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色就不是白
陳茂雄
於2019年8月23日才成立的民眾黨投入2020年的大選就創佳績，一位奮鬥半輩子的獨派朋友跳腳的說，民眾黨甚麼事都沒做就獲得一百五十萬張政黨票，的確什麼事都還未開始做，因為剛成立。筆者回答他，就是甚麼事都沒做才獲得那麼多政黨票，若是做了就沒有那些佳績。對方認為筆者在開他玩笑，因而對他詳細解釋，以綠色在野黨為例，他們賣力地做，能獲得多少政黨票？綠色在野黨因有明確的顏色，沒有機會獲得藍營的選票，但獲得綠營的選票也不多，他們可分成兩類：第一類與民進黨切割;第二類扮演民進黨的側翼。綠營民眾絕大部分支持民進黨，選票流向第一類者很少，第二類雖然可以獲得民進黨的施捨，只是數量有限，顯然的，兩類綠色在野黨不可能獲得太多政黨票。
綠色在野黨不只立場明確，而且還很認真的做事：第一種工作是推展反共保台，只是這一項工作蔣氏王朝年代中國國民黨就推展過，妙的是以前中國國民黨推展反共保台還有一些民眾相信，今日獨派人士推展反共保台只能在同溫層取暖，其他民眾並不相信，這是很奇妙的現象。以前跑得讓中國共產黨追不到的中國國民黨至少還與「共匪」打過仗，他們喊反共保台有不少人相信，今日的獨派人士喊反共保台只是同溫層少數人聽進去，一般民眾存疑。軍公教的待遇屬軍人最高，福利也最優厚，公教招考時大家擠破頭，軍職卻乏人問津，獨派人士的家屬不從軍要如何反共保台？沒有組織，未經訓練，難道要拿菜刀殺「共匪」？你相信嗎？
綠色小黨也有人意圖以台獨理論吸引民眾，也徹底失敗。以前大家擔心被迫害，敢提台獨的人少之又少，那時候獨派媒體不只要到處邀稿，還聘了專職人員專寫台獨相關文章，當時台獨議題的確可以吸引很多民眾。目前談台獨議題，不只無害，還可能獲利，大家爭相提台獨論述，台獨專家滿街跑，只是民眾對這些議題已經沒興趣，就以筆者親身經驗論述，前九0年代，筆者若以台獨議題辦演講，必定可以吸引數百人的聽眾，現在再以類似的議題辦演講，聽眾只有個位數，工作人員還比聽眾多，不是筆者退步，而是民眾對台獨論述沒興趣，認定不能依賴任何論述救台灣，民眾已經很清楚，國際社會有法律，沒法治，完全依循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台灣要生存只能加強國防，增進國際關係，台獨理論救不了台灣。就以烏克蘭為例，台灣主流民意認定烏克蘭要靠實力生存，國際法幫不了忙。同樣的道理，台灣需靠實力生存，那些台獨理論幫不了忙，所以推出台獨理論，當然吸引不了民眾。綠色在野黨提出的論述不只不能吸引綠營的民眾，還讓民眾覺得他們在騙選票，反而塑造出詐騙的形象。
很多小黨責怪2005年第七次修憲改變立委選舉制度，壓縮小黨的生存空間，才形成兩大黨的政治生態。事實上小黨缺乏生存空間不是只發生在立委選舉，所有公職選舉都如此，所以真正的原因在於政治環境。之所以出現兩黨政治，是兩大黨嚴厲的對峙，多數民眾也跟著分成藍、綠兩大集團，為了打倒對方，多數民眾不會將選票投給小黨，而是集中力量支持己方的大黨，因而形成兩大黨。後來兩大黨逐漸崩解，才會有選票流向小黨，前述說明綠色在野黨吸引不了藍營的選票，而能吸引的綠色民眾也相當有限，即使打出反共保台的招牌，或宣揚台獨理論不只吸引不了選票，還讓民眾覺得他們在騙選票，難以成長。同樣的道理，藍色小黨一樣吸收不了綠營的選票，其論述也一樣引不起藍營民眾的興趣，更嚴重的，與綠色小黨一樣產生負面的效應，讓主流民意認定他們在詐騙。這就是新成立的政黨，甚麼事都沒做反而獲得更多的選票，動作太多的政黨選票反而減少。
