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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尼泊爾,我想到,真不知道生活方式究竟是被社會決定的,還是可以自己決定?拍了13捲底片,盡是食物、人、泥牆和黃土地...什麼都看出不來。
相機無法記錄味道。
要不然也不會遺失杜巴廣場邊上的人家,每到黃昏不知名的香料及闃黑門庭內的油垢,混雜出的那種屬於尼泊爾的味道。不是香也不是臭,但在別的地方就是再也找不到。
舊舊的聚落、舊舊的街巷。
舊舊的房屋、舊舊的小孩子..
在貧瘠的山坡地上,踩過乾巴巴的玉米田,經過一個小小的屋子,裡頭沒有人。藏青色斑駁的木門,門楣上方有女神像和三撮雞毛,半掩的門外,有一隻瘦弱的小黑羊,躺著曬太陽。那時我們已經走過半個山頭,停下來休息。不敢想像如果推開門會看到什麼?
我們當然沒有這麼做,把別人的生活當作風景,已經很剝削了,萬萬不能做那種強行闖入別人私生活的無知觀光客。
於是始終我們都不知道,帶著油垢的闃黑房內,究竟上演什麼喜怒哀樂。
其實是不忍心。
可以想像,大概就是廳內有張四方桌(黑黑油油的),廚房的灶邊,半鍋麵粉糊,晚上烤成餅,配著豆湯吞下,還不知道飯後有沒有一杯熱茶..
不是沒有看見有錢的尼泊爾人。
在一個叫做那加闊的山城,我們循著Lonely Planet的指示,走進一家叫做「Tea House」的餐廳,喝到全尼泊爾最棒的Masala Tea。這裡的消費對我們來說很平價,但卻可能是一般尼泊爾平民一個月的柴米油鹽。我們看見尼泊爾的貴族生活,他們光鮮亮麗、西化、神采、大聲說話。想著這兒仍然殘留種姓制度的階級劃分,高級餐廳裡的仕紳名流有一輩子的優勢,他們大概徹頭徹尾跟油垢無關。
也不是沒有所謂的社會革命運動。
有一晚我們落腳加德滿都隔壁的小鎮巴克塔布,那時正在所住的民宿裡看著五音不全、有嚴重色偏的電視,吃著馬鈴薯雜燴湯,突然外頭一群人從街的那一頭浩浩蕩蕩吆喝過來,吹著哨子,高呼口號,這時民宿主人跟我們說:抱歉,必須把電燈都關掉了。原來市政府惡意調高電費,民眾組織起來遊行抗議,整個鎮上都響應這個社會運動,遊行隊伍經過的地方,居民就把電燈全部熄滅,以表示加入抗議行動。
沒有了燈光,我們爬上頂樓看星星,民宿老闆的妹妹過來跟我們聊天,她是受了高等教育的女子,年過三十未婚。她說她要自己找丈夫,絕對不接受家人的安排。
2000年的秋天,十多日的尼泊爾行腳,帶回來一身的灰塵,現在連13本相簿也因為沒有整理而在歲月裡蒙塵了。旅行筆記從回程的飛機上寫完最後一個字,到現在都還沒打開。記憶最深的是濃重的氣味,而那氣味難以描述,更何況再也沒有遇到一模一樣的…..關於氣味的記憶,竟然是如此的精神性。
前些日子,冒險者把幾張掃瞄下來的照片email給我,離那段旅程一年多了呢..看到那些畫面,想著,還好有拍照,不然這段旅程,在歲月悠悠中遺失了氣味,再失去畫面,那就什麼都不剩了,不是?
冒險者回來以後,花了大半年時間,把旅行的所見所聞畫成一張張的粉彩畫,前些日子,有個畫廊老闆看了這些畫之後,打算將它們印成明信片在畫廊裡賣。
多麼棒啊!冒險者。原來,就算我們連相本都遺失了,我們還有作畫和書寫的能力,一定會有些什麼可以永遠留下來的,是嗎?
我們的尼泊爾,都變成歷史文件了。
冒險者的明信片,和我曾經投稿到雜誌社的文字,我們以如此扁平卻又慎重的方式,收藏這段記憶。總算是對自己的流浪負責了。
「生活在他方」其實是種消極的人生價值。不過,如果不是流浪,不會知道自己原來會想家。
冒險者現在應該是在柬普寨了,可要好好幫我看看吳哥窟。吳哥窟的神廟長廊會是什麼氣味的呢?記得幫我帶把泥沙回來。
我想,我們的生活方式離不開社會,但是,也不要忘記我們的行動是自由的,思考是自由的,我們對自己的生活方式的自主權,遠大於我們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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