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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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群的雙眼，就像是居高臨下的雷達，偵測著每個人的眼睛。
只要一有人目光掃過他的下半身，他就會如反射動作般，巧妙地轉動一下身體，來模糊視聽，避免被任何人看出任何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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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群用跑百米的速度狂奔到巷口，攔了一部計程車。
「司機先生，麻煩到敦化南路二段，過信義路一點點…」
坐在計程車裡，李凌群仍然驚魂未定。
畢竟一覺醒來寶貝老二已經不知去向，這種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再荒謬不過。自己並沒有因此昏厥過去，還堅強照常上班，已經不是常人所及。李凌群邊想著今天早上這一連串怪事，邊盯著他那隱藏了2片衛生棉的胯下。
他一會兒抬起頭，看車窗外的車陣，一會兒又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胯下，神色顯得相當慌亂而凝重。
「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開快一點！」
「先生，車子這麼多、警察也很多，要快也快不到哪裡去！」司機先生無能為力地回應李凌群的要求。
李凌群繼續鎖著眉，低頭盯著他那偽裝在西裝褲裡不為人知的秘密，不知不覺神遊到另一個毫無邏輯的時空。
在非洲和東南亞那些落後地區，有人為了三餐溫飽，不惜賣腎、賣血…
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賣寶貝老二？我願意高價收購，只要沒有排斥的問題，我傾家蕩產也要遠渡重洋去買根寶貝老二…..
如果出價合理，願意割愛的人搞不好還會如排山倒海而來…
到時候各種尺寸、形狀、粗細、顏色….都將任我挑選…
李凌群腦海裡隨即出現滿坑滿谷的猛男，猛男們就像古代皇帝選妃子一樣一字排開，一絲不掛讓買主驗明正身，接著又一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吸引買主目光，有人挺直老二舉起20公斤啞鈴，有人揮毫老二畫起山水潑墨，有人甩著老二跳彩帶舞….18般武藝，樣樣讓人嘖嘖稱奇。
李凌群看傻了眼，一度還沉醉在shopping的虛榮感裡。
渾然忘記正在上班路上的李凌群，對於自己的思緒，似乎愈來愈失控。他一下從非洲想到東南亞，一下又從東南亞想到美國。這種毫無邏輯的跳躍思考，讓他又想起不久前在CNN看到一則有關男子去勢的新聞。
那是一個美國華裔，專門幫男人去勢，來找他去勢的，多半是心意已決的男同性戀者。
李凌群心想，與其到落後地區去收購寶貝老二，不如直接到美國去找那位華裔去勢專家。只要把握寶貝老二被切下來的黃金6到8小時，在組織壞死之前接受縫合手術，就有機會重振往日雄風。
但是，這樣的縫合手術，肯定是分秒必爭，我總不能留在台北守株待兔吧！
我必需到美國耐心等候，等到有人自願放棄寶貝老二，我才有下一步的機會….李凌群像個乞兒，對別人不要的寶貝老二望眼欲穿。
「先生，要不要過紅綠燈？」司機的話，再度把胡思亂想中的李凌群拉回現實。
滿臉錯愕的李凌群，抬頭看車窗外，才發現車子已經到了信義路口。
「要！過紅綠燈再往前一點，在 STARBUCKS前面停就可以了」
計程車還沒停穩，李凌群迫不及待付了錢，衝出車外，直奔電梯前猛按電梯按鈕。
看看手錶已經9點過38分。李凌群心想，這下死定了！
「電梯大爺趕快下來，求求你…」急得跳腳的李凌群口中唸唸有詞。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下樓，電梯門一打開，只見小雅不急不徐從電梯裡走出來。
「總經理來囉，我去幫你們買早餐，投影機我都已經setting好了…」
小雅淺淺的微笑，溫柔的叮嚀，像是5月早晨溫馴的陽光，讓遲到的李凌群安心了不少。
走進電梯，按了10樓顯示燈，站在電梯裡，李凌群正為今天一片慘綠的業績檢討會，做好被釘的心理準備。
上半年業績慘遭滑鐵廬，尤其是3個月前推出的柔淨美白面膜，至今仍然未有起色，更讓李凌群這個行銷經理尷尬不已。
照以往經驗，market share第一品牌的姿優堂，只要一推出新品，多多少少都會有新品效應。唯獨今年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5千多萬的廣告費、公關費、樣品費全數如石沈大海，銷售業績到現在仍處於停滯狀態。
就連專櫃小姐、美容師也對這一季的廣告抱怨連連….好像只要商品賣不好，千錯萬錯都是廣告的錯….
