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購物| | PChome| 登入
2004-02-13 10:29:40| 人氣53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鄭家的新生命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圖說:puwaenan那天大家很高興跟mumu敬雞酒)

十二月卅一日amiyan那天在南王迎獵門的會場,我被秀美老師裹著一身大外套給嚇了一跳。
「你是怎樣啊,相機跟錄音機藏在衣服裡?」對著平常有心又熱衷於記錄部落文化工作的秀美老師,奇怪地amiyan這天她不靠近會場收音,反而跟家人在一旁,太不像平常的她。這麼個隆突的外套讓我很不可思議:「奇怪ㄋㄟ啊你的相機,給你像大肚子。」這話一說,大姊為文馬上就笑出來:「什麼?你不知道媽媽要生了喔?再兩個禮拜就預產期了呢。」
『什麼?生孩子?』我不過是去哥倫比亞前後那陣子忙比較少過去,居然秀美老師要生孩子?!我忙不迭地罵起安喜大哥:「后~~~捨得讓你老婆這把年紀還受苦啊,你真該揍,抓去馬偕結紮。」安喜大哥笑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又很得意,畢竟,四、五十歲這個年紀大家還可以懷孕,三個女兒之後睽違十二年還能有個兒子,也真是了不起要慶祝感謝的。我馬上跟秀美老師建議:「你要不要把握機會拍個裸照,很好看喔,那個黛咪摩兒也是啊。」孕婦那渾圓的線條如撐實的陶壺,向來是我覺得一定很好看的造型。秀美老師笑著推說不要啦,於是我就只有拍到她穿外套鼓著肚子打手機的樣子。

一月三號我再打電話給秀美老師,要問她隔天晚上聯合年祭前的頭目高峰會,南王有誰會去。結果電話那頭的她笑了起來:「我現在禁足了,想出門也不成,這孩子喔等不及,一月一號早上就爆胎了,還好你有拍到那張照片。」想不到那成了有懷胎的代表照哩。秀美老師又說:「你這個星期三中午有沒有空啊,過來我家吃飯。小孩子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我們puwaenan,你也來喔。」
鄭家對我的疼愛與關心向來是讓我很感動的事,有什麼事都會叫我唸我惦記著,我也直把他們家當成是南王的家人,小孩子出生這麼大的事,當然是無論如何也要過去囉。
小孩子從醫院接回來的第一天,鄭家就在自家前庭請了三桌。來的人大部分是至親跟同事,而我也可以有這個福氣同是其中一桌的人,這番相待之情真的讓我很感動。安喜大哥那句「你也算半個媽呢~~」更是聽得我備感溫馨。吃飯以前,家裡的mumu先把飯菜酒肉湯水捏分成十來份,一一放在大門口外面的地上,喃喃唸著告訴祖先,鄭家多了一個小生命,請認識他來到這個家。看著安喜大哥的父親彎蹲著身子慎重的表情,真的會讓人感到,家族迎接新生命一齊加入未來的祖先這行列,是多麼神聖的一件事。
「恭喜恭喜!」對著高興到闔不攏嘴的安喜大哥,大家一一以滿滿的雞酒表示我們的祝賀之情。說到南王的雞酒那真是味冠天下,添加多種藥草配料氣味香濃,向來也是我的最愛之一。這一天mumu話不多說,一直巡桌添雞酒,她老人家拿起勺子就把雞酒往我碗裡面倒的動作,之豪邁,簡直就像泡澡舀熱水沖身子那般爽快俐落,而且還一桶倒過一桶,買尬,不只我的碗,就連桌上那只大碗都沒得見底過。我告訴mumu說不能再倒了下午還得上班呢,總不能頂著紅臉裹著酒氣踉進辦公室。mumu還是微微一笑一副江山不為所動的表情,繼續給我舀滿了整碗雞酒,喝得我牛仔褲都快爆開了,這下子不用懷孕,陶壺就往我肚裡長了。

我一直以為,小孩子的誕生就這一ㄊㄨㄚ了,沒想到,還有更大ㄊㄨㄚ的。二月一日晚上,我從台北趕回來繼續參加孩子的滿月酒。姜老師帶來已經算好孩子姓名的各式排法,給鄭家選擇。我們幾個愛開玩笑的說,哎呀呀怎麼不見「鄭依銘」還是「鄭亦豪」、「鄭伊賀」這幾個名字呢,用台語叫起來鐵爽的,以後孩子什麼都嘛第一名第一號。
家門外早已搭好帳棚擺好桌子唱起了卡拉OK,來慶賀坐桌的親友遠超過預期的人數。夫妻倆人緣好就會有這種下場,特別是晚年得子的情形,大家都很高興來祝賀。開桌之前,這次的告祭祖先就是由temaramaw真正地來執行。temaramaw背著aliyuT,彎下腰去慎重地一一排放飯菜,靜靜在一旁執行她temaramaw擔任起與祖先溝通的職分,然後又靜靜地起身離開。儘管時代改變傳統式微,總還有那連結過去與未來的執著在現在堅持下去。
這天的kulavau炒炸得很好吃,我最愛有九層塔跟醬油的味道。跟我坐同桌的小俊草扒了幾口菜就沒得閒功夫慢慢吃喝,一頭栽進部落影像工作的她,使命感上身了錄影機一拿就停不下來四處拍。她有個主題是紀錄部落的生命儀禮,正需要滿月酒有雞酒跟kulavau的畫面,可給她賺到了。後來她更是喜孜孜地說拍到舅媽秀美餵母奶的畫面,這種難得的畫面,流露母子兩人之間濃濃交流的親情,讓她好感動。

