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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01 18:37:23| 人氣607|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歌王哈札布~ 席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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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族長調演唱藝術家何其多,若要了解就絕對不能Lose掉這位內蒙古的一代歌王~哈札布~!
 這篇文章的原著作者為席慕蓉教授.

 深夜末班板南線的捷運列車在幽暗的隧道裡奔馳著,隨身碟裡哈札布老人的一曲長調像是回到過去的引導;霎時在車窗外的幽暗隧道,我看見了那個兩年半的自己......
草原歌姬



http://www.hhinfo.gov.cn/chinese/minsu/music/rm/11.rm

(哈札布老人的長調代表歌曲之一~走馬~)


歌王哈札布 席慕蓉

他們說,在他年輕的時候,就是騎在馬上也要唱歌,歌聲橫過草原,能讓天上的雲都忘了移動,讓地上的風都忘了呼吸。
他們說,只要遠遠地聽到他的歌聲,就會讓氈房裏火爐旁的老人家忽然間想起了過去的時光,讓草地上正在擠牛奶的少女忽然間都忘記了自己置身何處;所有的心,所有的靈魂都跟隨著他的歌聲在曠野裏上下迴旋飛翔,久久不肯回來。
他們說,他曾經用歌聲,救過自己的性命;他也曾經用歌聲,讓全軍落淚。
他們說,他在十二歲那年的那達慕大會上,就得了賽馬第一獎和歌唱第一獎了!
他們說,他的歌聲,曾經從內蒙古草原上一直唱到朝鮮,唱到日本,唱到丹麥、瑞典、挪威、芬蘭和俄羅斯……
他們說,他是內蒙古民間與官方都尊崇的“歌王”!而我來何遲。
一九九三年初,我才第一次聽到他的歌聲。
歌聲在錄音帶裏,帶子是在一九六一和一九六二年間錄的,是三十年前的歌聲。
三十年前,哈札布在錄音間裏唱著《阿斯爾》、唱《四季》、唱《有這麽個好姑娘》、唱《走馬》,不過是短短的四首歌,但是那一層層往上拔升又往下回繞的顫音,卻好像唱出了一大片無邊無際的草原,唱出了蒙族牧民心靈與魂魄之中獨有的喜悅與蒼涼。
從那天開始,我就向許多蒙族朋友打聽這位哈利布先生的訊息,聽說他還健在.已經退休了,住在家鄉。
但是,關於他的生平事迹,是要在我遇見拉蘇榮先生之後,才算是知道得比較詳盡。
拉蘇榮,也是內蒙古人非常喜愛的歌唱家,他是哈札布先生的大弟子,在帶引著我去拜訪歌王之前,我們兩人事先做了好幾天的功課。
拉蘇榮用了八年的心血,搜集、訪問、整理,在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寫成一本二十萬字的蒙文傳記《哈札布傳》。在出發之前,在北京,在旅途上,他把他老師的生平遭逢,很耐心地、慢慢地說給我聽:
