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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01 00:06:11| 人氣1,17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書評--《油麻菜籽》中的女性意識與性別差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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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母親對丈夫--父性權威的解構

《油麻菜籽》中的父親,原本只是個教書先生工專畢業的兒子,個性忠厚老實。後來娶了家世顯赫的醫生伯么女,也許是心理上莫名的不平衡,抑或是年紀輕輕就有了孩子,雙重壓力之下,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父親失去了原有的憨厚。由於他二十三歲便當了父親,單身愜意的日子尚未過夠,便要挑起一家重擔,於是選擇了自我享樂。加上對於孩子總是缺乏耐性,還一心一意只想經營著他那婚前沒有過夠的單身生活,對於家庭責任只好選擇逃避。剛開始他只是用暴力發洩那茫然無助的情緒,而母親總是摟著兒女斷腸的悲泣:「憨兒呀!媽媽敢是無所在可去,媽媽是一腳門外,一腳門內,為了你們跨不開腳步啊!」(廖輝英,1983:13)日子就這樣低緩盪著,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有一回,看了爸爸拿回的薪水袋,媽媽當場就把它摜在榻榻米上,高聲的罵著:「你這沒見笑的四腳的禽獸!你除了養臭女人之外,還會做什麼?這四個孩子如果靠你,早就餓死了!一千多塊的薪水,花得只剩兩百,怎麼養這四個?在你和臭賤女人鬼混時,你有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快要餓死了?現世啊!去養別人的某!那些雜種仔是你的子嗎?難道這四個卻不是?(廖輝英,1983:18)

母親說完,馬上遭到丈夫的暴力相向,而母親只是去找了許多根菸屁股,把捲菸紙撥開用菸絲敷在止血。但慢慢地,父親與母親相處的情形地位開始有了轉變。後來當仙人跳醜事爆發,父親只能訥訥地跟在母親身邊央求她想辦法籌措遮羞費。母親邊罵父親邊掉眼淚,但還是去變賣家當幫父親解難。

父親的角色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慢慢變質,當孩子向他討註冊費時,他也只能答以「沒錢免讀也沒曉!」通宵為人製圖,不知事先言明代價,以致於拿到的酬勞少得連自己都瞠目結舌。一個連養家都困難十分的男人,在作家悲憫的筆下呈現得淋漓盡致:「他那份顢頇的童稚,或竟是覺得他那樣沒心肝沒算計,實在不值得人家再去算計他吧!」(廖輝英,1983:13)作者運用了這類柔性去勢手法,在小說中慢慢地去解構了傳統宗法父親高高在上的威權。

四、阿惠與哥哥--父親與母親模式的重複與再現

由於「長兄如父,長兄如母」的觀念,使得父母常常把自己的希望投射在他們身上。《油麻菜籽》的哥哥由於繼承了父親在家庭中的權利地位,甚至自我享樂的性格,所以他從來也不做任何家務事,在外也只會呼朋引伴、遊樂玩耍,甚至對母親叫囂。

有一回,媽媽打他,他哭著說:「好!你打我,我叫爸爸揍你。」媽聽了,更發狠的揍他,邊氣喘呼呼的罵個不停:「你這不孝的么壽子!我十個月懷胎生你,你居然要叫你那沒見笑的老爸來打我,我先打死你!我先打死你!」打著打著,媽媽竟然大聲哭了起來。(廖輝英,1983:15)

即使哥哥這樣大逆不道,母親還是非常寵愛他,吃飯時,甚至多給他一個蛋,母親對阿惠的解釋是這樣:因為「你阿兄將來要傳李家的香煙」。大學聯考時,哥哥考上第二志願,媽媽還是很高興。年長後,哥哥逞強創業,無暇顧家,母親也不以為忤,後來還借錢給他。而阿惠則從小負擔家務,照顧弟妹,長大後一肩挑起家庭重擔,最後連自己動手術的費用都是由同事張羅。她的付出與犧牲,其實就是母親的翻版。幸運的是,阿惠並沒有走向母親一樣的道路,在母親對待她的矛盾情結中,阿惠更知道如何透過母親的經驗與教訓來掌握自己的未來。

新女性意識的覺醒

在《油麻菜籽》中,阿惠的角色可視為五、六○年代台灣小女孩的共相,其形象在書中也顯露出女性意識的覺醒。就母女關係而言,阿惠自幼在父親對母親拳打腳踢的環境中長大,父親的逃避行為造成她對父親的陌生感。母親常年獨力支持家中生計,算這算那的,讓阿惠有種將來要補償母親的心理。而母親對她的態度,多半建築在「重男輕女」的基礎上,阿惠起初的不滿,到最後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也只有默默地承受那不平等的待遇。雖然有一次阿惠在與母親計較為何哥哥什麼家務都不做還可吃兩粒蛋,自己做了不少卻只能吃一粒蛋時,母親曾以「你阿兄將來要傳李家的香煙,你和他計較什麼?將來你還不知姓什麼呢?」(廖輝英,1983:29)來推託,但母親說這話時其實是心虛的,所以才有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收起碗筷轉身就進去的舉動。因為在她內心深處,或許已經發現到自己對阿惠的態度,不就是她自己本質上窮極一生抗爭到底的「女性從屬宿命觀」及傳統社會的「性別差異觀」嗎?*註1

