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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01 00:00:27| 人氣1,081|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攤開掌心後才懂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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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賀,歡迎食用


燃起劫火向Lakshmi致意


  「欸欸--?你剛剛說了什麼--!」
  幾近與巴基斯坦交界的國界地,晨間日光在這個雨節內仍無任何收斂的趨勢,即便研究所終年為了印度這種要人死的天氣花了不少電費,但人體隨著季節性反應的躁動卻不是人工刻意擬出的涼爽環境所能輕易抵消。
  但玄想,自己現在想操起手術刀直接捅進對方太陽穴的衝動和氣候或是人體多巴胺異常之類科學名詞絕對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擺了一張過去十七年以來從沒動過半根眉毛卻在這短短一年內平均每十分鐘顏面神經抽搐一次到現在自己呈現半放棄的臉,玄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的後悔萬分兼暗罵自己白癡--他到底是哪根神經不對才會來找這傢伙討論問題!
  「要怎麼和人建立良好關係?我從來都不知道阿玄會問這麼人性化又這麼可愛的問題耶!」
  一秒一巴掌拍在對方湊近的臉,玄努力壓下抽動的顏面神經,完全不想和這個八卦發送器有任何多餘的肢體接觸。「直接,去死!」
  「阿玄不要這麼容易害羞嘛!」笑開一臉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獨靈活閃過殺傷力十足的瓶裝番茄醬,玻璃瓶身撞在地上匡啷一聲清脆悅耳。「啊咧?阿玄你該不會還在吃早餐吧?」
  「午餐。」無視路過下屬那萬分可惜盯著滿地鮮紅的眼神,玄甩著方才似乎有些扭傷的手腕,小小嘖了一聲。
  「我聽到你嘖了哦阿玄,不要因為不但沒砸到同僚還害得自己手扭到就生氣嘛!」越過面積逐漸加大的番茄醬屍體,獨抓住玄動作不順的左腕一個推拉喬好位置。
  「管太多。」
  「關心同僚我想也不太算多管閒事哦!」笑了笑,獨伸手攬過對方懷中大半的文件,開始了他的教學大業,只可惜學生是一位有著背社會化傾向的同僚。「如果是問要怎麼跟人打好關係的話,那應該是從和對方拉近距離開始吧?比如說如果稱對方先生或是小姐會產生嚴重的疏離感,也會有種彼此冷漠的感覺--嗯,那阿玄平常是怎麼稱呼別人的?」
  完全沒預料到對方會突然來個隋堂抽考,玄瞬間收起漫不在乎的態度,馬上回答。
  「那個,喂,誰。」三個稱呼一字排開,直接了當,零廢話,讓人心死一念間。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
  獨一秒止住自己抽動的嘴角,悠哉笑臉難得僵硬了一下。「那種稱呼不太好呀阿玄……不然取綽號怎麼樣?綽號可以增加彼此的親密度也能讓自己在對方心中產生特殊的地位,就像我叫你阿玄一樣有一種親--」
  「完全沒有。」一秒打斷對方自抬身價的話,要不是臉部天生無法做出太過強烈的情緒反應,玄幾乎快對這個打從一見面就亂喊自己名字的傢伙擺出嫌惡至極的表情。
  奇怪的書不要亂看,尤其是封面標榜「如何讓你一分鐘成為萬眾矚目焦點」或「對人際關係有煩惱嗎?本書可以徹底解決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課題」之類的邪書……還有只會出餿主意又自稱是自己好友的人說的話最好也不予採納。
  「這句話讓人聽了好受傷啊!阿玄。」明顯臉皮厚到可以無視一切吐槽,獨裝模作樣的表情讓玄真的很想撇頭。
  「吶,阿玄來試試看吧?」
  「試?」
  「嘛,就是把我當作練習對象啦!綽號有很多種取法,不過一次解釋太多阿玄也學不來,所以就先從最簡單的『看特徵』取綽號開始練習吧!」
  看著獨一臉期待會得到新綽號的表情,玄皺眉,不好意思拒絕地想了一陣子。在獨的情緒興奮到最高點的那個瞬間,他一口咬定地說出有生以來第一個努力想出來的綽號--
  「--變態。」
  「……不,阿玄,你還是先學著把我的代稱從『變態』轉回本名吧。」

