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買來那面鏡子，他就想狠很將它摔砸在地上，徹底粉碎。他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朋友問他，既然想砸想破，當初何必花了錢去買？也因為如此，這面鏡子就這麼給擺在他家的客廳，一擺就是四年八個月又九天。
四年八個月又九天的日子裡，這鏡子映照了家人上萬次的穿著打扮。說這鏡子盡忠職守也無妨，反正，什麼時候鏡子不是忠實反應出現在它跟前的人與物？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那麼喜歡卻又厭惡這面鏡子。然而，這天早上，他起個大早，穿上自己最深愛的那套西裝，準備出門上班開會，卻在鏡子裡頭發現，自己的西裝綻了條線頭。
原先只消換件西裝，或者稍作縫修，就可以解除他所面臨的問題，但不知怎地，他突然這麼站在鏡子前面叫嚷了起來，「這什麼鏡子，看了就讓人覺得不順眼。看看！照這鏡子讓我覺得自己變胖了！今天下班回來，我非得把它丟掉。」
聽著他大聲咒罵，妻緊張地從廚房跑了出來瞭解情況。一見正對著鏡子怒吼，嘆口氣，搖搖頭又走進廚房。妻想，他大概又看這鏡子不順眼。
最後，他隨手從衣櫥裡頭抓了一見西裝，套上後，也不再到鏡子前看看，提著公事包，沒吃早餐就出門了。
這一整天，不管開會或者上班，他都覺得心煩意亂。中午吃飯的時間，他還向著認識超過十年，當初勸他別砸了鏡子的同事抱怨，「都是你！當初如果不是你，讓我砸了這鏡子，今天就不會發生這麼讓人傷心的事情。」
朋友聽了，苦笑搖搖頭，什麼也沒多說。朋友清楚曉得，他些許又因為什麼是感到心煩，隨意找個目標轉移注意力，發洩一下情緒罷了。
見朋友都不回答，他稍稍加重了語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砸了這鏡子？這次，你總不會又為它說話吧？」
朋友停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他一眼，「想砸就砸，想破就破。如果你當初真的想砸了這鏡子，我哪裡擋得住？同樣的，如果今天你真的恨死這面鏡子，索性丟了，砸了。何必問我？」
朋友這番話，到讓他沈吟起來。我真的這麼厭惡這面鏡子？他問自己。直到午餐結束，他還是沒能找到答案。然而，想要砸掉鏡子的念頭，似乎沒有丁點的消減。
下班，一進了家門，還沒脫鞋，他就咂呼著，「老婆，我決定砸了這鏡子。晚上帶你去買一面更美更豪華的穿衣鏡。」
妻在廚房裡頭隨口回了一聲，「好啊！」又繼續拿個小湯匙，將煮湯鍋子裡頭的雜質給撈掉。
直到坐在餐桌上吃晚餐，他的嘴裡還碎碎唸著，「一堆碎玻璃該怎麼處理？今天也沒廢棄物回收。」
妻只是笑著看看他，輕聲說，「想那麼多幹嘛？明天我去丟不就得了？」
「不成！」他用著一如往常的口氣說，「碎玻璃危險，不應該讓你去丟。」
「不然，等你哪天有空倒垃圾，再砸了這玻璃？」妻邊說邊挾了一小塊魚到他的碗裡頭。
和著飯，他將妻挾給他的魚送進嘴裡，「這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
這一刻，妻知道，他「暫時」放過這面鏡子。她笑著盛一碗湯，遞給了他，「喝碗湯。」
隔天的早上，他又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服裝儀容。
這次，他發現鬢角長出三根的白髮，「一定是因為這面鏡子的緣故！老子今天非砸了你不可！」他又一次對著已經在家裡四年八個月又十天的鏡子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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