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屋旁的貓頭鷹（30）
葉弘凱還沒來的及好好咀嚼琯翾翾告訴他的驚人事實，就已經抵達成田機場了。馬不停蹄的趕到孫瑩瑩在東京的住所，就是為了見她一面。
計程車在紙片上的地址停下，葉弘凱看著完全陌生的地方，匆匆地付了錢，跳下車，往孫瑩瑩的公寓奔去。
叮咚！
葉弘凱按著電玲，在門外等了很久，門還是冷冷地，沒有回應。
叮咚！
葉弘凱繼續按著。
「請問……你要找孫小姐嗎？」隔壁有個男生走出來問葉弘凱。男生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的樣子。
「是的！」葉弘凱開始把塵封已久的日文搬出來溝通。「請問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她現在不在家。」
「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
「啥？」葉弘凱覺得莫名其妙。
「她去旅行了！上個禮拜出發的，沒交代什麼時候回來。」
葉弘凱有點晴天霹靂，怎麼會這樣呢？總是擦身而過。
「不過……」那日本男生又開口了。「她有跟我說她要去哪裡喔！」
葉弘凱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那她去哪兒了？」
「等我一下。」
葉弘凱看著男生跑回屋內，手心冒著汗……
「有了，」男生又跑出來了。「我們常會聊天，雖然她老是說她的日文不好，可是，除了新的單字之外，她已經說的很好了，她也很會煮菜喔……我們常一起吃飯……」
「什麼？」葉弘凱看著面前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懷疑起他對孫瑩瑩的意圖。
「別誤會，我猜……你是她男朋友吧！」男生對葉弘凱作出這樣的猜測。「她雖然什麼都不說，可是她的眼睛裡住著一個人，這讓她看不見我的存在。」男生大膽地迎上葉弘凱的目光。「那個人……是你吧！」
葉弘凱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進駐在孫瑩瑩眼裡的人，是不是他……
「她房裡有張合照，雖然人小了點，但我看得出來是你……」
葉弘凱說不出話。
「你一定是做了讓她傷心的事，對不對？她很堅強，所以能夠在這樣的雪地裡生存下來。但，那都是裝出來的。她其實很脆弱，你看不出來嗎？」男生質問著葉弘凱。「我希望你是來做對的事，而不是錯的事。」男生舉起手，指縫中夾著一張紙。「她在北海道，一路上會從札幌出發，終點是阿寒湖，她說，在那樣子優美的地方，一定有美麗的故事，她是追著故事去的……」
「謝謝，」葉弘凱接過那張對他意義重大的紙，連聲道謝。「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一邊道謝，葉弘凱一邊衝下樓梯，再次往成田機場奔去。
坐在飛機上，看著手中地那張紙，葉弘凱不能自抑的心跳，越來越快。
＊＊＊＊＊
孫瑩瑩真的覺得，選這間民宿，真是選對了。雖然不能像在市區那樣大肆地瘋狂採購，但是，對於想要釐清頭緒跟心情的她來說，這是在好不過的選擇了。尤其是，她是跟著故事來的。
才在想，應該去哪裡才能聽到傳說中的故事，民宿的女主人就告訴她，在這間民宿，會依照投宿的人數多寡，來決定是否有個說故事之夜。這次很剛好，居然讓孫瑩瑩給碰上了，她真是笑的合不攏嘴啊！
停留在阿寒湖的時間，孫瑩瑩白天就依著地圖到處冒險，順便訓練自己的日文跟膽子。晚上，便泡著溫泉，享受在台北享受不到的靜謚。