  認識至今每日一戰正式邁入第三百六十五場次,參賽者獨--徹底完敗。


  拗不過獨硬是堅持要幫他把資料全數送回資統室,玄在回房路經淡藍長廊時不經意瞥見一幅繪上Shakti女神結束苦行後正式以Ardhanarishvara姿態入住Lord Shiva左身的巨型壁畫,他這才猛然想起自己最原始去找獨的目的。
  Deepavali,苦行完成之日,意義轉變至今更多了另一層新的涵義--印度新年、萬燈節、屠妖節。
  壁畫佔據了挑高樓層的整片牆面,色調暗沉而陰語滔滔,二十一日苦行其實成就不了什麼,Dushelira之死是Vikram最末一秒象徵的名字,錫克教於是信奉而尊誠Bandi Chhorh Divas,燃燃起diyas戲過的燈。
  駐足壁畫前數秒,在再次邁開步履的同時,玄認真思考起自己為什麼老是在被獨徹底扭曲原先問題後忘記問題背後真正的目的。
  雖然對方才剛進研究所一年又老是毀掉他平靜的情緒,但一天到晚照三餐定時放送的噪音汙染卻不置可否地融入生活、潛入生命,令他有時會下意識回頭找尋那道總是湊在耳側的笑音。
  雖然獨有時候真的很煩,雖然離家鄉真正的新年還有好長一段時間,雖然雖然--可是玄還是想在這個日子裡對他送上一聲祝福,畢竟即便是對方自己死皮賴臉地黏上來,但無法否認的,獨已經陪伴他走過了一年,用稱不上朋友卻也不能說是陌生人的態勢將他淡漠的性格參入些微熱度。
  --所以他真的只是因為不確定要用什麼口氣向獨說新年快樂,秉持著「和一個人交談得用上適合雙方的方式」的思考邏輯去詢問本人「你的個性?」這麼簡潔有力的問句,可是為什麼那傢伙就是可以硬生生把他的原意完全扭到另一個方向還順便害他也忘記原本的目的!
  ……祝賀的事,他恐怕還要再考慮考慮--



  「--拒絕。」
  「阿玄不要這樣嘛!我那麼認真把工作做完就是為了這天耶!」
  「拒絕!」
  十月三十一日,光明慶典The Festival of Light,印度新年第一天,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那這個不是印度籍的傢伙是在湊什麼熱鬧?
  早上剛起床就得面對人去研究所空這種讓人腦血管幾近爆裂的景象,玄真的認為自己對一切徹底默然的加強版個性絕大部分是獨訓練出來的。
   「阿玄走啦!今天可是新年、新年耶!不去好好融入當地風俗民情不覺得太浪費人生了嗎?」
   「不覺得。」
  將試管滴定變化數據確實填入表格,玄一巴掌把數張A4紙拍上獨今天看起來格外興奮的臉,完全否決對方任何貌似目的不純的提議。
  「阿玄,其他人都很開心的出去玩了耶!走嘛!偶爾放鬆一天不會怎樣啦!」
  明明是你擅自放他們出去。「再說。」
  「……阿玄你剛剛說什麼?」
  「……」放下紀錄筆,玄輕輕為了自己不小心的鬆口嘆氣,同時順手指向身後煩了他一整個星期的提煉研究,說:「明天,提交。」然後就這麼看著獨。
  「一分鐘。做完阿玄就跟我出去玩。」獨拉出椅子坐下,筆在修長手指中轉過複雜輪旋後開始在紙上揚灑了起來。
  玄輕鬆轉過身去泡杯咖啡提神。但彷彿刻意算準了時間點,他才剛看中一張沙發椅準備坐下好好享受難得悠閒的早晨時光就立刻聽到所有實驗器材同時熄火的聲音,下一秒整個人就已經遠離座椅,被半推半拉地拖向大門。
  「等!」
  「我在一分鐘之內做完而且分秒不差,所以如果阿玄今天不好好玩一場的話我之後的一個月都會拉阿玄出去玩喔!」獨說了一句針對個人而言威脅性十足的話。


