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嚴君玲寫的『守株』，深深被吸引，很久沒有碰到會讓我一直想回味內容的書了。
可能因為她也是學醫的，所以思考邏輯相近，我在看書裡頭的話時總會不自覺地點起頭來，還想說給朋友們聽。講著講著又變成我的碎碎唸之一。
真糟。
嘴裡雖這麼說，還是想寫一下，反正明天休假，現在又是一個睡不著的夜，寫寫文章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的國學程度一向不高，沒鑽研過薄薄一本卻深奧廣大的《易經》，小時候的論孟也讀得懵懵懂懂，早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恭恭敬敬交還給老師了。不過我永遠記得《射鵰英雄傳》裡的黃藥師對伏羲六十四卦及奇門五行之術有相當研究，後來黃蓉也深諳此道；至於論孟，一向怪裡怪氣不屑與世俗為伍的黃藥師竟也能說出「我生平最敬的就是忠臣義士」云云，可見儒家思想真是讓中國人有根深蒂固「奉行不渝」的魔力。此時看到嚴君玲寫她的爺爺一生都在讀《易經》，像基督徒讀聖經一樣，心裡不覺敬畏起來。
《易經》原來只有八卦，後來演變成六十四卦，附解說，每一卦的解釋都是很精簡的，全讓問卦者會心。裡頭說，這個世上唯一不變的就是什麼都會變，我看了很感慨，也覺得很有道理，我說不上來為什麼，這句話就是打中了我，打得我心服口服。
連恒星都不是永恒的，還有什麼是呢？高山曾是深谷，陸地曾是海洋，紅移藍移讓我在看星星的同時無法只存有浪漫幻想，我會悲傷地想著現在這些星星不知道怎麼樣了，還存不存在？也許信奉物質不滅定律的人會說它們還在的，只是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呈現罷了。我仍不免唏噓之心。
不過，我的媽咪是這個世界上對待我的方式從小到大沒有變過的人，她是我在這世上的「永恒」。她很聰明美麗，很善變，很靈動，大學雙學位，手藝一流。彈得一手好琴，又會彈吉他又有潔癖，又愛大說大笑，朋友也多。
可是對我她永遠不變。無論我怎麼變，這個世界怎麼變，她就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就是能跟我心連心，也一直是用同樣的方式對待我。也許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什麼都會變，不過，並沒有說人不能一起變，而且變的頻率一模一樣。我很幸運跟媽咪一直在享用同一種思維邏輯。記得很久以前的電影「大河戀」，相當好看，捧紅了布萊德彼特。裡頭最後男主角的父親在一場佈道會上說：我們可以不懂一個人，但我們還是可以愛他們。那時男主角全家因弟弟之死陷入悲傷，後來世界丕變，他也成家立業了，做了大學教授，有小孩了，父母也老了，聽到這句話卻仍熱淚盈眶。小布飾演男主角的弟弟，是個釣魚高手，很有藝術家天份，可惜因好賭欠錢而被人所害。死時被砍下右手手指。就是釣魚的那隻漂亮的手。
好吧，你會說，那又如何？妳是不是浪漫過了頭？
我只想說，也許我沒有很懂媽咪，但我就是這麼愛她。她是我的永恒。
書裡頭提到有個西方學者說，在中國，知識份子什麼都懷疑什麼都不相信。而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什麼都不懷疑什麼都相信。看的當下也許你會有點氣，覺得他講話怎麼充滿了歧見，不過轉個角度想，其實他說的是對的，我又感慨起來。
這個世界不像數學裡的三一律，不是大於等於就是小於，很多事情只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嚴君玲的祖父問她說，為什麼每個人只要信了一個教，其他的教就不能信？為什麼一個人不能同時是天主教徒，又是佛教徒，也是新教徒？所有的宗教都在勸人向善，主旨幾乎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耶穌是先知，穆罕默德就不是？
我們這個社會，少了點兼容並包的思想，不能人人皆好，要強調自己好就必須先說別人不好，彷彿一定要藉由比較才能對自己產生自信。中國以前老稱別人蠻夷之邦，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連利瑪竇在中國做官時，畫世界地圖都很識相地把中國擺在正中央位置。可是，就不能有「我們好人家也好」的觀念，儒家思想與科舉制度讓中國哲學大進，科學卻因為不受重用而一直停滯不前，導致後來被各國瓜分得亂七八糟至極。連兩性之間都要變成一個「比較」的最基本概念。「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無才便是德」、「君子遠庖廚」（君子是指的男人，不是女人）。所謂男女有別，這個「別」字本是分別，卻演變成了差別。漸漸地，差別愈來愈大。其實一向強調因材施教的孔老夫子早就該想到，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是分別了男女就可以。
瞧我說得多嚴重，孔子鬱鬱而終，是個大教育家，可惜少了點悲天憫人的觀念，我們強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是現在我們的修身，只是獨善其身，別人不礙到我就好了，家庭觀念愈來愈薄，人人成天咒罵卻仍努力生存，很了不起。我常覺得我們整個社會都要像「美麗新世界」一樣推行一種新法西斯主義，才能整個改變現況。不過，那也不大可能，是不是？現在講到「美麗新世界」，大家恐怕會以為我在講的是S.H.E. 出過的那張專輯了。
我想我會先從讀熟《易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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