「噹！」電梯到了10樓，電梯門才開一半，李凌群已經衝進公司，用最快速度跑到自己坐位，放好公事包，抱著筆記本衝向會議室。
還好總經理還沒入座。李凌群坐在小雅替他setting好的notebook前，移動滑鼠，點開power point，一頁一頁rehearsal等一下要報告的內容。
接著一陣煙味飄進來，李凌群不抬頭也知道是中區業務經理簡如風來了。
簡經理是個老煙槍，嗜煙酒、嗜女色在公司出了名，和專櫃小姐的緋聞接二連三，卻是公司的top sales，所以男同事們對他總是既羨慕又嫉妒，女同事對他則是明顯分成兩派，一派是風靡於他的談笑風生，另一派則是害怕誹聞纏身，對他敬而遠之。
李凌群沒時間也沒心情和他多抬槓，只是點個頭致意，便回頭繼續他的rehearsal。
接著南區業務經理李明通、北區業務經理曾寶賢也陸陸續續走進來，駐台產品部長山本健一、副總林桂森也隨後走了進來。
大家還來不及寒暄，總經理小田俊作即帶著一股冷颼颼的低氣壓走了進來。
看著小田總經理嚴肅的撲克臉，在場每個人更是精神繃緊、不敢言笑。
大家維持了一陣相當有默契的緘默，接著在小雅和總經理秘書送進來早餐和STARBUCKS咖啡後，上半年度業績檢討會，正式開始。
這種會議按照慣例都是由行銷經理李凌群先開場，報告整個會議流程和內容大綱，再由各區經理詳細報告該區業績狀況，最後才是討論時間及總經理的結論時間。
平常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的李凌群，今早會議一開始就顯得相當恐懼不安。
深怕被看出任何破綻的李凌群，在站起來報告整個會議流程前，他的手早已在桌子底下忙個不停….
他試圖把西裝褲抖得更寬鬆些，尤其是胯下部位。
就是深怕站起來報告時，胯下的形狀，會被在場任何一個人，看出任何一點兒怪。
儘管李凌群多麼不想站起來，但是像這種連總經理都在場的正式會議，站不站起來可由不得自己決定。
這一刻終究要面對，當李凌群小心翼翼準備起身，他心裡擔心的不只是眾人銳利的目光，還有內褲那2片偽裝老二的衛生棉，會不會有脫落或罷工的危機。
畢竟用衛生棉這玩意兒，對李凌群來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所以對於衛生棉的服貼性和品質也不太有把握。
李凌群像個孕婦緩緩站了起來，雖然桌前的notebook正不偏不倚，剛剛好擋在他跨下正前方的位置，但是一台notebook的大小，最多也只能幫他檔住正前方的李明通和曾寶賢兩個人的視線；正前方以外的簡如風、山本健一、林桂森、小田俊作和小雅等人，對李凌群來說，還是如臨大敵，不得不小心應變，隨時嚴陣以待。
「總經理、副總….大家早安，今天的業績檢討會，主要分6個部分來進行….」
李凌群先對各大高官禮貌性問候，接著馬上進入主題，完全沒有任何贅字和多餘的寒暄話。
「….接下來我們請北區經理跟我們分享上半年的業績狀況…」
站立不安的李凌群，巴不得用倍速快轉，趕快把話講完，以免言多必失，多言必事跡敗露。
正當李凌群把整個會議流程報告完畢，如釋重負坐了下來，內心正暗自竊喜自己的偽裝功夫，已通過第一階段眾目睽睽的考驗時，小雅給了他一個摸不著邊際的微笑。
小雅的笑容，到底隱藏了什麼可怕的訊息，李凌群看在眼裡，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樣一個不確定的微笑，讓李凌群再度陷入一場不安的神遊中…
他想起今天以前的小雅，是他心中的小燕姿，淺淺的笑容多麼溫暖，甜甜的表情中，還充滿不可抗拒的性感！這一切完全滿足了李凌群被崇拜的虛榮。
小雅是李凌群的得力助手，也是李凌群的fans。兩個人之間，從崇拜到暗戀，再到現在的曖昧關係，算一算也快2年了。
彼此之間，有一種親密關係後，才有的默契。這種默契，當然包括檯面上不公開，檯面下擁有彼此體溫的默許，因為李凌群早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Amy。
今天的小雅，謎樣的笑容，到底要傳達什麼樣的訊息？
看在無能為力的李凌群眼裡，竟成了名副其實的笑裡藏刀。
現在的我，已是”身無吋寶”的我，非離她遠一點不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早有自知之明的李凌群，刻意避開小雅的眼神，表情嚴肅地盯著投影機，避免與小雅四目交接後的尷尬與不安。
一陣恍惚，各區業務經理的報告…有如肯亞烏干達語 …. 李凌群完全充耳不聞，他兩眼發直，不知神遊到哪裡去了。
平常在工作小細節上習慣依賴小雅的李凌群，眼神一刻意避開小雅，就有狀況發生。恍惚之中，他渾然不知各區經理的業績報告已經接近尾聲。
看著李凌群絲毫沒有準備起身的動靜，體貼的小雅再次對他使個眼色，但是李凌群還是渾然不知，小雅只好用手肘輕輕碰觸李凌群。
李凌群誇張地抽搐了好一大下，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輪到自己報告，上半年競爭品牌的廣告和促銷個案了。
此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閃了神的李凌群身上。眾目睽睽下，李凌群急忙彈跳了起來。至於胯下那兩片衛生棉，慌亂之中，早就忘記它的存在。
才一站起來開口，李凌群馬上想起剛剛竟然忘了抖鬆西裝褲，尤其是胯下部位。他整個人瞬間豎起寒毛，怎麼站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就怕被任何人看出絲毫破綻。
膽戰心驚的他再次以倍速快轉，草草將報告內容唸完，然後請小雅接連播放6、7支競爭品牌的廣告片。
廣告片的聲色效果，果然吸引眾人目光。
所有與會人員看完競爭品牌的廣告後，又是一陣議論紛紛….有人說蕭薔對中南部市場的影響力很大，有人說消費者根本搞不清楚姿優堂和嘉莉寶的廣告代言人，有人說找大牌明星代言（拍廣告）動輒500萬，簡直比土匪搶錢還誇張….