  用色料在額頭繪上燃焰,追求心靈靜然高潔;用苦葉擰出的液體同甘蔗甜液融混,親友與共,苦盡甘來而憶苦思甜。
  「『每個人都有生氣,會有熱,按火焰讓你所有的問題休息一下』是這段時間內大家的口頭禪。」
  獨從歡慶人們手中要來一隻圖筆,壓住玄掙扎的手的同時硬是撥開他蓋去左眼的瀏海。
  冰冷顏料觸上額頭的瞬間,玄的肩膀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瞄到獨臉部的火炎彩繪一路從額角漫延上右頰,璀璨了那隻嵌於眼眶的瞳,似Skanda Purana焚開的信仰堅貞。
  「顏色是紫色,阿玄不會介意吧?」筆觸終點於左下眼瞼後,獨將玄的前髮往一邊撩去固定,非常滿意自己的大作。
  原先內斂的紫在獨的刻意操弄下張狂覆上額後又向下彎鉤出新月形貌掩去了因睡眠不足而產生的青紫,體態之恣意甚至將平日難以察覺的左瞳色度烘托出水鑽折透下的光暈。
  玄搖頭,在身周熱鬧的氣氛趨使下也漸漸放鬆了原先過分緊繃的情緒。
  --慶典……。即便自幼便待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國家,玄卻仍是連最基本的風俗習慣都不太懂,甚至連出來遊玩都還得讓一個才剛來一年多的傢伙帶路,否則他很有可能在一轉眼間就迷失在遊客群雜的人海中。
  不自覺想起一個禮拜前搞笑似的對話和自己最初被混淆視聽的目的,玄看著獨悠哉的笑臉,想著想著也就由他去了。


  以圓月曆行事,在Ashwayuja中一連六日的Deepavali後,Dussehra慶典會熱鬧喧囂過二十幾天,豐饒女神Lakshmi於此日降誕,圓月是她的手足,Lord Shiva迎娶她,眾人在玄關處彩上Rangoli向財富女神致敬。
  食物很好吃,人很多,耳邊不斷充斥各種不同音頻的笑聲,遊行隊伍從街道一頭蛛網延展;貧民的慶典其實很單純,只要笑就行了,只要對陌生人擁抱就行了,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四門階級必於慶典廢止,玄在被陌生人抱住大聲祝賀後狠狠給了躲在一旁偷笑的獨一拐子。

  Deepavali,古語梵文「一排燈」之意。
  夜晚,低矮樓房接續高聳廟宇,一簇燈闌幽幽燃起綿延至彼端無望之境,象徵光明驅散黯影、崇光幽聲悄然。
  慶祝Lakshmi誕生的光暈會在今日揚遍印度家戶的窗口,似止止不動的故鄉螢蟲奮力燃過短暫生命那般強韌而忠實。
  「喏,我就說這裡的風景很好吧?」
  ……如果伊泰默德陵的叫拜樓最高頂還不能稱作「風景好」的話,那玄大概要質疑獨把他從阿格拉大老遠拖到這裡,甚至在三更半夜違法逼他潛入古蹟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了。
  月圓夜,依傍亞穆拉那河的大家小戶也依序點燃了為未來祈福的嬌小油燈,碎光連鎖遍布視野,織開一片細脆微弱卻直達天聽的光旋迴廊。
  玄無法確定遙遠處稀疏散灑的光點是否為亞穆拉那河反映眾生希望所傳遞的溫柔,他只知道身旁人右瞳焚燒出的紅流映著左眸的藍會令他不自覺想起Lakshmi誕生的天空。
  「嘛,今天玩得倒是滿開心的!」獨隨手燃起一片紙窗花,笑說是不知道從哪聽來為友伴祈福的方式。而叫拜樓八角形的尖塔屋頂此刻被兩個無神論者踩在腳下的景況竟產生了一種違和的諧調。「下一次再一起出來玩吧?」
  注意到獨轉向自己的探問神情,玄瞬間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下清醒。「……下次?」
  「啊,其實不只有下次耶!」擺了個盤腿的坐姿後將兩手往後一抵撐住上身,獨慢慢勾出一個明顯計畫長遠的惡質笑容。「拉賈斯坦邦的沙漠節,東部的奧裏薩節,一月二十六號的獨立節例行性宣誓,杜爾加女神節時女生要互抹紅色粉末,最盛大的朝聖節日昆梅拉節,增進人們與大象和平共處意識的大象節,話說教蛇節也不錯,大壺節也去一下好了--對了!還有荷麗節!要大喊Bura na Mano,Holi Hai!而且我絕對要把阿玄推進彩色大鐵鍋!」
  聽著同僚逐一數來,玄驚愕地半張了嘴,雙眼瞪大,完全反應不及。
  「--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個節日我都要和阿玄一起過噢!今年的目標就是看到阿玄露出最棒的笑容!」
  悠然的笑畫出了夢影,玄喉頭哽咽地發現自己似乎能抓到某樣東西但又無法確定。「--為什麼?」
  「嘛,如果要問原因的話,大概是--」無所謂地笑著,獨始終帶笑的嘴角訴出了聲音。「因為阿玄是朋友噢!而且很重要很重要!」
  --畢竟像阿玄這種忍耐力無限大的人根本就是保育類動物了嘛!
  同僚笑著,語調真摯而目光誠然,異色眼炫出的溫和似亞穆拉那河湧起的柔緩夜潮。
  --所以他真的想對獨說新年快樂,用簡單的方式,做自己就可以了,不需要任何他一輩子都學不來的阿諛諂媚,以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朋友身分。
  緩緩將臉埋入屈起的膝蓋,玄想這次的自己知道該怎麼說、也有勇氣說了。
  「獨,新--」

