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六年七班的高跟鞋小姐,今年30歲,單身一個人住,目前在一家網路公司當副總經理的秘書。
沒有老闆會找歐巴桑或恐龍妹當秘書,所以你們可以猜到我長得不賴。我不高,但身材比例很好,屬於親切甜美型(前男友說,我的微笑可以融化一隻暴龍)。我談過幾次戀愛,但目前沒有男朋友。
高跟鞋是我的暱稱(沒有爸媽會白目到叫自己女兒「高跟鞋」、「高腳杯」吧),我喜歡高跟鞋,高跟鞋是「以不舒服為代價換來美麗」,它根本是我人生的寫照。我的人生要是有一丁點美麗,都是用不舒服換來的。
用暱稱當然是不得已,我不想透露身份,因為沒必要,而且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們一定不相信,既然這樣,幹嘛給自己找麻煩?讓你們知道我是誰,一直追問「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會煩死吧。
不只我,接下來出場的人我一律用暱稱。我不會用什麼M先生、S小姐這些鬼符號,我討厭英文,更討厭大家都玩這一套沒創意。我會用魔術胸罩小姐、蓬蓬裙小姐、車輪餅先生、胡椒餅先生、烏龍麵先生……慢慢你們會明白,這些暱稱都有意義。
這事本來我不想說,但很多人都說心裡有事要講出來,講出來有益身心健康。我相信,不能說的秘密很折磨。
國王的秘密
小時候我聽過一個故事,有個國王,他的耳朵是驢的耳朵,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除了理髮師。理髮師每次幫國王剪頭髮,看見那雙又大又詭異的驢耳朵,都要強忍住笑,因為國王討厭被人家笑,他阻止你笑的方式就是把你的頭砍下來。理髮師要忍住笑,離開皇宮他還要忍住秘密不說。但忍住秘密要付出代價,他的代價就是肚子越來越大。
後來他受不了,跑到山上挖一個地洞,對著地洞大喊「國王的耳朵是驢的耳朵,國王的耳朵是驢的耳朵。」喊完舒服肚子也消了,他把土填平,想說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那塊地不久長出雜草,風一吹,雜草竟然唱起歌:國王的耳朵是驢的耳朵,國王的耳朵是驢的耳朵……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
秘密被發現,國王很生氣,想抓理髮師來砍頭,但後來他弄清楚根本沒理髮師的事,錯在那一叢雜草,他就饒了理髮師,然後大方對人民露出驢耳朵,結果反而贏得人民的尊敬。
這故事告訴我們,有秘密就要說出來,不然肚子會越來越大。我不想肚子越來越大,搞得像未婚媽媽,所以我會說。
這故事還告訴我們,沒有人在乎國王有驢耳朵、豬鼻子或根本是個矮冬瓜,大家只在乎國王能不能讓大家過好日子。這就跟公司一樣,大家只在乎老闆能不能帶大家賺錢,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一隻青蛙(很多老闆不明白這一點,公司不賺錢,他們就開始拼命證明自己不是青蛙)……
好了,真的要來講秘密了,免得你們跟我老闆一樣嫌我說話沒重點。我的秘密就是,我養了一隻怪寵物,一隻外星生物,很像電影《長江七號》裡的七仔……
「屁啦!你養七仔,我還養八仔勒!」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你們一定不相信,一定覺得我瞎扯蛋。沒關係,自古以來先知總是寂寞,知道真相的人注定要承受苛刻又無情的誤解,我不求你們相信,我只求你們看下去。
高跟鞋小姐的秘密
事情得從一個禮拜六,我廚房流理台的水管不通說起。
我不知道為什麼水管會塞住,前一天不是還停水嗎(說到停水也離譜,沒有預警,閃個電打個雷,水龍頭就沒水了)?我灌進一整瓶通樂,但沒用,水管發出咕嚕咕嚕聲,不一會還發出好大一聲「呃!」好像有人喝完整瓶通樂還打嗝……
我可不是被嚇大的,恐怖片我看多了。我拿起一支烤肉夾往水管裡戳,結果戳到一球軟軟的東西。那東西被我戳到還發出細細一聲尖叫,我試著戳了幾下,聽到好幾聲尖叫……這是什麼鬼?
我張開烤肉夾,確定兩端夾住東西,慢慢往上拉。我一面拉還不斷聽到細細尖叫聲,直到我拉出一團會動的黑球……喔買尬!這什麼東西?
