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如中在路上 原無名"我過我的日子"搬家至此,更名為"快樂自在過日子".又更名為"呂如中的部落格". 現正名為"呂如中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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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真人真事改編----

朋友的阿公88歲
為了方便文章描述 在此將阿公稱為”萬老”
萬老除了記憶力不好 能吃能睡 笑口常開
剛作好的假牙一戴 說萬老60多歲也有人相信
萬老命好 不是說他生在富貴人家家財萬貫
而是他生來不跟人計較的性格 多笑少怒
每個人都愛跟他親近
兒女們雖不是什麼律師醫生 但各自擁有穩定的工作與幸福的家庭
並且都算孝順聽話
這讓萬老更是心情愉快

近兩年萬老常一轉眼就在搖椅中睡著了
不懂事的曾孫常拿”阿祖度沽”開玩笑
一天萬老的老朋友金基師來找萬老開講喝茶
發現曾孫在捉弄一旁打瞌睡的萬老
金基師微笑著把曾孫叫過來 問他:
“你今嘛底咧做啥米?”
曾孫不好意思地躲到自己媽媽背後 也就是我朋友的背後
朋友問:
“金基師 阮阿公最近就愛睏……”
“睏好呀 給伊睏 我過來行行 沒啥米代誌”金基師回答
“但是 阮是煩擾 阮阿公直直睏… 甘是……?(開始小聲)
伊嘛就多歲呀 阮是怕伊……”
“妳麥煩惱啦 妳阿公底咧夢中嘎郎交朋友 哈……”

金基師的話聽得我朋友一頭霧水 笑聲卻把萬老吵醒了
萬老朦朧中也跟著笑呵呵 曾孫問萬老在笑什麼?
萬老說:
“我夢得一隻大鳥呀 這呢大! 它帶我四處行
親像我熟識的好朋友 我嘛變作嬰囝同款 呵呵呵~”
我朋友張大嘴巴看了金基師一眼
再次對這位料事如神…也許該說具有第六感的金基師感到佩服
萬老忽道:
“我看……應該是一隻鶴!”
曾孫馬上問什麼叫作”鶴”?
朋友回答 就是上禮拜去中部稻田 在牛背上站著的那種白色的鳥呀!
金基師大笑說 那叫白鷺鷥 鶴更大 在台灣很少看到啦!
就當萬老的妻子從臥房走出來 剛好聽到萬老嘆氣說:
“哎~ 我看 我就昧’駕鶴西歸’啦......”

那嘆息不是無奈或不捨 聽起來倒像一種坦然

提及生死 仍教人不舒服
萬老的妻子馬上發火:
“你是講啥米瘋話呀!”
萬老又呵呵呵呵笑起來

沒隔太久 真的沒過幾天
萬老坐臥在床上打瞌睡 只是這回再也沒醒來

全家人統統趕回來奔喪 哭得悽慘 哀得心慟
街頭巷尾皆跑來幫忙 大家懷念這個總是笑呵呵的老人家
希望送他最後一程

一個月後 萬老風光圓滿地辦完葬禮
親友們互相安慰說 萬老真是好命 死也死在睡夢中
連一直到入棺 嘴角都還上揚著

當晚兒孫們開著各自的車從墓園回到萬老家
他們要陪萬老的妻子共進晚餐
車子一輛輛駛進狹窄的庭院準備併排停車
兒女們陸續下車
那個愛捉弄萬老的曾孫看著天空發呆 拉了我朋友的裙角:
“馬麻 現在天上飛的是什麼?”
朋友一看 一隻盤旋的老鷹
但 那老鷹的腳好長 身體…似乎是白色的
朋友本要對自己孩子回答說”那是老鷹呀”的這幾個字
突然自動改成:
“那是……鶴!?”

朋友被自己所說的嚇一跳 全身顫抖 開始流淚
其他兄弟姊妹看見我朋友在哭 順著她的視線
大夥均看到一隻大白鶴 非常優雅 緩慢地
停在萬老透天厝的屋頂正中央

現在是怎樣? 為什麼大家自然而然望著那隻鳥? 那隻沒人見過的鶴?

倒數第二輛車開進庭院 是金基師
他也看到那隻鶴 便哈哈大笑出聲:
“你們看 看到鶴 就是’好(台語)’啦!
今日辦得真好 你爸爸你阿公真歡喜啦! 哈哈哈!”

像是催淚彈一般 兒孫們紛紛雙手合十 全跪下來
遙望著那隻鶴流淚 沒人敢大聲哭喊
深怕對萬老不敬

那鶴左盼右顧 老神在在
牠真懂得凡間疾苦嗎?
牠不過就是一隻野禽嘛!

這一跪也10分鐘 大家唸著經 不知道要做什麼
鶴始終沒離開
若外人看到這一幕 鐵定莫名其妙吧!?
直到最後一輛車開進了庭院
下車的 是大媳婦挽著過於傷心的婆婆 也就是萬老的妻子
那鶴 居然回過頭來
第一次看著所有的人…
應該說 他看著那失魂落魄被攙扶的老婦人 老婦人也看著他
然後 眾人一驚
因他拍拍翅膀
飛走了
消失在夕陽餘暉裡

他最掛念的 還是攜手六十餘載的枕邊人
看完最後一眼
就要再見了……

聽完金基師一席話 眾人向西邊磕頭恭送萬老
一滴滴眼淚全滲進水泥地 喚著”爸爸好走” “阿公好走”

只有萬老妻子沒哭
她那已經有點白內障的雙眸 往西沉的落日凝視
想說些什麼 又好像不必
反正 萬老明白
盡在不言中

她只用手杖指指大門 對大家說:
“來
咱去呷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