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薔薇 一朵 倔強的薔薇

108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她坐在雕工精緻的梳妝鏡臺前，傾洩著一頭黑亮長髮，鏡內映照出她同他兩人靜謐輕巧，無聲且勝有聲的互動。
她看著他拿掇起一縷編屬於她的髮絲，在他手上纏繞成一派綿密扎實的纏綿氛圍，而後，他又拾起那把複刻著纖細薔薇花紋的木製梳子，極為認真且溫柔地疏順她的髮。
「你不該再來的。」她低頭，寒冽冰透似的嗓音喪失了溫度，這彷彿只是一句極為簡單的話，卻震動了他。
「妳是希望我來，還是不希望我來？」他刻意掩飾自己的倉皇，只故作輕鬆地問道，卻知道自己的手正顫抖著。
「這並非我希不希望的問題。事實是，你不該在這裡出現。」她冷凝著一張素顏，蒼白的容貌中隱微透出憔悴，但她姿態依舊那麼高傲，好似脆弱從來不曾擊垮過她。
「我為妳而來。」他意圖平靜自己。
當他看見她這般堅定，梳順她髮絲的動作不知不覺間加重了力道。
但她面容不變，彷彿沒看見他的働也未曾感應到髮間傳來的痛，只是垂低著眼簾，任他擺佈她頭髮。


「明天我就要往邊疆去了。」她又說。
然後他突然丟開手中緊握著的梳子，將她猛烈扯向自己，她髮瀑在空中飛揚，迴盪出一圈圈惑人的圓弧，她人落在他懷抱中，雙手卻是抵住他胸膛，硬要同他劃分出一個界線。
「妳是我的！妳不能嫁給其他的男人！我不允許！」他哽咽的語音破裂成碎片，片片刮傷她的心。
「我不是你的。我從來就不屬於任何人。我只是這個國家出產的一個商品，一尊憑恃著血緣被塑造而成的，最高高在上的玩偶，隨時等候最合適的買主相中我。現在我的買主出現了，所以我必須遵守銀貨兩訖的規定，將自己交付給他。」
她推開悲傷且呆滯的他，款步行往梳妝鏡臺前，拖出抽屜，拿出一把鋒利的剪刀，在他怔愕下，剪去一頭風情萬種的長髮。
「將軍，你我同是我國家人民的依靠，兒女私情從來不該發生在我們之間。為了國家社稷，請您收拾自個兒的心情，以圖造福天下蒼生。這樣一來，我的犧牲也算有代價了。」
「如果失去妳，就算國家昌盛對我又有何意義？」
「如果我們成為鑄造人民不幸的兇手，將軍還能泯滅良心，無視於外在的責難，與我暢享風花雪月嗎？」
她言語犀利，話中字字珠璣，看見他滿臉的狼狽，卻只是清淺一笑，將自己剪斷的髮絲遞與給他。
「這就是妳能給我的？」他並不想輕易被說服，感情事千絲萬縷，沒有那麼容易被斬斷。
「是的。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不該也不能給。」
他接過她髮絲，清楚知道自己即將失去她。因為打初遇的開始，他們的愛情就失去了出路。
而如今，分歧點只是提前出現罷了。
「我愛妳，公主。」他說。
「我知道。」她背過身子，擺明了無意多談，急著送客。
「我們…永遠不會再相見了。保重。」
「保重。」


直到聽見門扉被掩上，他腳步逐步遠離的聲音，她這才允許自己哭出壓抑低迷且紊亂的語音。
她衝動開門，倉皇欲追上他已遠走的背影，可剎那間彷彿又意識到些什麼，旋定住腳步，如一棵昂揚挺立卻僵直的樹木。
雪驟然落下，紛飛零落如花瓣，她抬頭上望灰濛濛的天色，任手心承接住片片冰冷，深刻地體認到兩人已然成陌路，從此將毫無交集地生活在迥異的國土，到死也無法再見。
然後她虛軟地跪倒，決定將自己今生的淚水一次哭盡。
她不再克制情緒，淚河在她臉上急迅地奔流，她哭得聲嘶力竭，彷彿要天地變色，但是她縱容自己這般的感傷，因為，此生她再不會那般去愛一個人、為一個人煎熬相思。
她的世界哪，褪除了華麗的外衣，僅剩殘缺的冰冷，就像這一片白茫茫的雪中世界，四度面向都是俯拾即是的空無，不復鑲合著絲毫情感溫度。
然而她依舊會活著，當生命是一份奉獻的禮品而非喜樂的饗宴，或許這就是身為皇家女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