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以前說不出口
「秋芳,到東京來!這是我最後一個月留在這裡。日本的房子處理了,可能也是最後一次滯留。」接到漫行在吉祥寺的研究所同學美雲來電,一時有點恍惚,歲月這樣模糊而相似地向前流轉,如夢熟悉。彷如海馬迴的魔法,時間溯洄,接回記憶裡的青春,握著電話,聽大學摯交惠琴從吉祥寺遞來邀約:「秋芳,你來!這是我最後一年留在日本,可能也是最後機會。」
那時,《我的故事你愛聽嗎?----黃秋芳小說集》、《金針菜----黃秋芳極短篇》和《速寫簿----黃秋芳隨訪錄》三種不同樣貌的新書同時出版,出版社安排巡迴大學演講。剛在清大講完第一站,接下來的環島行程還沒開展;好不容易從青春灼燙的愛抽身,安定在沉穩的新戀情,情人沒說甚麼,只是他的家人有零星的數落。到底去、還是不去呢?腦子裡兩端拉鋸,走馬燈似的旋啊轉著,反對最激烈的是家人,覺得這個從小到到大不斷搬家、沒有「正當職業」的孩子,又要丟掉責任、義務,不管不顧地飛遠了。
其實,不是這樣。很想去,不見得只是為了旅行,而是藏著一個陰暗的、不堪也不忍說的承諾。從小到大,聽父親說著日本大舅和巍巍起敬的東京大學,總鼓勵我畢業後去日本;我信,而且歡天喜地地和惠琴做著一起到東京讀書的大夢。畢業前和父親提起赴日,他淡淡說:「可以啊!錢在哪裡?沒錢,你還能去哪裡?想靠大舅嗎?那是你的誰啊?」
是啊,錢不是萬能,沒有錢萬萬不能。大舅確實不是我們的親戚,只是那個叫做「阿姨」的最熟悉的陌生人遠在東京的大哥。我們怎麼可能有關係呢?即使是阿姨虛弱的出了開刀房,連著幾天躺在病床,床邊環繞著我們溫暖的照顧,醫護們羨慕她子孫賢孝,她還是堅持:「他們不是我的小孩,是我先生的。」
我們這樣相處了四十幾年,熟齡靠近,才學會「和阿姨的不冷不熱」,不是我的錯,也不需要遮掩。只可惜,青春時最怕難堪,家裡的不如意,那裡說得出口?忽然去不了遠方了,只能一口咬定,不想讀書了!世界好大,想先就業,看看離了校園的豪情萬丈,還可以飛多遠?這麼美麗的謊言,聰明熱血的青春夥伴看不穿,只是不滿:「是你先說要去日本讀書的,查了這麼多資料,你又不去了。」
惠琴反覆抗議,直到愛情的創痛擊來,一個人,千瘡百孔,脆弱而又堅定地離開台灣,從中文系轉廣告商研,從被父親呵護在掌心裡的小公主成為努力重建自己的戰士,孤獨而強韌地在異地奮鬥。直到早稻田畢業前一年,她打了電話,邀我到吉祥寺。在去和不去的搖擺中,想起和惠琴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想起她的天真、任性,想起她無條件支撐我的倔強、瘋狂,想起認識她的第一個生日,明知道第二天就會被拆掉,還是偷偷在深夜的椰林大道海報牆,違規張貼海報,大大的字,簡單張揚著:「春天請你告訴她,春天的女孩,生日快樂!」
這些記憶碎片,是晦暗艱難的青春掙扎中,最炫亮的一抹光彩。
掙扎到最後,一點點又一點點的恐慌褪去,說到底,她就是我深深惦念的お孃さま!溫柔而深情,忽然這樣確定,只要有這一道光,我就願意,不顧一切前行!取消校園講座,有沒有取得出版社諒解也不確定;情人鬆手;在家人說到懶得再說的斷句碎語中,我簽了新約,預支了九本書的版稅,飛向吉祥寺。