一九二二年五月十一日(陰曆四月十五)生在錫林郭勒盟阿布罕納爾旗一個如今叫做“躍進蘇木”的草原牧民的家裏。
族姓孛兒只斤,是成吉思汗黃金氏族的一支。老家原在喀爾喀蒙古的達裏剛嘎(現爲蒙古國東方省),是祖父的時代遷居過來的。父親名鄂溫姆,是牧民,同時也在王爺府裏做輪值的文書。
哈札布這個名字用的是藏文,就是“天的恩賜”的意思,從小就深得父母喜愛。
六歲啓蒙,在王爺府裏讀書。
、七歲的時候,班禪額爾德尼蒞臨錫林郭勒盟,當地舉行了那達慕大會來祝賀和同樂,小哈札布第一次賽馬得獎。
十二歲的時候,在旗裏祭敖包之後的那達慕大會上,他同時得了賽馬第一和歌唱第一!聲音開始受到注意。
十五歲,正式拜錫林郭勒盟歌唱家色日格楞梅林爲師,學習歌唱。
這年是一九三七年,也是歡樂童年的結束,藝術家從此開始了他坎坷的生命路途。
從一九三七到三八年,一年之間,父母相繼病逝。原是人人稱羨的幸福少年,在轉眼之間,成爲孤獨的小駱駝,在茫茫大漠之上舉步維艱。
一九三九年,十七歲,伯父不忍見他形單影只,孤苦度日,就做主爲他娶了一房妻室,這個女子年紀比他大十六歲,叫雍仁索,像是姐姐又像是母親般地帶著他。可是,兩年之後,也病死了。
不過,十九歲的哈札布,已經在前一年找到了工作,進入王爺府,成爲旗王爺的歌手,生活上總算有些收入了。
問題是,旗王爺也同情這個孤苦的小歌手,一九四二年,二十歲這年,王爺又做主給他娶了一個妻子,女孩名叫瑪西,大概和新郎很不投緣,哈札布不喜歡這個新娘,卻又不能違抗王爺的旨意,於是,只好離家出走,逃之夭夭了。一直到一九四六年五月,共產黨阿布罕納爾旗的新政府成立,才去辦了離婚手續。
一九四七年,二十五歲,有天夜裏,被錫林格勒盟裏的布裏雅特旗亂兵所擄掠,跟當地的王爺以及鄉民,都被當作人質帶走。布裏雅特旗的隊伍聯合起來反抗。在夜裏先把馬匹趁黑全部放走,好讓八路軍無馬可乘,然後再帶著人質往多倫的方向前行。
追兵的行動,開始雖然遲緩,但是隔了好幾天之後,也逐漸在趕上來了。這時候,布裏雅特旗的領袖開始懷疑哈札布是奸細。因爲即使身爲人質,他也總是快活地在行進中唱歌,是不是利用歌聲來和共產黨的追兵通消息呢?
終於,有天晚上,實在忍無可忍。就準備處死他了。在行刑之前,先把他衣服都脫光,綁在大樹上喂蚊子。那時正是夏季,在草原上有兩三個星期,蚊子非常兇猛,開始的時候,哈札布真是痛苦不堪。可是,後來,這個受了冤屈的年輕人忽然間想通了。橫豎也是一死,與其默默地含冤死去,不如引吭高歌,把所有好聽的、自己喜歡唱的歌都再唱一遍,再來向這黑暗的人世道別罷。
於是,把每一首歌,都當作最後的唯一的一次演出,哈札布一首一首地在暗夜裏唱給自己聽。年輕的歌者,把整顆心整個靈魂都放了進去,那真是讓天上的雲都忘了移動,讓地上的風都忘了呼吸的絕美歌聲啊!
在暗夜的林中,在遼闊的草原之上,人群都安靜了下來。不只是那些被當作人質的王爺和鄉民聽見熟悉的歌聲 要流淚,即使那些應該是敵對狀態的布裏雅特旗的兵士和婦孺,在黑夜裏第一次聆聽那樣美好的發自生命深處的歌聲,也不得不流下淚來。
行刑隊的心也較了,手也軟了,所有的布裏雅特旗的婦孺都向領袖求情:
“有這樣美好的歌聲的年輕人,應該不可能是奸細罷?”