  伴隨嘩啦悅耳水流聲的是從頭到腳的冰冷,玄慢慢抬頭,任由滴水瀏海蓋去額前的防水彩繪和大半臉孔;就著徹底濕透的襯衫,他緩慢站起,厲鬼般地瞪向一手拿著水桶的罪魁禍首。
  但獨對玄明明一臉平靜卻散發出嚴重殺人氣場的反應完全不解。「咦?這個節日沒有潑水活動嗎?不是要在慶典結束前一秒對對方潑水嗎?路上小孩是這麼--啊不對!那是泰國潑水節……」看著全身滴水的同僚,獨連辯解的勇氣都沒了。
  甩乾手上滴水的瞬間,玄一秒逼近一臉心虛的獨,摸出方才點燃紙窗花的打火機後直接開火燒衣--理所當然不是燒自己的。
  「停、等一下等一下阿玄不要衝動!停下來--著火了!阿玄你再不停下來的話我要抱你來滅火囉!我要抱你了哦!」
  「走開!」


  將額上火焰焚起參天信仰,絮語喃喃而遙目九方;黑天大神成了今夜提燈人,為司掌地獄魔王幻化排燈忠影;在新月一日二日憶念豐饒女神Lakshmi的兄長,半夜三時沐浴,淨身就寢,期待下一場DIWALI燃燃歡悅新火,女神Shakti苦行後的笑容已會是救贖。



