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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6-26 23:06:12| 人氣1,07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書評--論梁羽生《萍蹤俠影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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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通俗小說文類之一的武俠小說,可說是華人地區最受歡迎、影響也最為深遠的一種文類。因為武俠小說不管從形式或內容而言,都與中國人特有的文化背景與生命情調密不可分,所以讀者讀來倍感親切有味。加上其事並非現實世界中所有,想像空間無限,所以可以風行海內外華人地區,顛倒眾生。

不過在我國古代文獻中,「俠」與「游俠」之稱屢見不鮮,但卻無「武俠」二字。最早明確提出「俠」之性質,並加以論斷的,首見《韓非子‧五蠹篇》,其中有云:「儒以文犯法,俠以武犯禁。」所謂的「以武犯禁」,乃指俠「具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此時「俠」之原義,在受傳統君主專制影響下的古人心目中,與「橫行鄉里,魚肉百姓,以個人恩怨為非作歹的豪強」並無兩樣,當然這與我們對「俠」的認知相距甚遠,其主因是俠之觀念的改變,而其中最關鍵者,當然是司馬遷所撰之《史記‧游俠列傳》。

司馬遷可說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肯定「游俠」,並表彰俠客行徑的人。其所著〈游俠列傳〉中「救人於厄,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的理論基礎,更是後世表彰俠義者所遵循的圭臬。這裡他所謂的「游俠」,是以其獨特的觀點詮釋,因而做出與歷史事實、流俗觀點不同的價值判斷,與韓非所謂的「俠」是截然不同的。

游俠日漸分化為少俠、劍俠、義俠等,一直到晚清以來,國病民弱,習武救國之意識普遍覺醒,才發展出「武俠」概念。而後民初章太炎論「儒俠」,以為「儒者之義,有過於殺身成仁者乎?儒者之用,有過於除國之大害,扞國之大患者乎?」俠之意義、精神與形象,已成為中華文化理想人格的一種象徵了。

而新派武俠小說的崛起,則使武俠小說的發展更上一層樓。所謂新派武俠小說,乃是去掉舊小說的陳腐語言,用新文藝手法去構思全書,從外國小說中汲取新穎的表現技巧,把武功、歷史、言情三者結合起來,將傳統公案與現代推理揉為一體,使武俠小說進入了一個嶄新的境界。讀新派武俠小說,常覺得它故事情節奇詭曲折,人物性格鮮明突出,精於刻劃人物心理,擅於渲染環境氣氛,使人欲罷不能,愛不釋手。它常以出人意料之筆,使得情節波譎雲詭,奇巧百變,高潮迭起,引人入勝。一些高明的作者還擅於把武俠故事植入廣闊的歷史背景之中,亦真亦幻,撲朔迷離,期間更點綴以風土人情、典章文物、佛經道藏、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醫卜星象等內容,三教九流,五光十色,眩人眼目;還大筆淋漓地穿插描寫幾對男女曲折纏綿的愛情糾葛,使得武俠小說從過去的單純爭鬥廝殺融進了一縷風雅的馨香,直向文學殿堂爭一席之地。由於「構思新,手法新,情節奇詭多變,文字講究技巧,因此新派武俠小說便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贏得了各階層的讀者,不單市井小民愛看,連博雅的專家、學者,甚至政府要人,也看得津津有味。武俠小說已由通俗讀物轉變為雅俗共賞的東西,開始登上大雅之堂。」*註1

金庸、梁羽生並稱新派武俠小說鼻祖。從創作時間看,梁羽生比金庸起步早,但從成就和影響來看,則金庸勝過梁羽生。有人以「金梁並稱,一時瑜亮」來評價他們,但更多人認為金庸是後來居上。香港作家倪匡曾以「古今中外,空前絕後」八個字來稱譽金庸的作品,台灣學術界甚至舉辦金庸武俠小說國際學術研討會,可見金庸的影響果然是無遠弗屆。但即使如此,做為新派武俠小說的創始人,梁羽生在中國武俠小說史上絕對有不可磨滅的歷史地位。即使稍後的金庸成就遠高於他,但對喜愛武俠文學的讀者而言,梁羽生的武俠世界依舊是許多中國人的心靈所託。特別是小說中表現出來的「俠」之形象,也已成為中華民族理想人格的文化象徵。然而由於梁羽生作品實在太多,故以其重要代表作《萍蹤俠影錄》來做探討。