“饒他一死好嗎?這樣,他每天晚上都可以唱歌給我們聽。”
於是,藝術家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以歌聲遭來殺身之禍,卻又以歌聲,解救了自己的性命。
鬆綁之後,依然被夾帶在隊伍裏往前進行,給了他一匹沒鞍子的馬乘騎。
這時候,追兵也追上來了,八路軍隊伍的領隊奇俊山一看到哈札布竟然騎在馬上,想他一定是依附了布裏雅特旗的人了,赫然震怒,下令把這個變了節的年輕人,就地拖到山坡上去槍決。
剛好這時候,前面有了戰況,奇俊山匆匆離開。負責押解哈札布的政委楊達賴實在很喜歡這個年輕人,也愛惜這個藝術家,就和在場的另外一位同胞沙金格爾勒兩人商議,是否可以先不執行死刑,待戰事結束後再來審訊,如果罪證確鑿,那麽再槍決他也不遲。
楊達賴是鄂爾多斯人,後來做到高級人民法院的院長,他當時就覺得哈札布不可能是罪人。第一他並沒有反抗,第二他也沒有武器,第三他雖然是騎著馬,但是卻是一匹沒有鞍子的馬,對於蒙族人來說,沒有佩戴鞍子的馬不能算作是座騎,走不遠也走不快的。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愛惜這個年輕的歌者,於是,楊達賴和沙金格爾勒就把哈札布一路押解著跟著隊伍走,到了夜間宿營地之後,就把他用門板子擋著,藏在一所喇嘛住宿的宅子裏最裏面的一間,哈札布這次可是一聲也沒出,安靜地聽從擺佈。
第二天,從被捕捉到的布裏雅特旗的兵士與婦孺口中,知道了真相的奇俊山,非常惋惜與懊惱地向隨後跟來的楊達賴與沙金格爾勒說:
“哈札布是被冤枉了!真可惜!我們真的不應該殺他的啊!”
於是,又一次,哈札布的冤屈得到洗雪,在楊達賴與沙金格爾勒的笑容中知道自己自由了。從此,這三人成了非常要好的一輩子的朋友。
這以後,回到家鄉,教了幾年小學。一九五二年,哈札布三十歲,錫林郭勒盟文工團正式成立,他成爲第一位舞臺藝術歌者,把蒙古民族古老的長調藝術,第一次搬上舞臺。
一九五三年,參與第一屆民族民間音樂舞蹈公演,得到金質獎章。同時,從這年開始,也到各地去演出。一九五六年出國到北歐及俄羅斯等地演唱。
這時候,他第三次結婚,新娘終於是自己喜歡自己做主所追求到的女孩子了,名叫伊德興荷日勒。一九六一年,三十九歲,因爲兩人婚後沒有子女,所以領養了一個養女,取名叫格日勒,就是“光芒”的意思。
一九六四年,四十二歲,參加“東方紅”音樂舞蹈劇的大型演出。
然後,惡運又重新來臨。
一九六六到一九七六年,“文化大革命”,哈札布被指控是“特務、叛徒、民族分裂分子、烏蘭夫的黑爪牙”等等罪名,開始了十年囚禁的黑獄生涯。
十年,從四十四歲到五十四歲,正是一個歌唱家最能發揮他的天賦與功力的黃金時代,哈札布卻被百般折磨,被囚禁、用刑、恐嚇、侮辱,暗啞失聲。
即使當年被綁在樹上,面對死神也能引吭高歌的哈札布,在十年黑獄之中,卻深深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與絕望。
多年之後,他告訴他的學生拉蘇榮說: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亡,也不是受刑的折磨,即使骨頭被打斷了,也不過是肉體的痛苦而已;最可怕的是侮辱,把人心裏最後僅存的那點尊嚴都拿出來放在地上踐踏,真是不能容忍的恐怖與絕望啊!”
做爲一個鐵錚錚的蒙族男子漢,哈札布忍無可忍,決意找機會自殺。防範雖然嚴密,有了必死的決心,恐怕誰也攔不住的罷。
然而,旁觀者之中,有人察覺到哈札布的絕望了。於是,用盡千方百計,傳了一張紙條給他,告訴他,千萬不要自殺。因爲,情勢可能有所改變,無論如何,再忍一忍罷。
到今天爲止,哈札布都不能知道,這小小的一張字條是由何人傳來,又是如何傳到他的手中的。
可是,捏著那薄薄的一張小紙片,多年來被單獨囚禁在黑獄裏的哈札布,忽然明白了自己並不是孤單的,外面的世界依舊有光、有溫暖、有關懷。
危機度過之後,痛苦也比較容易忍受了,一九七六年與一九七七年之間,終於被釋放了。五十四歲,重返人間,哈札布心中無限感慨,作了一首歌,叫做《陽光》。當這首歌由哈札布唱出,在內蒙古廣播電臺播出的時候,十年沒有聽見他歌聲的蒙古族人爭相走告:
“哈札布出來了!哈札布得到自由了!”