閒居一年,行走公園四季,心安定了,連呼吸都變美麗。惠琴移居美國後,舊時故居已然改建,她女兒又舊地重返,拍了照片給我們,每次想重回吉祥寺,就覺得應該租個房,至少兩周閒走。接到美雲電話,提起有朋友淺草有房,從都營淺草線轉JR中央線道吉祥寺,每日來去閒走,也不遠,還可以去更多地方。
忽然有鋪天蓋地的時間狂潮,兜頭淋下。腦子裡浮起《東京女子圖鑑》的齋藤綾,從家鄉秋田到東京找房子的起點,就是「吉祥寺」。距離車站遠近的房租差異,成為人生預言,宛如階層的綑縛示現,隨著齋藤綾的生活圈,從三軒茶屋的城鄉轉型、惠比壽的時尚追逐、銀座的奢華初探、安定在豐州背後的妥協和磨損,到代代木的個性和孤寂。
啊,此時此地,隨著一通電話的思緒鬆脫,迅急的記憶跑馬,接上悠遠的歲月,想起吉祥寺,生命的兜兜轉轉,好像又回到乾淨透明的最初。
2. 現在想起來
為了趕「櫻前線」,初春時先抵大阪住了一個月,往返京都、奈良,從南方開始,跟著櫻花的盛開緩緩前行。到了東京,入住「吉祥寺小別館」,惠琴買了床新棉被說:「知道你怕冷。」
我沒回應,一下子水濕了眼睛。惠琴到得早,東京房租高,生活不得不簡單,兩三年間的凜冬,她沒有買棉被,只縮進こたつ,裹著厚厚的桌被讀書、做報告,就著暖爐桌邊入睡。即將取得學位前,大家都在為家具減量做「斷捨離」計畫,她卻不切實際地添了這厚實的家當,重重的,捂進我心裡,宛如一團靈火,不燙,只是溫溫的、暖暖的,讓人不自覺被牽著、勾著,只要靠向她,心就安定了。
她就是這種人,堅忍,周到,反應敏銳;大半時候卻只圖個舒服,順便對她所愛、或愛著她的人,精準地刺上一、兩句,宛如出身大內,不溫不火地「端」著,一出手就扣住命脈。有一次,我們說笑著過馬路,走到一半,紅燈忽然亮起,我嚇一大跳,無意識冒出:「怎麼辦?」
「快步通過!」她聲音很輕,動作卻快,手一抓,扣住我的手在瞬間穿梭過車流抵達對岸,然後在鬆手淡淡評論:「思想的巨人,行為的侏儒。」當然,重音一定會放在後半。
這就是和她相處的樂趣。她很懂得照顧人,細膩的時候如春雨輕輕,潤物無聲,強韌的行動力無所不能,誰都覺她人好;熟悉一點的人就能發現,她在「不需要講究形象」的私密時刻,自由率性,任性得像個孩子,簡單幾個字,可以總結一切,斬釘截鐵,就算奮力反駁,總有找不到罩門的迷失感。最能凸顯出她「無上權威」的象徵,莫過她發明的這個成語:「甲肉乙毒」,每當我努力想要辯解、想要商量、想要推翻或勸諫時,大小姐溫言軟語,只丟下這四個字,白話文不妨這樣翻譯:「甲說的好,乙看來就糟透了!本公主決定的事,你少囉嗦!」
意思就是說,別說了,就跟著這位「本公主」,無論「肉」或「毒」,好好感受一下「異國流離」的小資情味。後來的好多年,無數次想起吉祥寺的冬日雪季,下電車,沿著有暖氣的商店街走到盡頭,在咖啡販賣機投下100元日幣,不是為了喝,只是捧一罐熱呼呼的咖啡罐,小小的,暖著掌心剛好;轉出巷弄後,手握的溫度在冰涼的天氣裡慢慢變冷,家就快到了!遠遠地,看著那棟穩實的木造二樓,出門前刻意捻亮的高達100公分雪人燈,靠著落地窗,亮亮的、暖暖的,讓人忍不住軟著聲音在心裡輕輕說:「ただいま」,雪人圓滾滾的肚腹光耀著,像洋溢著無限歡喜在朗聲回應:「お帰り」,這樣走著走著,家就到了;推開門,隨手把沒開過的咖啡罐放在入口玄關,放著放著,慢慢堆滿了。