  「--獨,新年快樂。」
  「咦?阿玄你剛剛說什麼?我好像聽到明明在世界末日以前都不可能聽到的話耶!」
  「拒絕!」





自凍土中精煉粹展的華

  一早,驚蟄在悶響的碰撞聲中驚醒過來。
  「--狩歌少爺?」眼睛對焦後卻找不到在冬日擔憂自己會因畏寒而感冒,所以特地跑來陪著入睡的溫柔花主,驚蟄困惑地喚了一聲。
  沒了另一人的被窩有點冷,他小小吸了下鼻子後隨手拉過一件厚褂披上,就在連暖襪都沒穿的情況下走進遠比室內低溫許多的外廊。
  果不其然,他在巨響的來源處找到了明明氣喘吁吁坐在地上卻仍用刻意壓低後的聲音同旁人對罵的日和野財閥今日當家,日和野狩歌。
  「狩歌少爺?」
  「咦?驚蟄你醒來了?」
  聽到自家花剛醒來時特有的軟噥語調,狩歌駭然回頭,卻在看到對方身上明顯沒有任何保暖效果的衣著時幾近發出喪父喪母般的哀鳴。
  「驚蟄你怎麼又只穿這樣就跑出來!」
  「唔、因為被子好冷……」仍有些倦意地揉著睜不開的眼角,驚蟄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有哪理不合邏輯,就這麼看著一臉驚慌的狩歌快步走到眼前。
  迅速將對方散散披在身上的厚褂拉緊,狩歌順手抄起放在一側的圍巾和外套幫對方套上後卻對他堅持不穿暖襪的硬脾氣沒轍。
  「你這樣如果又感冒了怎麼辦啊?驚蟄。」伸手替對方露在外頭又血液循環不良的冰冷指掌暖了暖,狩歌嘆了口氣。
  「小冬蟬早安呀!又沒睡飽啦?」原先在和狩歌對罵的男子笑笑地湊了過來,摸摸驚蟄睡亂的髮。「被子冷了就跑出來尋找溫暖源?小冬蟬你也太可愛了吧!」
  「老爺日安……」
  「臭老爸你如果想維持好花長的威嚴,就給我把手伸回去不准亂摸!」狩歌一秒拍掉男子放在驚蟄髮上的手,嫌惡意味濃厚至極。
  受到這種明顯不受歡迎的對待,被狩歌稱作「臭老爸」的男子的反應倒也十分戲劇化。「什麼叫亂摸!你這個兒子也太不給老爸面子了吧!辛辛苦苦傳了龐大家產給兒子沒一聲感謝就算了,還被當作變態一樣避之唯恐不及?去去!真是不肖子!去把那些東西搬到後車廂再回來!」
  「兒子剛成年就把工作丟下跑去國外消遙自在,甚至一年待在家裡不到一星期的渾蛋老爸沒資格抱怨!」
  兩父子就這個旁若無人地展開了幼稚園等級的爭吵,待狩歌回過神才驚覺昨晚練歌練到睡著的少年就這麼無視所有噪音地伏在他背上睡著了。



  「媽,你找我有事嗎?」
  「啊,狩歌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些東西都搬到車子上行嗎?」
  跟著不負責任父親一同回國的母親日和野由理有著傳承予狩歌的珀色眼睛,彎彎的眼尾勾出慈母的弧度。在於廚房來回穿梭時,她伸手比了個紙箱大小的鋁箔紙包,這麼要求道。
  看著母親高豎起的茶色馬尾隨著愉悅腳步來回晃擺,向來較為順從母訓的狩歌在乖乖搬起估計為食材的物品時,眼尖地注意到自家老爸在遠處比出了要他過去幫忙的手勢。


  「--所以我說,你到底要拿這些東西去幹嘛?」
  用力將一整套麻將器具連同花牌組扔進後車廂經嚴重違法改造的極大空間,狩歌喘了口氣,指著裡頭那「一大堆」居家遊樂器材,質問那個悠悠哉哉站在一旁連根手指都懶得動的傢伙。
  麻將桌和花牌組還可以理解,但當他被逼迫出賣勞力去把家用高爾夫、號稱「在家也能讓你成為絕世高手」的擬真型保齡球、Wii、撞球套裝、桌上足球……等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都搬上車子時,他真的再也無法裝聾作啞,放任自家老爸一付打算把所有娛樂來源全部搬光的態勢。
  「哎呀呀,因為今天晚上八雲要來我們家嘛!為了不打擾你們兄弟倆培養親密的手足之情,我只好委屈自己去八重老弟那住上一晚囉!」日和野揚歌笑得一臉燦爛,墨色眼睛流轉著計謀已久的狡詐光芒,嚴重刺激自家兒子那已經被折磨到不成人樣的腦神經。
  「他來幹嘛!」一秒看穿對方連掩飾都懶的眼神,狩歌大聲抗議。
  「哎?因為我們要熬夜通宵打麻將跨年嘛!加上由理和麻理剛好滿四個人,那被孤立的八雲不是超級可憐的嗎?所以我就建議八重老弟暫時把八雲丟過來一晚啦!」一句話坦坦蕩蕩,完全無視對面越發濃烈的殺人氣息,日和野揚歌再次對產生弒父衝動的兒子笑開無辜到了極點的笑容。
  「你這個臭老--」
  「--狩歌少爺?」
  被抱回房內的驚蟄似乎又因相同的理由赤腳在宅邸內亂走找人。自大門內探出的淡色眼睛帶著迷茫,在終於確認好目標位在何處後,少年這才跺著小碎步窩進狩歌溫暖的懷抱,不出多時便傳出了淺緩的呼吸聲。
  「啊啦,看來我不好意思繼續佔用小冬蟬的暖爐囉?」日和野揚歌促狹一笑。
  「快滾吧你!」狩歌將音量壓至細不可聞卻仍咬牙切齒地趕人。