你們一定無法想像我有多驚訝,我看著這團黑黑會動的東西,整個人從廚房退到陽台,躲到鋁門窗後頭。我看著牠,牠先是從一顆黑色球體慢慢伸張開來,像一隻多角的海星(剛剛那罐通樂不會是被牠喝光的吧)……用講的不清楚,用畫的比較快。
圖1是我第一次見到牠的樣子(不要挑剔我的畫,我又沒上過美術班),但這個樣子沒有維持多久,牠一雙眼睛東瞧瞧西瞧瞧,看到我的大同電鍋,馬上就變樣了。圖2是我看到牠的第二種面貌,我喜歡牠的荷包蛋眼睛,真可愛。
後來我才發現,牠沒有固定的樣子,牠會模仿周遭的東西來改變自己(牠當然也能模仿小狗,所以我帶牠出去玩,就讓牠裝成一隻吉娃娃)。牠最喜歡模仿鍋子,牠有各式各樣的鍋子造型。本來我還不知道該叫牠什麼,後來就決定叫牠「小鍋仔」。
那一天,小鍋仔不停用荷包蛋眼睛對我眨眼,很快瓦解了我的心防。我不知道小鍋仔是哪裡來的,又怎麼躲到我家廚房的水管,這不重要。如果你家水管冒出一隻小鍋仔,牠會不時變換造型裝可愛,儘管可愛外表下也許藏著危險,你抗拒得了嗎?
我抗拒不了,所以我收養牠。雖然我知道養小鍋仔跟養黃金鼠是不一樣的事。
關於我家的小鍋仔,我能說的故事可多了,別急,我會慢慢告訴你們(牠吃什麼你們一定想不到,嘻嘻嘻)。
本來我以為我只是養了可愛的外星小寵物,我萬萬沒想到,小鍋仔帶給我許多想不到的變化。
有一次,我幫小鍋仔洗香香,洗到一半,小鍋仔一直看著我,突然牠的荷包蛋眼睛噴出蛋汁,噴的我滿兩眼都是。等我用清水洗淨眼睛,我發現我看世界的眼光變了。
車輪餅先生的秘密
我擁有意外的眼光,我可以看到一個人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前世……許多我以前無法了解的事,現在我終於都明白了。
比方我就明白我的老闆—車輪餅先生,為什麼那麼機車。他叫車輪餅是因為,他機車但殺傷力有限,被他K就好像被車輪餅碾過。車輪餅碾不死人,但頻繁被車輪餅碾過也很討厭。
車輪餅先生挑剔每個人的工作,因為上了年紀有點身份,他知道要有修養,不能亂發脾氣(年輕時他一定是個狠角色,我絕對相信他是從砂石車演化成機車,再由機車演化成車輪餅的)。不過,儘管他挑剔你時總是和顏悅色、語調平緩,但你還是聽得出他話裡的不耐。撇開那些故做修養的禮貌,他根本是想說:你這個白癡,你到底要我說幾遍!
但是有一次,在他挑剔我做的簡報時,我眼睛突然發亮,竟然看到他小時候的樣子:我看到一個無助的孩子,躲在媽媽裙子後面孩子,閃躲軍人爸爸揮舞的藤條;我看到念國中的他,被幾個不良少年架到廁所圍毆,打得鼻青臉腫;我看到他跑到學校的頂樓想往下跳,只因為數學第一次考不到滿分……
我驚訝不已,原來他是這樣長大的。他一直挑剔別人是因為,他一路被人挑剔……
我終於明白每個機車男背後,都有一個故事,他們不是故意要那麼機車。
平常我只是做好車輪餅先生交辦的工作,跟他沒有過多互動。知道他的故事後,我有對他好一點。我關心他,對他微笑的次數變多,經常幫他準備好溫熱的茶水。這麼做之後,他對我的態度也有改變,他還是挑剔,但我從他的挑剔中感受到一點點溫暖。
我要感謝小鍋仔,如果不是牠噴了我一臉蛋汁,我不會知道車輪餅先生的秘密。
我學到一件事,絕對不要用機車男的方式來對付機車男。跟機車男學機車,你們兩個只會對撞出車禍。你要給他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只要天氣夠好,他就會脫掉盔甲,享受春光明媚的日光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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