後來究竟如何處理這些不曾打開過的咖啡罐?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剛開啟「同居生活」時,我深受「環保正義」制約,出門前看惠琴在大白天捻亮雪人燈,忍不住爭辯,這就叫浪費電,太自私、太布爾喬亞、太不符合社會正義;夜裡一起回家時,看她從販賣機裡打了罐咖啡又不喝,總是鬧彆扭,為什麼不用暖暖包呢?那時的我不知道,流光走過二十年、三十年,也許還會延續到四十年、五十年……,那手握咖啡罐的溫度、那深夜裡亮恍恍趴在落地窗前的雪人臉,可愛得讓人心都融化,只覺得金子般耀眼的日子攤在那裡,如一頁又一頁閃亮的日記。
時間隔得越遠,所有的金亮華燦,越是如夢召喚。東京物價「高貴」,我們盡可能儉省;和慣常的日常支出相較,我們最無法控制的奢華,大概就是收集著一間又一間夜景極美的高空咖啡屋,用一杯飲料的代價,換滿城不可思議的蒼茫輝煌。夜黯窗邊的燈碎光迷,遠遠的,如夢如霧,這樣飽滿著溫暖卻又渲染著滄桑,這樣濃烈又這樣虛幻,這樣重,也這樣輕,我們忘了說話、忘了現實、忘了身在何處,即使沒有任何心事,也會淚盈滿眶。
也許因為太冷了,關於收集溫度的各種型式,都讓我印象深刻。直到現在,無論在任何地方,看到任何一攤烤地瓜,腦子裡都會浮起,瑟縮在北國的冰天雪地中,只要響起拉長了聲音的吟喝:「やきいも」,精緻優雅的「公主」瞬間就化身狡黠的獵豹消失,隔不久就拎著熱呼呼的地瓜回「巢」,興高采烈地享用她的獵物,宛如一整季寒冬的辛苦都得到滿足。聽到烤地瓜的價位,我又忍不住擠懟:「唉唷!甚麼時候,地瓜從窮人吃的東西變成貴族的犒賞?」
3. 直到天長地久
也許,這就是青春吧!這樣任性而歡喜,脆弱而驕傲,藉一次又一次爭執,自以為背負著世界的重量前行,總相信自己可以讓世界變得更好一點點。直到日子走過很遠很遠,才發現世界很大,我們能做的事越來越小,有一些遙遠的聲音光影,緩緩閃過,咖啡罐,雪人燈,高空夜,地瓜燒……,全都成為微光,一生一世取暖。
就這樣,我們的一生,留下了許多我們深愛著、也被深愛的人的各種印記。曾經,我們一起搭電車,說著,笑著,經過了好多站,不知道是說累了、還是剛好有事,稍稍歇話。就在那短短的「暫停」中,惠琴忽然問:「秋芳,你在想甚麼呢?」
我剛回神,一時答不上話。她停了會,又一本正經地做了個「公主的總結」:「無論我們談了甚麼有趣的話題,無論你說的事多麼好玩、臉上的笑容多麼開心,只要不說話,你就會望著遠方,可是又感覺不到你在看甚麼,只是安安靜靜的,眼神很冷,好像在恨著誰,我看了有點害怕。」
這一段話,印象太深刻了!讓我忽然明白,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不想一輩子活成這樣。從踏入大學校園開始,誰都說我喜歡笑,呵護我的每一個學長和同學,總毫不遮掩地傾倒著心疼:「秋芳,你可以哭、可以生氣,為什麼你在最不開心的時候總是笑?」