除了小俊以外,還有個熱衷部落紀錄讓我很感動的人也在現場。鄭大哥,只要是有關部落文化的事他一定在場,多年來時間與家當都耗在這上面無怨無悔。他說今天老人家會有很特別的唱歌,於是他跟小俊一個架攝影機,一個在場收音做起紀錄的工作。
老人家圍坐在前庭的院子,唱起了我在知本也常聽到的卑南族的荷嗨泱。愛看老人家唱歌,不只是他們一唱就唱到忘我、無我的境界而令人動容,更是因為可以一起溶化在聲流當中,感受與環繞四周的祖先有了聲波共振的交流。唱著唱著,咦哇怎摸變成大獵祭唱的那種有古詞繚繞聲音低低的歌啊?鄭大哥解釋,雖然聽起來很像,可是這不是大獵祭唱的,而是在部落有喜事這時候老人家唱的。用在滿月的場合,歌詞的意思大致就是告知祖先,祝福新生命加入家族,要認識孩子到來的意思。目前大概也只有老人家還有辦法用母語即興編詞這樣唱marsa’ur。
外頭傳來熱鬧的卡拉OK聲,幾乎淹蓋了老人的低吟聲聚。我開始聽得很吃力,這刺耳的對立。傳統與現代的拉拒,可以抗衡多久?真的希望傳統的這一部份可以一直延續下去。我告訴身旁的鄭大哥,我很期待以後puyuma還能有那麼多孩子在滿月的這一天聽到老人家為他唱歌給祖先的聲音,這種橫跨彼此都是temuwamuwan之間的感情。鄭大哥頗有同感用力點頭:「那是當然,這才是最重要的。」是的,不為記錄、不為搶救,只是希望這樣的歌聲可以實際地在族人的生活與世代的生命中,單純地流轉下去。

『單純地流轉下去』,這讓我想到先前秀美老師跟安喜大哥敬酒的神情。他們這對中老夫中老妻,寶抱著小小的嬰兒,一桌又一桌輪著敬酒,跟親友分享他們滿盈在臉上的喜悅,就像天邊盈碩的滿月般透發著喜悅的光芒。我看到了,那種人生在世夫妻雙方為人父母的滿足與喜樂,那是,最美最善的光芒。讓我也跟著覺得自己的人生因為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得以被完滿而不免羨憾。於是我轉過去對mumu說:「私もぼちゃんになりたい。」她以非常理解我的感情看著我,露岀老人家看過人生百態一世走來的淡淡微笑。很希望,我也有這麼一天可以像mumu剛剛那樣,擁有輪桌敬酒盡付杯中的淡淡喜悅。
吟唱結束,mumu代表鄭家向老人敬酒致謝,陸爺爺的弟弟敏喜爺爺也是其中唱得最用力的人。年齡也已八十好幾的他,雖然帶著助聽器,身子卻也硬朗得很,相信看多人間來來去去的他,一定也很高興能夠看到這個小生命成為puyuma的一份子。
散場到了外頭又給小俊逮著了繼續喝。剛剛我們兩個講部落紀錄片的事到了興頭,講到小俊又怕起我天馬行空的腦袋趕快喝就對了。
這一年她有個計劃,想把自己跟鄭大哥、培峰姊拍的紀錄片,以影像展的方式配合祭典期間播映給族人欣賞。快的話,就是三月的婦女鋤草完工慶囉。好耶,為了這份雄心壯志我再敬她一口。一旁的培峰姊把小貝比抱了出來,很寵溺地貼著他。培峰姊說:「這孩子三個月時我就認他了,那時秀美很煩惱。我鼓勵她,生!不管男的女的,我當他/她乾媽!」原來秀美老師的懷孕是在這麼多人的守護與打氣中,才有滿月酒的這一天,這種女性互挺的革命情誼,真的令人很珍惜。

我到秀美老師房裡探望忙了一整晚的她,對著這個新添的寶貝,除了責任與疼愛,秀美老師還是不忘對部落事務的關心:「后~~我以後怎麼揹著他跑部落啊?」離開前,我把這句話轉給了安喜大哥:「好啦,就算有孩子,你也還是要讓你老婆各個部落跑啦,我可以幫忙在一旁奶孩子,可是他只能含著吸不到啦。」安喜大哥被我這番宣告弄得哭笑不得。
親愛的buksu鄭崧甫,這個家、這個部落、這個族群,每個人都張開了臂膀歡迎你的到來。祝願你的成長,也會為這個家、這個部落、這個族群帶來無比的歡欣與希望。


amiyan:年,過年,年祭。
puwaenan:用在生孩子的喜事。
mumu:祖父母輩。
temaramaw:職分上與祖靈溝通的人。
aliyuT:袋子,特指temaramwaw用的袋子。
kulavau:南王系用語,田鼠。
marsa’ur:南王部落舉凡有喜事如慶賀、落成、滿月等場合唱的歌。
temuwamuwan:祖先們,子孫們都是同一個字,有很深的意思。
buksu:崧甫的母語名字。

感謝秀美老師、鄭大哥修正拼音

台長: 思乃泱
人氣(534) | 回應(0)| 推薦 (0)| 收藏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 個人分類: 普悠瑪與我 |
此分類下一篇:普悠瑪的南北少年們(上)
此分類上一篇:親愛的兩位tamaramaw mumu,請安息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 請輸入識別碼:
請輸入圖片中算式的結果(可能為0) 
(有*為必填)
TOP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