因為父親的無能,為求家計偉大的母親毅然決定舉家北遷,此時母親扮演隻手遮天的賢婦主宰家道興衰。當阿惠參加全校美術比賽奪冠,獲得家裡買不起的水彩和畫筆,興高采烈地拿回去獻寶時,卻被母親厲聲斥喝:「妳以為那是什麼好歹事!像你那沒出脫的老爸,畫、畫、畫、畫出了金銀財寶嗎?以後你趁早給我放了這破格的東西!」(廖輝英,1983:13)

雖然母親「重男輕女」,但慶幸並未有中國傳統「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老舊思想。在學業上,由於母親的不在乎態度幾乎讓阿惠放棄念書,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她不但沒有被「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擊倒,反而自我提升成長,既幫忙家中瑣務,盡力使母親順心,也在學業上有極佳的表現,在工作上有所成就,阿惠正是女性從傳統被貶低地位中自我提升的好榜樣。顢頇的父親不曾在重要的人生驛站上給予女主角一個做為父親對女兒的起碼庇蔭,而母親仍一逕寵溺著那能傳李家香火的大哥,對女主角傾力維持家計的辛勞視若無睹。這樣的母親內心其實充滿複雜的矛盾性,她一方面希望女兒不要步自己後塵,要擁有謀生技能;另一方面,卻複製父權社會對女兒的壓制,不由自主地苛待女兒。當女兒說出不補習的酸葡萄原委,母親曉以事理:

「沒半撇的查某,將來就要看查埔人吃飯。如果嫁到可靠的,那是伊好命沒話講,要是嫁個沒責任的,看你將來要吃沙啊。媽媽也不是沒讀過冊的,說起來還去日本讀了幾年。少年敢沒好命過?但是,嫁尪生囝,拖累一生,沒去到社會做事,這半世人過得跟人沒得比……」(廖輝英,1983:27)

因為母親個人的生命經驗,阿惠才有機會在她的鼎力支持下完成學業,並給予了自己生命的力量。也因為性別相同及經驗相疊的感同身受,即使彼此之間的情感如此矛盾,阿惠還是願意在母親急難的時候捍衛她。母女兩人在貧病交迫時,共同經歷過人生的難關,使得母親「油麻菜籽」的價值觀慢慢地顯的無足輕重。甚至後來,在女兒阿惠的努力下,家境漸漸好轉,而母親也因由宗教的撫慰,將家庭責任賦予女兒。而個性一向平和的阿惠,闖蕩數年,性子裡也冒出了激越的特色,在企業部門裡,牝雞司晨的崢嶸頭角,竟令自己招架不住。直到有次大病一場,連動手術都需朋友張羅費用時,才知道母親對自己的索求無度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數年前,我意外動了一次大手術,在病床上身不由己的躺了四十天,手術費竟還是朋友張羅的。在那種身心俱感無助的當兒,我才發覺毫無積蓄是一件多可怕的事!至此,我才開始瞞著母親,在公司搭會。(廖輝英,1983:40)

這一場大病,使得阿惠重生,也開始去思索自己的未來。終於她做了結婚的決定,由於婚禮訂得倉促,為了婚禮當日母親犯沖,不能親自送她出門,母親相當懊惱。但阿惠心裡想:「新娘神再大,豈大得過母親?」婚禮前夕,母親一頭仰望著即將降到不可知田地裡去的一粒「油麻菜籽」,阿惠看著那張過去無數憂慮的臉,竟覺得母親是那麼無助、寂老,幾乎不能撐持著去看這粒「菜籽」的落點。她心裡告訴媽媽,我會幸福的!結果小說最後,阿惠還是選擇了與母親相同的道路,嫁為人妻,但不同的是,阿惠的未來一定是光明燦爛。(本文完)

註:
1.參見林鎮山,〈記憶女性的啟蒙--談廖輝英的《油麻菜籽》與愛麗絲‧孟羅的《男孩與女孩》〉,《文學台灣》第二十四期,頁55-75。

參考書目:
廖輝英(1983),《油麻菜籽》,台北:皇冠。
朱剛(2002),《二十世紀西方文藝文化批評理論》,台北:揚智。
朱立元主編(1997),《當代西方文藝理論》,上海:華東師範大學。
簡瑛瑛主編(1997),《認同‧差異‧主體性》,台北:土緒。
顧燕翎主編(1996),《女性主義理論與流派》,台北:女書文化。
女性主義(1996),《王逢振》,台北:揚智。
邱貴芬(1997),《仲介台灣‧女人》,台北:元尊文化。
陳素貞(1999),〈中國/台灣的娜拉哪裡去--從魯迅的「娜拉走後怎樣」談
廖輝英的《油麻菜籽》,兼比較魯迅《祝福》與《傷逝》筆下的女性困境〉
,《中國現代文學理論》第十五期,頁345-360。
林鎮山(1997),〈記憶女性的啟蒙--談廖輝英的《油麻菜籽》與愛麗絲‧孟
羅的《男孩與女孩》〉,《文學台灣》第二十四期,頁55-75。
蔡振興(1992),〈法國女性主義:伊莉佳萊論他者〉,《中外文學》第二十一卷
九期,頁47-65。
于治中(1990),〈正文、性別、意識型態〉,《中外文學》第十八卷一期,頁148-158。

台長: 星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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