可是,不開心的時候,除了笑,我不知道,又能如何呢?和惠琴同一天生日的高中摯友敏琦,三十年後回來相尋,在我們一起老去同時,越來越靠近,也越來越有勇氣,回眸談談青春的疼痛。有一天,她嘆口氣說:「秋芳,你過得不好為什麼不讓我知道?那時,我多的是方法可以幫你。」
我最艱難的時候,大概就是高中時期吧?除了一張火車通勤月票,甚麼都沒有。火車故障了,大家都去轉搭客運,只剩下完全沒有零用錢的我,坐在火車站,看近晚隱去光色,一個人,在黑夜裡等著火車復航。聽著敏琦的感嘆,我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幸好,一切都過去了,長大真好。
我一直很珍惜,長大真好。但始終沒有意識到,即使大學畢業了,即使自己在每一份工作、每一段人生旅程這樣戰戰兢兢,我也沒有真正長大。直到電車上惠琴那一句「你在想甚麼」的提問,我才得有機會,真實面對自己,以及即將迎接的一輩子。像撕開封印,過去是一種咀咒,同時也可以是祝福,我從內心深處,深沉地感激歲月的磨練,把每一天都當作餽贈,扎實做好每件事,真誠喜歡我做過的每一個選擇和我經歷的每一段歲月。
一如小時候擁有的第一本書《愛的教育》,後來在兒童文學研究所寫兒童文學史時,挖掘義大利兒童文學的骨血,完全就是悖離文學本質的說教和約束,我還是對這樣柔軟的說教和約束,喜歡得不得了。隨著流光行進,我慢慢成為自己更喜歡的自己。一直「向有光的地方走去」;期勉自己,以及身邊的大小孩子們,努力做到「有我在的地方就有芬芳」;後來,有位詩人在輾轉追逐中告訴我:「秋芳,和你在一起,有一種力量讓我一直向上,始終不曾墮落。」
這句話在我心中發酵,比詩還要美,比酒更悠長。很多年很多年後回想起來,我才發現,惠琴是光,我是漫逐一生的影,是她給了我關於「幸福」的想像和信仰。
住在吉祥寺,每天下課後搭著電車閒逛東京,銀座、六本木、自由之丘……到處都是風景。我一直安於日常散步和在地探索,但是,「公主訓律」第一條,就是得「打破宅生活」,惠琴說,日本國內旅遊很貴,所以,很多日本人到國外旅遊過的地方,比在國內還要多,我們不一樣,一定要多跑!才能活出自己的樣貌,於是,從九州到北海道,我盡可能跑遍,還忘了自己沒有運動細胞,一個人,報名北海道的滑雪課程,摔在雪道裡才知道,這種「昂貴的酷刑」,凍到一輩子都忘不掉。
「公主訓律」第二條就是「純愛」的堅持:「輕井澤是聖堂,一定要和『天長地久的人』一起去。」看著惠琴莊嚴慎重的宣告,從此為我密製出一生的信仰。即使近在東京的情人,也檢視著是不是真的就是「天長地久那個人」?
年過半百,我還沒去過輕井澤。「純愛」的信仰不曾動搖,認命地接受姪女兒調笑:「帶著創作坊紙杯一起去好了!那才是你的天長地久。」 4. 還是很美好……
流光越走越遠,奇怪的是,許許多多不經意的小細節,越來越容易浮現。慢慢捕捉著許多以前不懂得的小溫暖,想起惠琴下了課,喜歡坐在塌塌米上的五段椅看多啦A夢,每到爆點,就狂笑到連椅帶人後倒翻轉,讓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我認識的那個お孃さま嗎?