政治團體穩定的基本條件是利益分配沒有出現衝突，以前的中國國民黨利益的分配相當穩定，更講究倫理及念舊，整個政黨糾紛很少，所以形成相當穩定的利益共同體，其他政黨難以撼動，對於利益共同體馬英九開第一槍，2008年的選舉中國國民黨全勝最重要的因素是民進黨自己崩解再加上中國國民黨的地方派系大團結，可是馬英九卻認為是他個人的魅力，因而以傲慢的態度面對地方派系及黨內大老，不願意依循王金平的意見讓連戰續任黨主席，不只挑戰中國國民黨的倫理，更使利益共同體解體。後來韓粉繼續追擊，補第二槍，韓粉的特色是排他性超強，促使中國國民黨的倫理觀念粉碎。經過馬英九及韓粉的衝擊，使中國國民黨的利益共同體全面解體，更嚴重的是回不去。當初中國國民黨是依恃獨裁政權建立利益共同體，今日已進入民主社會，所以回不去。
中國國民黨的利益共同體崩解，很多選民流向民眾黨，對民眾黨來說，它正像天上掉下來的選票，什麼動作都不要做，只閉著眼睛等選票入袋，若用手去抓反而會將選票撥走。柯文哲與綠營的關係有點緊張，讓藍營覺得他是自己的人，更容易吸收中國國民黨崩裂出來的選票。這些選票白色政黨吸收得到綠色在野黨就沒有機會吸收，這些由中國國民黨崩解出來的選票即使再厭惡自己的政黨，也不願意靠上綠色的在野政黨，他們可投籃、投白、就是不投綠。
中國國民黨由獨裁政權建立利益共同體，解體後就回不去，民進黨係由在野的民主政黨建立，不能形成像中國國民黨由上而下領導金字塔型權力架構的利益共同體，民進黨的利益共同體只建立在派系，再由派系組成派系聯盟，其特色是可以共患難，但難以同享樂，資源豐富的時候還是會窩裡反，一樣會崩解，但與中國國民黨不一樣，中國國民黨只要一崩解就回不去，因為其利益共同體是由獨裁政權所建立，目前的環境沒辦法重建，民進黨就算崩解，派系的利益共同體還在，隨時可以重建派系聯盟，甚至於崩解與重建形成周期性的變化。
本來白色政黨在民進黨崩解期間可以吸收綠營選民，只是這一段時間民眾黨與民進黨交惡，促使民眾黨不能吸收崩離自民進黨的民眾。綠營反中國國民黨的意識形態很強，因而產生強烈的民進黨情節，只要民進黨被攻擊，就會刺激他們團結。2006年綠營有不少人反扁，可是當紅衫軍流竄時，原來反扁的綠營人士立即轉向對抗紅衫軍，這是綠營的特色。當民進黨崩解時，民眾黨與民進黨交惡，會刺激崩解的民眾回流。政壇上很容易出現攻擊事件，一般人會認定被攻擊者會受傷，事實上攻擊者與被攻擊者一起受傷，只有第三者能得漁翁之利。
中國國民黨以下架民進黨為藉口，找柯文哲合作選總統，柯文哲要做決定前應該先回顧一下連宋合。2000年，宋楚瑜投入總統大選，氣勢居冠，若不是興票案，台灣就出現宋總統。2004年為了下架民進黨，親民黨乃與中國國民黨合作，氣勢居冠的宋楚瑜反而居副，2000年的大選，宋楚瑜的群眾幾乎都是來自中國國民黨，可是2004年的總統大選宋楚瑜居副造成氣勢崩解，來自中國國民黨的群眾因而回流，親民黨隨之萎縮。在宋楚瑜氣勢強時，中國國民黨的戰將緊抱宋楚瑜的大腿，可是當群眾回流到中國國民黨時，那些戰將紛紛回歸中國國民黨，並一腳將宋楚瑜踹出門外。國親合時，宋楚瑜若不居副，而參選總統，情勢就完全不一樣，親民黨不會萎縮。
聰明的人當拿別人的經驗當借鏡，柯文哲應該好好思考宋楚瑜的處境。中國國民黨表示為了下架民進黨，邀民眾黨合作。若是安排柯文哲選總統，侯友宜居副，那就不必考慮，立即接受，它可使民眾黨茁壯，若安排柯居副，還是回去好好經營民眾黨，再等待以後的機會吧！
(作者為中山大學退休教授、台灣安全促進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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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9/28（小蜜蜂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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