這天一早，當孫瑩瑩正要出門繼續她的冒險時，女主人便親切地送她到門口，並提醒她：今天可別太晚回來喔，晚上要說故事呢……
抱著這樣的心情，孫瑩瑩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很亢奮。
山裡的冬季很快就天黑了。孫瑩瑩早早就回到旅館，準備要聽她期待已久的故事。終於用完餐了，大家開始陸陸續續地往另某個房間移動。
進去後，孫瑩瑩才發現這間房裡的擺設十分可愛。如果喜歡坐椅子，有單人座的沙發椅可以選擇；如果喜歡隨地而坐，也可以坐在厚厚地地毯上。
說故事的，當然是民宿的主人。他坐在大夥中間，在故事開始之前，他先跟每個人閒話家常，培養聽故事的氣氛與情緒。
當每個人的情緒都被培養起來的時候，孫瑩瑩突然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但她並沒有回頭看，只是靜靜地坐著，想像著待會底會是一個怎麼樣的故事，讓這個地方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秘。
聞到咖啡的香味，接著眼前冒著熱氣。孫瑩瑩接過身邊的人傳過來的咖啡，輕聲地道了聲謝，靜待故事開始。
「一起聽故事吧！」
「對啊！」咦？什麼？剛剛那個人說什麼？
『一起聽故事吧！』對，沒錯，大家是要一起聽故事啊！可是……就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啊！孫瑩瑩這才回過神來，發現那句話是用中文說的，可是……她人現在是在北海道，怎麼可能有人的中文可以說的像母語人士那般溜呢？於是，孫瑩瑩突然回頭。
「你你你……」孫瑩瑩還是一個你字你了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尤其，當他發現坐在她旁邊的人居然是……
「我我我……」
孫瑩瑩面前的男人學著她的語氣。
孫瑩瑩真的是呆住了。這……一定是作夢吧……怎麼可能呢？這是多麼山林裡的地方啊……連她都還是一問再問才知道這地方的……他怎麼會……不不，這一定是作夢……不可能是他的！可是……那戲弄般的眼神、老愛往上翹的嘴角……的確是他的商標啊……
「怎麼啦？舌頭被貓咬掉啦？怎麼不說話？」
如果，他真的是個夢，怎麼會那麼活生生地在她面前戲弄她呢？如果，他真的是個夢，那孫瑩瑩寧可不要醒來……
「哈囉！回魂吧！」葉弘凱雖然一派輕鬆地看著孫瑩瑩，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跳地有多快。「這是我特地從Starbucks買來的焦糖瑪其朵喔，不快喝，就會冷掉囉！」
誰都曉得在這樣偏遠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咖啡店，更別提什麼Starbucks了，可是……光是他還記得孫瑩瑩喜歡的口味，就已經令人感動不已了。
（真的是你嗎？）
孫瑩瑩只是這樣想，並沒有說出口，但是……葉弘凱懂，他真的懂……
「別懷疑了，真的是我！」葉弘凱動著嘴型這麼說。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還能聽什麼故事呢！
「出去聊吧！」葉弘凱催眠著孫瑩瑩。
孫瑩瑩被動地跟著葉弘凱走出房間，手上，還拿著那杯葉弘凱說是Starbucks的『焦糖瑪其朵』的咖啡。
「坐吧，我知道妳有很多問題要問，所以，問吧！」葉弘凱開門見山的說。
「你怎麼會來？」孫瑩瑩還是很震驚。幾百公里遠的人，居然一下子就出現在他面前。「我知道了！」孫瑩瑩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成我知道答案了。「萬玲呢？你們應該是來度蜜月的吧？可是……怎麼會挑這裡呢？萬玲應該會比較喜歡市區啊……」然後，表情又從『我知道答案了，變成不解』。