  因為跨年原故,不只傭人全數返家,連服侍已久的老管家都以看孫子為由請假,以至於現在的日和野宅邸完全呈現無政府狀態。
  狩歌略顯無奈地翻著出門前母親留在流理臺上的年夜菜,想到老管家笑咪咪說的那句「年夜菜都在廚房哦,少爺」擺明了就是要他今晚自力更生,讓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全家上下連手串通好打算讓他有個氣到腦充血卻無處發洩的跨年夜。
  「驚蟄,今天晚上--」剛想轉頭對睡臥在滿地賀年卡的人報告今晚菜色,下一秒見到的景象便令他瞬間禁聲。
  他的華,手中輕捻一張暖色系賀歲,長垂及背的銀色髮絲略因向下傾身的動作蓋去半邊側臉。不知何時著上的舞服帶有收納深處的痕跡,蒼白指尖輕提起大袂緣口一個扯動,衣料彈撞產生了夢裂前音。
  華笑著用趾勾起遍地賀歲,以身軀轉繞旋響了風,腳跟抬踮向前輕巧躍動碎步後重複性曲身跳搖,少年撲進他呆愣之餘下意識展開的懷抱,身後賀歲翻飛入夢,唇角抿出的笑意甚至讓人錯以為驚魄冬蟬舞出的幻影似窗外明媚日色那般真切。
  「--最多、只能恢復到這樣,真的很對不起。」小小困擾地笑彎了淺螢色的瞳,驚蟄將始終拿在掌心的賀卡挪到狩歌面前晃了晃。
  賀卡上頭用黛藍彩墨繪上一只蟬落土沉眠而悲,但在其上卻硬生生粹展出一株冰色嫩芽。娟麗字跡想傳達的並不是新年快樂,彷彿那深扣人心的聲音珍重於耳畔訴出了聲音。
  --蟬終眠眠,且以此綻出心華謳歌。
  「藤若想說的話我是知道的,可是我還是想讓狩歌少爺看看新的踏歌。」
  和以前不同的舞姿沒了過往的驚魄逼人,因為那是強迫壓榨自己忽視疼痛所舞開的夢。
  他感覺喉頭燒灼,只能用力環抱住為自己喪失榮華的花。
  「--狩歌少爺,今晚吃火鍋好嗎?」以華之名再次站於萬眾之巔的少年脆聲笑開了末季凍寒。


  「歡迎光臨……」
  「喂喂喂!你那不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給我解釋清楚!」
  「跨年當天還要看到你這張討人厭的臉,沒直接叫你滾回去就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懶懶散散的語調,狩歌抱臂環胸倚門而立,用無需刻意假裝就已經嚴重表達出「本大爺不想歡迎你進去,識相的話就快滾回家吧」的嫌惡表情來刺激眼前這個完全不能用「相處融洽」這種和平詞彙來形容雙方關係的表弟。
  就著夕日逐漸落盡的昏晚,原先乖乖站在一旁的朱夏就這麼眼睜睜地看到自家花主額側正式爆開了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青筋。
  「日和野狩歌你這個混帳--!」