自由好像是得到了,第二年,一九七七年平反之後,名譽好像也恢復了;但是,失去的十年,失去的黃金時光卻永遠不能再重來,一個藝術家一生冀求的最高峰,對於哈札布來說,是永遠永遠地隔絕在生命之外了!
這之後,當然也還參加了一些演出,一九七九年之後,也開始參加政府所號召的,搜集民間歌曲的活動,一九八八年還去訪問了日本。一九八九年,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政府正式頒給他“歌王”的頭銜。
這是第一次,一位從民間出身的歌唱家,得到了這樣的榮譽,是多少藝術家夢寐以求的榮寵!
然而,歌王已老。
哈札布自己知道,有些事物,失去之後便永遠不可能重回,但是,有些事物,還是可以努力把持著的。於是,在一九八二年六十歲的時候,就回到故鄉,和妻子團聚。一九九O 年,自己想辦法辦了一個蒙古長調民歌的訓練班,都是些牧民的孩子來上課,十幾二十歲,對歌唱生涯充滿了憧憬,一如當年的他。哈札布用了所有的心力來帶引這些年輕人,日子好像終於可以過下去了。
一九九一年,六十九歲,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政府,頒給了他代表最高榮譽的“金駝獎”。
而我來何遲。
一九九六年六月四日早上九點半,我在拉蘇榮與當地 許多位朋友的帶領之下,來到哈札布先生的門前,他以滿面的笑容來接待我們。
愛妻已經逝去,歌唱訓練班也因爲沒有遠景,學生越來越少,而終於解散了。對於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訪客,歌王雖然用歡顔來迎接,我們在他的小屋裏盤桓竟日,一杯酒一杯酒地乾杯,一首歌一首歌地傳唱,可是,爲什麽,有種悲傷遲疑的情緒,卻像揮之不去的陰影,像不請自來的惡客一般,從頭到尾,始終橫梗在我們之間?
我其實還想問幾個問題的,千里迢迢又勞師動衆地終於來到了藝術家的面前,我其實應該是可以再多問幾個問題的。
可是,我沒有發問。因爲,我不能發問。前一陣子有過輕微中風的哈札布先生,情緒比較容易激動,只談眼前的事還可以從容應答,但是只要稍微碰觸到比較深的層面,牽連到比較早的記憶,那聲音就顫抖起來,熱淚滴落,那種強忍著的痛苦,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再說一句認真和嚴肅的多餘的話了。
於是,我們且來舉杯歡唱!好好來享受眼前這樣難得的歡樂聚會罷!
格日勒,這個有著胖胖的身軀、可愛的笑容的女兒,已經結婚而且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老人說格日勒很孝順,孫子也很可愛,平日生活都由住在附近的他們來照料,算是安穩和平靜的。
生命裏雖然有著許多遺憾,命運中又經歷過許多坎坷,然而,藝術家的心中,卻是有著很強烈的自覺的,他很知道自己的歌聲,自己的藝術成就是在什麽位置之上。他知道,他有過引以爲豪的才情與功力,那才是他最最珍惜的資産,是任何人都奪取不了的尊嚴與驕傲啊!
在聚會的尾聲裏,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句話,大概是希望老人多注意自己身體,少喝酒,儘量保持健康的意思罷。老人卻微笑地用蒙文回答了幾句,旁邊的朋友恩和杜布興是位詩人,他聽了一驚,轉過頭來用漢文翻譯給我聽,哈札布,這位內蒙古的歌王,是這樣說的:
“面對死亡,我並不懼怕。此刻,我的心情,就像那佩戴著銀鞍子的駿馬,又像那心裏有著秘密戀人的喇嘛一樣,興高采烈地往前走著哪!”
我一直把這幾句話記在心中,此刻,恭恭敬敬地抄錄下來,一方面是爲了向哈札布先生獻上我的祝福與崇敬,一方面是希望在中文世界裏所有曾經如哈札布先生一樣,受盡折磨與屈辱的藝術家們,也能夠努力保持自重與自傲。努力在現實的生活裏,珍惜自己,得到安慰。

台長: 草原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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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3 02: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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