葉弘凱不照著孫瑩瑩問題的順序回答，他先針對萬玲的部分做了說明。
「我先聲明，萬玲跟我，真的是個錯誤，雖然我很想說是美麗的錯誤，但是，其實並不那麼美麗的。她是很美，這個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這麼說，只是……作為一個長期的伴侶來講，我跟她……還是少了點什麼……」葉弘凱舉起右手，阻止孫瑩瑩打斷他的話。「放心，我們是在很和平的情況下祝福彼此之後才分開的。她好歹還是妳的朋友，就算不賣她的面子，也要賣妳的啊！」
孫瑩瑩瞪了葉弘凱一眼，眼睛裡滿是：『那還真是謝謝你的用心喔！』的意思。
「我很惡劣，我知道，這應該是妳想罵我的吧！」葉弘凱看著孫瑩瑩。
「我想，問題就出在，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我明明不喜歡的東西，也會因為外在的影響而改變我的想法。對於萬玲，我也有錯。我不該讓朋友向我起鬨，被灌了幾句：你們走在一起真是相配啊、真是郎才女貌啊……這類體面的應酬話之後，就真的迷迷糊糊地『愛』上了她。」葉弘凱在說這個『愛』字的時候，還特地舉起雙手，幫這個字上了框框。
「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現在可以很確定的告訴妳，對萬玲，絕對是迷惑比愛來的多很多。」
「但是……你的確在一開始就選擇了她，那你現在才來講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這就是我要講的下一個部分。」葉弘凱清了清喉嚨。「我千辛萬苦地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就是要來告訴妳，我終於想通我要的是什麼了！」
「你可以打電話或寫信就好了，幹什麼要那麼大費周章地跑這一段路呢？」孫瑩瑩果然不是普通的笨，用手指了指立在玄關旁的電話，提醒葉弘凱。「那種東西就是為了這種情況而定的！」
「我知道啊！可是……還是當面講會比較清楚。」
「那……你要的是什麼？」孫瑩瑩好奇葉弘凱的答案。
「明天告訴妳！」
「什麼？」孫瑩瑩跳起來了。「你跑大老遠來，就是為了跟我講一聲：明天告訴妳？」葉弘凱點點頭。「你真是夠了喔，放個假也那麼難……你害我聽不到想聽的故事了……賠我！」
「明天一定一起奉上。」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我可是什麼人都沒說呢，這也包括了琯翾翾她們。」
「你的室友。」
「你去東京了？」孫瑩瑩張大了嘴。
「你隔壁的室友跟我講了很多妳的壞話。他說妳的手藝一點都不好吃，他只是看在妳是個外地來的外人，什麼都不懂，所以就對妳好一點，根本就沒有什麼他喜歡妳的事情，妳也別自做多情了。」
「我才沒有呢，我對小弟弟沒興趣的！」
葉弘凱笑了。
對坐在孫瑩瑩的房內，葉弘凱細心地沖了一壺綠茶。茶几上，老闆娘也貼心地放了一盤仙貝及一些精緻的日式小點心。當然，一定也少不了甜橘。
「喝茶吧！」
「謝謝！」孫瑩瑩接過來葉弘凱沏好的茶，杯子的熱度傳到孫瑩瑩的手心裡頭，讓她忙著轉個不停的腦袋得以休息、鎮定下來。
孫瑩瑩伸出手拿了一片仙貝，日劇裡常會出現的畫面現在孫瑩瑩終於可以實現。
葉弘凱端起茶喝了一口，也學孫瑩瑩拿了一片仙貝，開始拉拉雜雜地東南西北的閒聊著，直到深夜。
＊＊＊＊＊
叩叩叩！
一大早孫瑩瑩就被敲門聲吵醒。
「嗨？」
「起床了，小懶豬。」
「拜託，我才睡沒幾個小時欸！」