她這樣嚴謹精緻,一入睡就「全面解嚴」,四肢張揚又不省人事,最難的大事就是叫她起床。她自知這是道跨不過的「坎」,為了準時上學,準備了十幾個鬧鐘,每隔十分鐘就響,為了提防自己在睡眼惺忪中按掉鬧鐘,養成她「藏鬧鐘」的特異功能。這就成為我初抵東京的惡夢,一大早到處找鬧鐘,有一次怎麼找都找不到,不得不落荒而逃,直到那一夜「虛心請教」,才知道最後倖存的鬧鐘,放在陽台洗衣機的洗衣槽裡。
「洗衣槽鬧鐘事件」,對我的吉祥寺生活影響很大,這之後,我對公主「想像無上限」的戰鬥力正式投降。每天睡前問清楚,明天第一個鬧鐘幾點會響?一定在鬧鐘響前出門散步,造就了我和吉祥寺公園的堅固友誼。東京不常下雨,但是,下了雨我也不回家,待在涼亭看書,直到過了最後一個鬧鐘警報後,回到家,看她打點好精緻妝容,溫柔有禮地出門,恍兮惚兮,竟覺得入睡後的她,不過是山精作祟,天亮後一切恢復正常,我們的錦繡歲月,從初春、盛夏到入秋,還是在公主的指掌之間,燦然發光。
台灣遊團喜歡在秋深後旅日賞楓,我跟著惠琴的步履,繞著明治神宮,從原宿、青山、表參道到銀座,腦海裡的秋天印記,就被銀杏大道「攻陷」,再也裝不進其他。銀杏古老而挺拔,根本不需要爭奇鬥艷,到了秋天,爍目耀金的燦金橙黃,比陽光真實,又比真正的陽光多出點溫柔似水的瀲豔,風一吹,拂過心間,抹出驚心動魄的霞光,恣意往樹下一站,幾片扇葉落下,像無隱無飾的真心,透明而乾淨,宛如我們的青春盛世,經風承露,禁得起千古歲月的侵蝕。
沿著表參道走著,逛著,說說笑笑,沿街的風情最適合吃吃喝喝。春節前選了張站在銀杏林中的照片,做成賀歲明信片,髮絲拂過臉顏,覆貼著抹不去的清甜,歡喜地迎接新的一年,也在心裡佔據了化石般的漫長歲月,銘刻成年初剛出版的《小說拾光》的瑰偉背景:「表參道的銀杏暖著金色,涼涼的風掃過葉子,翻飛著,飄零著,銀杏樹還是暖暖的,天上人間,一片金黃,一片,一片,落在衣裙,寬闊的樹蔭,咖啡屋露天展場流盪出來的〈冥想曲〉,像輓歌,一路相隨。」
宛如為這一瞬,從生到死,此生無悔。然後,我們回到現實,安安靜靜地融進當下,沒有銀杏、沒有吉祥寺、沒有青春任性的繁華無懼。
惠琴結婚、生子,在工作、離職中迭經起伏,從日本、台灣,輾轉到了美國;我也戒拔了流動的癮,安定在創作坊走過半生。當我們不再年輕,不再有機會癡纏傻笑,約相見的各種記憶碎片,慢慢都變成或隱或現的「曾經」。我們一起吃飯,看一間又一間飲饌繁華漸次歇業;並肩走在大安森林公園,靜靜曬著陽光;在音樂咖啡廳跨年,點歌,聽一首又一首現場演奏,重現年輕時執著喜愛著的歌,倒數著一個年。
無論再怎麼戀戀難捨,流光都會過去,我們分別,在各自的人生途中,走過很長很遠不相知也捨不得相告的疼痛和起伏,直到疫情襲來,「息交絕遊」的上千個日子,情誼星散,舊友凋零,只剩下生日當天,說說彼此,慶幸各自安好。所以,特別高興,有一些時日,有一些舊物,有這些那些一點點又一點點相似的情境,領著我們共有的歲月,以及一點一滴碎片般的記憶,隨著一次又一次風飛,重新揚起。
無論是甚麼顏色或氣味,永遠這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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