  進屋,泡茶。表兄弟倆各自佔據主位和客座,日和野狩歌順手拿了份報紙遮住視線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鳥居八雲明顯還在氣頭上地問「晚餐吃什麼」後得到屋主不耐煩回了句「火鍋」。
  「蛤?這麼寒酸?」八雲嘖嘖兩聲,一付難以置信的語調。「日和野先生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除了把東西全部扔進鍋子裡之外就不會煮別的東西了嗎?」
  安靜坐在花主左側幫忙歸類賀卡的驚蟄確定自己聽到報紙被瞬間捏爛的聲音。
  「我相信你就算把東西全部扔進鍋子裡有不見得能煮出人吃的東西,鳥居先生。」放下報紙後起身,狩歌露出不屑到了極點的笑容和一付徹底看扁人的表情。
  「哦?你的意思是你有自信做的比我好?」八雲也不甘示弱地在站起身子後挺直了背脊。
  「怎麼?難不成下任總裁呼聲最高的鳥居先生連展現那令人心酸落淚的廚藝都還要遮遮掩掩的嗎?」擺明遷怒和挑臖。
  「日和野狩歌你給我滾到廚房裡面去!今天不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年夜菜我就跟你姓!」
  「有種就來啊!我等這句話等很久了,今天就來把從六歲以來所有的積怨一次了結!」
  兩人互相瞪視著快步走進廚房,下一秒鍋碗瓢盆砰砰磅磅的敲撞雜著抽油煙機悶悶的運轉聲傳了出來。
  經歷了一場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該怎麼融入的話題,朱夏呆呆看著持續將賀卡整齊分類的驚蟄依舊旁若無人地進行著工作,喃喃自語了一句「日和野先生今天心情也不好嗎?」。
  「狩歌少爺說過他們小時候在第一次和夫人回娘家的家庭聚會上就互不對盤到打架。」
  「咦?八雲沒跟我說過這件事!」
  「可想而知。」將最後一張賀卡移至頭頂欣賞了下上頭美麗的釉色彩紋,驚蟄動作悠閒地收妥桌面後輕提起尚溫熱的瓷壺替客人倒茶。「遇到對方就會開始孩子氣,看來他們在今年也不會有什麼長進了。」
  「哈哈!其實他們沒有真的很討厭對方吧?只是因為太過相似,所以才會彼此看不順眼。」開心地接過漆杯後不忘道謝,掌心觸及的粗糙砂質讓朱夏想起自己第一次聽到驚魄冬蟬開口頌出的歌聲。
  悲傷,難過。用盡生命最後一絲對舞蹈的留戀嘶吼出對自身肯定的信仰,子此而生,柔緩音調首次為訣別高歌因而啞啞哀殤。
  『朱夏,謝謝你聽我唱歌。』
  蒼白少年笑出的聲音教會他懂得珍惜。
  「--同性相斥的道理嗎?這個比喻還真不錯。」頭向一側略偏,驚蟄淺淺露出了笑容。
  表情遠比第一次見面時要豐富許多,朱夏不確定是因為花主就在近處的緣故還是其實驚蟄意外的期待跨年,總之他相信雙方的相處肯定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對了對了,新年新希望!驚蟄你的新年新希望是什麼?」問話時隨意挑了塊桌上待客用的羊羹,朱夏眨著石榴色的眼睛,不經意瞥到對方明明在冬天卻仍赤裸的雙足時內心小小疑惑了一下。
  「新年新希望嗎?大概是希望華的名稱正式確立之類的吧?我已經等不及要給那些一天到晚說別人壞話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語調在結尾處多了些愉悅成分,驚蟄在抬頭時注意到朱夏散在肩梢的淺黃髮絲被頂處天窗透下的日色譜成一串連動光子,彷彿金雀昂吭轉歌。
  「--不過如果神明大人再更好心一點的話,我其實還有一個小小的願望。」伸手壓上心口放有藤若祝福的位置,驚蟄用帶上朦朧月華的螢色雙眼望盡朱夏耀目了完整夏季的璀燦紅眸。「最重要的願望狩歌少爺已經幫我實現了,所以我希望在未來的這一年能有機會和朱夏一起唱歌。」
  「咦?跟、跟我嗎?」
  「對,那朱夏的新年新希望又是什麼?」
  「咦咦?我、我的嗎?」
  有點跟不上驚蟄跳躍性的說話方式,朱夏的眼神明顯朝吵鬧不休的廚房飄移了一下,小聲囁嚅了一句。
  把低語一字不漏聽進耳內的驚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正是我最重要的願望。」
  --都是一樣的。他們都希望能和深愛自己的人走過一輩子。
  「對了驚蟄,你都不穿暖襪的嗎?這樣會感冒耶!」待話題聊開後,朱夏忍不住問了從一開始就困擾著他的疑惑。
  露在大跨外的裸足帶著不健康的蒼白,上頭在踝腕處各有道猙獰的疤--那是被強迫折枝後遺下的傷。
  朱夏在一瞬間確信自己看到那雙眼漾出了淡色的笑。
  「--因為要記得這種感覺,記得站在高嶺之上的寒冷。」低柔聲音緩緩於背勾勒出幻景,蒼白少年的音語同舞漫長,飽含了無止盡的感謝與滿足。「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明白現在的自己有多幸福。」
  朱夏想,或許驚魄冬蟬那日嘶吼的歌其實不是痛,只是在羽化前必經的過程。
  --因為歷經痛苦後所淬煉出的美麗才會真正散發光芒。
  「啊,看來甜點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去廚房拿些最中餅過來吧。」驚蟄朝廚房的方向看了一下,確定爭吵聲已經在前一秒停下後決定去把前些日子藤若送來的最中拿出來分享一下。
  但在數秒後,朱夏卻看到拿著一疊各種樣式的最中餅的驚蟄露出不知該說質疑還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走回和室。
  「驚蟄,廚房發生什麼事了嗎?」朱夏問。
  「不,沒事,那應該是我的錯覺、吧……」驚蟄喃喃了幾句,嘗試讓自己忘掉剛才在廚房裡看到的恐怖畫面。
  但最後事實證明,驚蟄確定已經把今年的新年新希望全部用完了。


