帳許多年來一直維持赤字,其它國家賣給美國的貨物和服務幾乎超過它們從美國所購買的50%。美國僅僅只是以印制美鈔來支付這些入超。這些積存在世界各國中央銀行的美元實際上就是美國外債的總合。
全世界國家的中央銀行的外彙儲備幾乎三分之二都是美元,因爲一半的國際貿易和大部分的金融交易都是以美元進行。美國從美元作爲國際貨幣享受到巨大優勢,並利用美元的特別地位在經濟上支配全世界。二次大戰之後,美國說服其它國家使用美元來作爲國際儲備,因爲當時美國有穩固的經濟力量而且保證可以將美元兌換爲黃金。1971年美國單方宣布美國不再將美元兌換爲黃金,其它國家持有美元的意願實際上已經降低了。1980年以來美國經常帳的巨大赤字造成美元對所有主要貨幣和黃金不斷地貶值。這顯示在經濟上日本和歐洲國家不但迎頭趕上,在某些方面並超越了美國。歐元的出現就是要來對抗美元。歐元的價值很穩定而且不斷攀升,因爲歐盟的經常帳裏面並沒有赤字。歐元逐漸取代美元成爲更爲可靠的貨幣。然而,美國依然擁有其它國家無法挑戰的政治和軍事霸權。
當越來越多國家的出口接受歐元,美元將失去它做爲世界貨幣的地位。美國不能容許這個情況發生。石油一直是世界貿易裏最重要的一部份。OPEC國家曾與美國有過協議,它們會繼續只接受以美元來購買石油。伊拉克是唯一個敢于破壞這個規定的國家,它在2000年11月宣布將轉而接受歐元。海珊的大膽舉動與他最終被推翻之間應該是有關聯的。1999年伊朗公開表示將轉向接受歐元,自此,伊朗就被布什包括進去所謂的「邪惡軸心」國家之列。
近來美元對歐元、日圓和人民幣的貶值已經嚴重威脅美元的儲備地位。只要美國外債持續增加,國際金融市場的美元越來越泛濫,美元的價值就會持續下滑。美元的貶值使得美國借貸越來越困難,而且,付款日子也越來越逼近。當美元失去儲備貨幣地位,美國經濟霸權也即將崩潰。
一方面,美國雖然不斷從其它國家借錢來追求它的軍事侵略,卻也無法持續太久。另一方面,美國不斷增加的軍事開支占去了國內預算的極高比例,這嚴重限制了健康醫療、教育和基礎設施(道路、橋梁、年久的自來水系統和交通)所亟需的經費。美國政府即使以資産階級的國家打造概念──以強大人民打造強大國家來領導世界──來看,也已經迷失了。支持美國黷武主義力量的衰敗迹象實在是太明顯了。
總結來說,美國軍事力量或許看起來很強大,但並不是所向無敵。美帝國主義無法繼續以其軍事力量繼續統治世界──不管這個力量具有多強大的破壞力。我們,世界的人們,必須改變這個老舊、過時、不正義和具毀滅性的世界秩序,努力爲未來建立一個新的秩序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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