「等一下再睡啦，快點，我要帶妳去看一個東西。」
孫瑩瑩帶著半睡半醒的雙眼，不情不願的起身梳洗，沒有再跟葉弘凱說任何話，只是刻意地製造出很大的噪音，讓葉弘凱知道她起床了。
二十分鐘後，孫瑩瑩唰地拉開房門，葉弘凱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外恭候大駕。
葉弘凱看見孫瑩瑩那冒火的雙眼，不禁出口勸說：
「小心眼睛抽筋喔！」
「真是倒楣透了！怎麼會認識你咧，現在才幾點啊，就被挖起來，你以為有寶物可以尋啊，一大早就出門的……」
孫瑩瑩嘴上這麼念著，手正一邊穿上厚重的大衣，圍好圍巾。
「別再瞪我了，這樣可是會糟蹋了妳畫好的妝喔！」葉弘凱安撫著孫瑩瑩。因為是他害孫瑩瑩沒睡好的。昨晚硬是跟她閒扯到凌晨三點多，現在也不過六點，當然有人要發脾氣囉！「來，我幫妳弄。」
葉弘凱接過孫瑩瑩手中的圍巾，先幫她把大衣的釦子扣好，再用圍巾把她的脖子紮實地圍住。
孫瑩瑩還是臭著一張臉。沒辦法，她是真的很想睡，可是，葉弘凱的話對她是種魔力，不可抗拒。
「到底要去哪兒？」孫瑩瑩站在玄關找她的鞋子。
「跟我走就對了。」
輕手輕腳地拉開大門，竄進來的冷空氣讓孫瑩瑩打了一個噴嚏。
「還好嗎？」
孫瑩瑩齜牙裂嘴的瞪著葉弘凱。
「你說呢？」
大門在孫瑩瑩身後闔上，葉弘凱拉著孫瑩瑩的手，往目的地前進。
「妳小心走，我知道妳曾經摔過一次，我不想妳再摔一次。」
「啥？」孫瑩瑩笑了起來。「拜託，我只是不小心滑倒，又不是出車禍，哪有－－」
葉弘凱聽到孫瑩瑩的口不擇言，生氣了！
根本不等孫瑩瑩說完，就逞罰性的吻住了孫瑩瑩。
孫瑩瑩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見葉弘凱的臉朝她逼近，然後，兩個人的唇就碰在一起了！
葉弘凱狠狠地吻住孫瑩瑩，好久，才鬆開她。
「下次妳要是再敢亂講話，就不只是這麼簡單就算了的！」
葉弘凱撂下一句狠話，他可不是來聽孫瑩瑩詛咒自己的。
當他從琯翾翾那邊聽到孫瑩瑩跟小晚發生衝突，摔下樓之後雖然意識不清，連站都站不穩，還是逞強的爬回屋子裡打電話向琯翾翾求救，死也不讓那個男人碰她。這麼倔強的人，大概也只有孫瑩瑩吧！
這樣的個性，真是讓人不知該疼愛，還是該對她生氣。
孫瑩瑩可是完全呆住了。
（他做了什麼好事？他怎麼可以吻我？他怎麼會知道我受過傷？……）
幾萬個問題又跑進孫瑩瑩的腦袋讓她傷腦筋。
被動地讓葉弘凱牽著走，孫瑩瑩偷偷地抬起頭，瞄葉弘凱。
一向直視葉弘凱的孫瑩瑩，現在居然需要變成用瞄的。
孫瑩瑩暗笑自己的懦弱，卻還是情不自禁的望向他。孫瑩瑩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葉弘凱的背影及五分之一的側面，孫瑩瑩這才發現，原來……霸氣地牽著她的手的葉弘凱，居然讓她砰然心動了！
空出來的另一隻手，孫瑩瑩把它貼在自己的唇上，懷疑著……
（他真的吻了我嗎？為什麼呢？只是因為我亂說話嗎？）
孫瑩瑩嘆氣了。
（是啊！葉弘凱是怎麼也不會喜歡上自己的！）
「在想什麼？」葉弘凱察覺到孫瑩瑩的沉默，回過頭問她。
孫瑩瑩嚇得忘了該用哪隻腳前進，踉蹌了一下，葉弘凱及時扶住了她。
「才跟妳說小心，妳又……」
孫瑩瑩看到葉弘凱再次逼近的臉，又慌了，趕緊掙開他的手。
「我不習慣被人家牽著走，我可以自己走，你不用牽我。」孫瑩瑩飛快的走在前頭。「該轉彎的時候再告訴我就行了」
一前一後的走了快十分鐘，雪地裡有兩個人影慢慢前行。沒有交談的聲音，只有鞋子踏在雪地裡的踢踏聲。
「停一下，再接下來會不好走，跟在我後面。」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