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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4 01:11:44| 人氣5,21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有信之人〉──側寫不能側寫的黃信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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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於2009年三月號文訊雜誌(此為改寫後的版本)




〈有信之人〉


──側寫不能側寫的黃信恩



◎林達陽





比起信恩,我大概是從來不曾認真相信過什麼的人。

剛剛認識信恩時,我們都還只是高雄中學的學生而已。那是一九九八年的時候,我們剛要十七歲,高一的下學期,我才剛剛加入校刊社,島嶼的南方漸漸進入夏天。先是從學長那裡聽聞,接著透過校稿,乃至其後幾次與投稿同學的互動,我認識了那時的信恩。不同於我們這些浪漫得近乎囂張、卻也屢屢為囂張付出代價的「文藝青年」,信恩那時就是一派好學生──甚至更應該說就是一派好人的樣子,溫和,善良,拙而樸實,對於不相熟的人與事靦腆而好奇,對於不以為然的人與事(當然或許也包括在那些人與事之後的與之上的),也僅僅流露出困惑、友善的關心,與十分自制的幽默。

而且不僅僅是表面看來如此。信恩那時的筆下也另有一個溫暖的世界──我指的是溫暖,與年少時期你我曾經著迷的「熱情」、「勇敢」、「夢想」並不相同。但那時我還不能明白,還像是所有自詡為科學的信徒、美的學生的那些理直氣壯、英氣逼人的高中男孩一樣,雖然校稿時讀著信恩的作品,也明確感知到一些極其深沉的感動、明確獲得了一些反省甚至因而偷偷慚愧的理由,但多少還倔強的以為,那些文章受制於教義教條、受制於道德、受制於善,之所以動人,只是占了題例上先天的便宜(本來嘛,都寫到爸爸媽媽了都寫出真主了我們讀者不流下眼淚還是人嗎?不好好懺悔還有救嗎?罪過罪過。)我總妄想生活怎麼可能只是這樣呢?也許是因為我總不相信,別人對我解釋了一個不相信,世界對我顯示了一種不相信,但我總還有千千萬萬個不相信好說。然而信恩是早就知道了,甚且早就相信了。

一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最占便宜的題材其實就是青春、愛情、熱望這些等等。反對一件具體的事或是追求一件不存在的事畢竟還是比較容易一些。而最吃虧的題材,大概才是親情與信仰,而吃虧之中吃最多最大的,大概要算是對那樣的題材真正入神、真心相信的人。

現在想起來多少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就一個校刊社幹部的立場來說,我們太喜歡信恩這樣的朋友了。他提供我們來源與素質都極其穩定的稿件,提供我們的……呃,人見人愛的「多元性」,提供我們免挨外界責罵的擋箭牌──「還好還有黃信恩的這種文章,不然你們校刊上到底是在寫些什麼……」。但整體來說,那時我完全不了解信恩──我們當然也為了信恩的文章動容,然而那些雖感人至深卻並不怎麼迷人的部份,其實是令那時的我不耐的。

那時的我還沒有成熟到發覺彼此迥異的個性之中,到底潛藏著怎樣近乎命運的悲或喜,只知道這是一個文筆樸實但力量強大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每每去催稿他總不拒絕,然後最重要的是,不管再忙,他最後永遠都能如期交件,而稿件內對一切的看法永遠是那樣溫和且從容不迫。這是我永遠都做不到的。然那時也只知道自己做不到,有點羨慕他總是能做到,要到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那其中對人之常情的理解。最難的本來就是對人之常情的理解。

同樣受著島嶼南方豔豔夏日、暖暖南風的教養長大,我們都自認是陽光的人。但我想信恩是真的專心仰望著光的吧,相較之下,那時其他的我們實在都只是忙著在泥濘積水裡打著滾、與光搏鬥的野孩子。比起信恩屢屢被提及的醫學訓練,我總以為信恩受著他的信仰影響更深──當然這時我指的已經不只是宗教,我已經不再認為信恩是一個被宗教捆俘著的人了。他是真心相信的。

這是我所知道的一部分信恩。更後來的事,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二○○○年,我和信恩都從高雄中學畢業了,信恩考上了醫學系,前幾年的作品仍承續著高中時期的創作理念發展,一系列城市建物為題、以相似背景勞動者為主角的小說,寫粗糙的生活,也寫生活裡細微的愛,後來集結成了信恩的第一本書,小說集《高架橋》(松濤文社,2008)。此後信恩也陸續寫了關於本科的醫藥題材,但那主要是在二○○五年以後:描述膀胱癌的〈壺水之鏡〉、寫胃腸潰瘍的〈肚痛帖〉、紀錄左營眷村失智老人的〈單行道〉等等,作品陸續見報入書,更多人開始知道黃信恩這個名字。二○○六年信恩在聯副發表一系列小品專欄,捕捉醫院與醫療生活中的靈光,對新生代醫師的徬徨與困境也多所著墨,以更輕鬆自然的文字誠實面對自己的人生。這些作品經過增刪修改,信恩也出版了大家期待已久的散文集《游牧醫師》(寶瓶文化,2009)。

在這期間,信恩得了更多一個比一個大的文學獎,信恩為了他的信仰(或者落實一些說,為了他的理想)跑了很多地方、學了更多事情,信恩出了幾次國,信恩早我一年去當兵(而且竟然自願去了南沙!),信恩出書了,最近信恩則選擇了他一直想去的基督教醫院。其他更多後來的事也許仍有很多人不知道,但我也不能多說了,或者甚至我也是不知道的──但那也不打緊,都是餘事,信恩生命裡那種因相信而生的良善底蘊,畢竟從來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還有什麼不同,那也是相較於其餘寫作的同輩如我吧。如今信恩和我都已各自長成大人了,所面對著的,已是各有不同且再不能回頭的人生風景。我們的聯繫方式是藉著彼此姓名久久一次見報,給彼此致電或去信的理由。知道還有故人仍在異地各自努力著,為了當年我們一起相信過的事情,以我們不敢置信的方式,除了溫暖與感動,對於這樣走在同一條路上的老朋友──包括這次信恩給了我機會寫寫關於他的這些與那些,我也只能承認一切真有安排吧?有人有信,或姑且不說信與不信,就只是能與信恩這樣的朋友一起上路,我已真心覺得感激。








信恩的blog:
http://blog.roodo.com/shanghai
小說集《高架橋》: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06886
散文集《游牧醫師》: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25746

台長: 林達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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