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忙碌飲食不正常，最近常胃痛，幾次半夜醒來胃酸逆流很不舒服。有一回跟魔術胸罩小姐碰面，我說我胃痛，她二話不說，馬上打電話給一位中醫師，叫我隔天去看。
我去看了。笑口常開的白髮中年醫師，一把脈就說我胃酸過多，一定平常吃飯太快咀嚼不夠，造成胃部負擔過重（有什麼辦法，我們家車輪餅老闆急起來，才不管你便當吃完了沒有）。他要我細嚼慢嚥，吃飯先喝湯，至少先喝一半，別等飯吃完才喝，這樣有利消化。
他在電腦上開了藥方，傳真到中藥店，要我過去拿。中藥店能幫忙煎藥，煎完後做成鋁箔包宅配到你家（好進步喔）。
慈悲的滋味
「那請你們煎藥多收多少錢？」我問老闆。
「60塊。」
60塊啊？60乘以一天2包再乘7天是840塊，再加快遞150，快一千塊耶！太貴了吧。
「我可以自己煎嗎？」
可以，買個插電的煎藥壺回去（才九百五十塊）就可以DIY。一帖藥加四碗水，早晚各煎一次，姑娘我當然買了。這年頭什麼都得省，就算生病也不能亂花錢（誰叫我沒凱子男友，爸媽又不會A錢），而且這樣一壺一壺煎，才能煎出慈悲好滋味吧。
回到家，小鍋仔看到我在煎藥，變了一個煎藥壺戰車造型，好像要跟我攜手抗戰一樣，真窩心。
難得老闆出國開會，我請了一天假在家休養，剛好牛仔褲小姐離職後還沒開始工作，我便約她喝下午茶。
牛小姐很會安排生活，休息這段期間，她去了一趟日本，上起瑜珈跟英文課，還跑去禪修學心經，總共13堂，每堂課一整天。我說奇怪，心經不是很短嗎？需要上到13堂課嗎？
「我也不知道，」她說：「第一次上課，我以為老師要開始講經，結果他完全沒提，他花一整天的時間在講如何學習，人類文明怎麼演進，知識是怎麼累積，現代人遭遇了什麼困頓……，一天下來我抄了20頁筆記，感覺好像我站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天空下起了知識冰雹，我沒得閃躲，每一顆都打得我超有感覺。」
「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牛仔褲小姐的溫柔
「發心，發心很重要，佛祖發心要解決人類普遍生存困境，所以感召很多人，那麼多人跟隨他，他原可求自己的好處，但他沒有。他離開，但影響力留下來，不同世代的人繼續被他感召，延續他的志業。反觀我們很少發心，就是有，發的心也很小。辦公室總有一些人，他們就是過日子，他們昨天跟今天差不多，今天跟明天差不多，他們能拯救自己就了不起。他們不相信自己可以創造不同，只想過安全的生活。」
「是啊，這種人很多，我們公司隨便就可以挑出幾打。」我說得大聲卻覺得心虛，那我算不算呢？
「但我相信他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大家都是一路跌撞受挫，才變得害怕。我以前帶過一個人，那個人我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激勵他，後來才明白他沒有發心，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就算我給他一台法拉利，他哪兒也到不了。禪宗五祖要把衣缽傳給六祖惠能時說過：『不識本心，求法無益』，講的就是這種狀況。」
「跟你上次說什麼『方法只能幫助著火的靈魂』一樣嗎？」
「一樣。休息這段期間，我有個發現，我發現我都是用Dead Line在領導。結案時間快到了，最好你案子快做好，最好你不要有閃失，最好你的東西我想要，要是你出包咱們走著瞧。我只管完成目標，不管他面對目標的困頓、無助、這份工作對他有沒有意義。我有發心，我發心把事情做好，不是幫他成長。」
「幫他成長？」我沒聽錯吧？「這一點都不像你，你以前會說『個人造業個人擔』，現在想幫他成長？」
「那才是根本。我握有權力，我用權力矯正他，不管願不願意他只能接受。但那是表面，多數人面對權力都是惶恐的，當下不知怎麼辦只好屈從，但沒多久他慣用的求生法則就會跑出來：說謊、抵賴、指責別人、推卸責任、裝可憐、自怨自艾……這些都是。看到這些，你只會覺得這傢伙不長進，你會出手更重，他會更加防衛，你們的攻防越來越激烈，但問題卻沒有解決。一個人出現本能防衛，其實已經說明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說明我們已經過度使用權力，我們缺少一點寬容。我們只顧著排斥對方，不去瞭解他為何這樣，不去想如果遭遇相同的過去，我們的反應可能好不到哪裡去。權力弱勢的一方需要努力，但擁有權力的人，應該多一點溫柔與慈悲。」
權力越大，慈悲越深
「你真的變了，是因為禪修的關係嗎？」我禁不住好奇，用小鍋仔給我的神奇眼力，看了牛小姐這一兩個月發生的事。我看到她的禪修老師，非常謙和、有料、慈愛又對世間充滿理解，看得我也好想去聽課。也許去聽個幾次，我的胃痛就好了。
「部分是，也可是能離開職場，有機會想一些事。你知道嗎？我從日本回來後，找了那位同事出來吃飯，我們純粹聊天，我講旅行趣事，他講同事八卦，我們談得開心，我很慶幸跟他仍是朋友。當你無私、慈悲，就會散發影響，那種感化遠遠超乎你強勢使用權力。我的老師跟佛祖就有這種影響，他們懂那麼多，放著快活的日子不過，卻把眾生開悟的重擔攬在身上，那必定是出於一種很深的愛。」
真的是。但牛仔褲小姐，你你該不會效法他們去做這種犧牲奉獻的事業吧？你可不要從牛仔褲小姐變成比丘尼小姐，你要真的變成比小姐，以後我找誰去吃牛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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