看著大家議論紛紛，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李凌群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有了這次恐怖的經驗，李凌群學乖了，他知道絕對不能再匆促站起來，否則早晚會穿幫。
趁著大家還在議論紛紛，李凌群早已嚴陣以待，他很技巧性地將手伸到桌子底下抖鬆西裝褲。等到大家討論告一段落，再不急不徐站起來，報告這一季競爭品牌的促銷案例。
李凌群刻意保持一如往常穩健的台風，唯獨身體語言收斂了許多。
心神不寧的他，過度驚惶的雙眼，在分析香奈爾的時尚party創造多少媒體曝光率，XK-2會員俱樂部創造多少業績，嘉莉寶的肌膚健診增加多少來店人潮….同時，眼睛一刻也不得閒。
他的雙眼就像是居高臨下的雷達，偵測著每個人的眼睛。
只要一有人目光掃過他的下半身，他就會如反射動作般轉動一下身體，一下由左轉右、一下再由右轉左，轉動幅度忽而15度、忽而45度、忽而30度….
轉動的時候，要保持微笑，轉動的姿勢，要相當自然、而且要不落痕跡，這一點李凌群清楚得很。
這場考驗視覺神經和肢體神經配合度的個案報告，在艾莉比亞上市發表會，及新品牌對整體市場的衝擊和分析後，終告結束。李凌群用最快的速度坐下來，趕緊把他那心虛的跨下藏到桌子底下。
此時的他，就像僥倖逃過一場追殺，暫時可以躲在沒有人發現的角落，稍稍喘一口氣….
專門出餿主意的林副總，似乎對嘉莉寶的肌膚巡迴健診活動特別感興趣。異想天開，提出在各百貨公司舉辦”巡迴敷臉活動”這樣不負責任的建議。
「這樣不只可以讓女性消費者試用，還能和消費者互動….」林副總不斷為自己的建議，補充更多的可能性。
「我們的產品這麼有競爭力，沒有理由賣不好！你們覺得如何？林副總的建議可不可行？」連小田總經理都附議了，在場當然沒有人有其他意見。
「甘芭爹！（加油），姿優堂的商品沒有理由賣不好！」小田總經理丟下一句日式嚴厲中帶點鼓勵的話後，走出會議室。接著林副總也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走出去。
一場讓大家心生恐懼的上半年業績檢討會，竟然就這樣毫無血腥的結束。
留下各部門主管，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別想那麼多！既然來台北了，今天無論如何你們都要陪我喝一杯！」素有南台灣紅太陽之稱的南區業務經理李明通，吆喝著大家下班後給他來點的餘興節目。
「去林森北路？還是去忠誠路？」中區業務經理簡如風馬上提出2個大方向的建議。
「你們決定就好…」
「去卡拉OK啦！把業績唱出來」北區曾寶賢也跟著幫腔。
各區業務經理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沒有結論地抬槓下去。
「群哥！別假裝沒你的事」李明通矛頭指向正在收notebook的李凌群。
「帶著你的小燕姿，大家一起打打氣嘛~」簡如風接著幫腔。
「再說！再說！」李凌群連忙推掉，滿腦子只想著趕快解決寶貝老二的事，才是當務之急。
「就這麼說定了！晚上誰都別想逃….」李明通還是不死心吆喝著大家。
李凌群的手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抖鬆西裝褲，然後緩緩站起來，向大家揮手致意。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然後離開會議室，遠遠離開大家的視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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