一、名士狂俠戲武林
《萍蹤俠影錄》以明朝「土木堡之變」為時代背景,寫忠臣于謙孤軍抵抗蒙古的悲劇;並穿插張士誠後裔張丹楓與宦門俠女雲蕾之間的愛恨衝突。明英宗正統三年,被瓦剌國右丞相張宗周扣押二十年的明朝使臣雲靖,由中原俠士謝天華等人救回,但卻在國門雁門關下被奸宦王振假傳聖旨害死,於是張家與雲家便結下了血海深仇。雲靖的孫兒雲重、孫女雲蕾長大成人後,秉承先人遺願,要向張家復仇。雲蕾在闖蕩江湖中與張宗周之子張丹楓相識,兩人在長時間的相處中暗生情愫,但得之對方身世後,都陷入極度的痛苦深淵。雲重為報效國家,進京奪取武狀元,後得張丹楓相助,終於如願以償。張丹楓審時度勢,雖然他的先祖與朱明王朝有著不共戴天的世仇,但他卻也不願看見故國大好江山被異族統治,所以只好違背先祖遺志,不記世仇,不圖富貴,不計名利,將先祖張士誠準備復國大業的寶藏與地圖獻給朱明王朝。接著又在瓦剌軍浮虜明英宗舉兵入侵中原之際,運用自己的武藝和計謀協助于謙督戰九門,擊退瓦剌大軍。其所做所為,為國為民的胸懷,完全合乎俠義的標準,這與那些武功高強但正邪不分的俠客截然不同。

梁羽生除了描寫張丹楓在大是大非的問題處理得當之外,還生動刻劃了他與仇家後代雲蕾纏綿曲折的愛情故事,書中把張、雲二人的愛情糾葛,緊密地與家國命運交織在一起,寫得蕩氣迴腸,感人肺腑。全書氣勢浩瀚,佈局奇巧,特別是成功地塑造了張丹楓這個角色,藉由張丹楓個人俠士性格的自然發展,而徹底扭轉了一家一姓爭奪帝位的觀念。作者將張丹楓這種面臨民族大義與累世深仇「非此即彼」的心理掙扎,刻劃得淋漓盡致;終而使其生命情操昇華、淨化,完善了「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典型。

梁羽生筆下的張丹楓,英俊瀟灑,文武全才,穿白袍,騎白馬。寶劍名駒,隻身單騎,飲酒賦詩,能哭能歌,亦狂亦俠。他第一次出現在雲蕾面前,飲酒吟詩,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似呆非呆,似傻非傻。雲蕾幫他趕走了偷錢的小賊,他卻將雲雷的銀兩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而當雲蕾尷尬之際,他卻又拋出銀兩幫雲蕾結帳,使之脫困,一擲十金,讓雲蕾氣不得,謝不得……這麼一個人,當然有一股奇特的性格魅力,不但吸引了不諳世事、初出江湖的少女雲蕾,當然也吸引了所有讀者的目光。而梁羽生也不忘在任何場合去突顯張丹楓的形象。第十六回他上擂台與雲重爭奪武狀元時,請看小說家精采的描寫:

雲雷呆呆的望向擂台,只見張丹楓白衣飄飄,腳登粉底鞋,頭戴白方巾,襯著粉雕玉琢的面龐,笑吟吟的蹤上擂台,姿態美妙之極,真有如玉樹臨風,梨花飄雪,端的是人物俊秀,瀟灑出塵。這一登台,滿場武士都給他比了下去!尚未出手,已贏得一片彩聲。皇帝坐在正面看台,心中也暗暗讚道:「好一個風流人物!」笑對總管康超海道:「這人倒應該去考文狀元!」(1988:343)

梁羽生在《萍蹤俠影錄》中可以說是傾全力而又非常成功地塑造了一個風流儒雅的名士型俠客張丹楓。何謂名士型俠客,即具有文人的風采品性,亦有武士的豪邁氣質,文武雙全。張丹楓武功高強,文采風流,個性狂放,不拘小節,為人正直,富有同情心和正義感,他本是元末農民起義張士誠的後代,對朱元璋建立的明朝懷有世仇,但當國家、民族出現危機時,他能捐棄前嫌,以大局為重,以天下蒼生為念,奔走於中原塞北之間,為抗擊瓦剌而扶助明朝。他是一個真正的俠,其所作所為,完全符合俠的精神。何謂俠呢?梁羽生認為:「俠就是正義的行為。什麼叫做正義的行為呢?這也有很多的看法,我認為對大多數人有利的就是正義的行為。」*註2 而對大多數人有利的行為,其實就是為國家、為民族、為千萬人民百姓而犧牲奉獻的「俠之大者」。劉若愚則認為「俠」必須擁有八項特徵:(一)重仁義,鋤強扶弱,不求報施;(二)主公道,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三)放蕩不羈(或傾向個人自由);(四)人性的忠貞,或士為知己者死;(五)勇,包括體力與道德上的勇氣;(六)重然諾,守信實;(七)惜名譽;(八)慷慨輕財。*註3 而張丹楓也幾乎完全符合以上所述這些特質。