  「狩歌少爺,這些菜……」
  「喂那邊那個!記得要把東西打包回去啊!」




後記:
  千萬別問我這兩篇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歇斯底里)

  第一篇《燃起劫火向Lakshmi致意》是阿楓指定的賀文,一樣是定案一抽但我沒寫出來的系列作品(你有哪一篇是完稿狀態的嗎?)
  06.《活得像一句廢話》的衍生賀文,時間設定比正文要早個幾年,原則上是那兩個人剛認識滿一年的時候,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啊!
  專有名詞的部分大概只是個人純粹性不喜歡翻譯後的中文,所以通篇以原文呈現,所以在這裡就沒有事後介紹了,畢竟再繼續在後記廢話下去我真不敢想像這篇到底要爆多少字(汗顏)
  
  第二篇《自凍土中精煉粹展的華》則是無意識就生成的短篇,我唯一慶幸的是它的字數沒有第一篇長(如果有我大概會哭死的電腦前)
  秉持著阿楓說的那句「所謂的新年賀文不就是要把過去這一年的自己重新審視一遍嗎」,所以!就跟著寫下去了……
  這篇算是和阿楓的賀文有關連性的一篇,一人寫一個場景,所以來過這邊的朋友別忘了要到阿楓那邊觀看另一種版本的花季新年賀!
  其實我說啊,這篇的重點其實是「爸爸們」吧?這是我和阿楓在寫文時不斷對自己重申的吐槽。
  其實爸爸們的設定打從日和野狩歌和鳥居八雲正式定為表兄弟後就已經出現了,而且還讓我們光是口述劇情就玩了好一段時間--所以真的是這樣吧?親份萬歲!!
  在未來有和阿楓打算上大學後要把賤爸爸(日和野揚歌)和蠢爸爸(鳥居八重)追求雙胞胎姊妹花的校園故事寫出來,不過都還只是預定而已,畢竟還有好多正業(文坑)沒做(填)完XD(雖然在回萌HP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親份萬歲)
  總之,希望大家會喜歡這篇重點錯誤的花季新年賀,在未來我和阿楓還是會持續性對對方指定賀文的XD

台長: 都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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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楓夜子
頭香GET!!

親愛的驚蟄和小朱夏(欸)還是一樣很可愛啊
話說每年都要這樣回顧過去一年
所以我們明年就是西苑崛起?!(大笑)
2011-01-01 00:54:24
版主回應
快啊!我們快把開出坑填完吧!(說不定到畢業以前都沒辦法做到)(遠目)
2011-01-01 01:42:59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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