張丹楓是一個深受中國傳統文化薰陶的理想主義者,不但具有古代文人的風采文學,更有哲人深沉的憂患意識,小說中的他一直是處在複雜矛盾而又進退兩難的社會環境中。但他面對如此境地,卻還是樂觀達道,幽默風趣,瀟灑出塵。小說中有一段描寫他與雲蕾和京師第一高手張風府兩次過招,張風府問他來歷,他卻懶洋洋的打了哈欠說:

你老子姓張,咱老子也姓張。此張雖不同彼張,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尊你一聲大哥,為弟的疲倦得緊,這裏人多嘈雜,不好睡覺,恕不奉陪啦!(1988:242)

張丹楓亦莊亦諧的答話,讓張風府旁的貫仲氣得臉色大變,但張風府卻是不以為意且大笑道:「亦狂亦俠,有這樣得一個同宗兄弟倒也不錯,好,你走吧!」(1988:242)此段不但簡單地就表現出張丹楓亦狂亦俠的本色,也襯出張風府做大事者不拘小節的個性。

《萍蹤俠影錄》雖然對名士俠客塑造的形象相當成功,但在武術的部分卻是較弱的一環。雖然梁羽生自認為:「武俠小說中,『俠』比『武』應該更為重要,『俠』是靈魂,『武』是軀殼;『俠』是目的,『武』是達成『俠』的手段。與其有『武』無『俠』,毋寧有『俠』無『武』。武功好的俠士自是相得亦彰,但沒有武功的尋常人也可以成為『俠』。」但這種說法只是一種理想,試設武俠小說若沒有了「武」,「俠」之精神還會存在嗎?以《萍蹤俠影錄》而言,成年的雲蕾就是以長袖善舞的女俠客出場。在第一回中:

忽見繁花如海之中,突然多了一個少女,白色衣裙,衣袂飄飄,雅麗如仙,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那少女向著陽光,彎腰伸手做了幾個動作,突然繞樹而跑,越跑越疾,把方慶看的眼花撩亂……再看時,那少女又從樹上跳下,長袖揮舞,翩翩如仙,過了些時,只見樹枝簌簌抖動,似給春風吹拂一般,樹上桃花,紛紛落下。少女一聲長笑,雙袖一捲,把落下的花朵,又捲袖中。悠悠閒閒地倚著桃樹,美目含笑,顧盼生姿!(1988:38-39)

這一段文字,是描寫雲蕾在練武的畫面,旭日的陽光,加上繁花如海的桃林,女俠客「武」姿優美,賞心悅目,充滿了詩情畫意,但卻看不出什麼厲害精采的畫面。此外,雲蕾與張丹楓每次與敵人過招所使的雙劍合壁,亦有相同缺點。所以說,梁羽生小說中的武功,「虛幻中寫實性很強,一招一式,清清楚楚,細膩而又逼真,緊張激烈,誇節有致。其武功敘述還注重美學效果,將武功、詩意融為一體,神奇的劍術與優美的唐詞相輔相成,劍勢配合著詩意,詩韻暗合劍招,吟詠之際,輕身漫步,殺招頻起,讀起來極具美感。……凡此種種,造成了梁氏武功既精采又單調。」(1997:180)比起一些評論家對梁羽生的武俠小說評價過度,羅氏這番話倒是相當中肯。(未完)


註:
1.參見梁守中,《武俠小說話古今》,頁21~22。
2.〈從文藝觀點看武俠小說〉的說法,收錄於《梁羽生傳奇》,頁251。
3.以上此段話乃轉引自周慶華於〈俠的精神性與社會功能--兼論俠的「出路」問題〉的說法,收錄於《俠與中國文化》,頁8。

台長: 星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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