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購物| | PChome| 登入
2004-06-04 08:37:17| 人氣7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火浪沙(2)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火浪沙(2)


四又二分之一、

生命是多樣的,而感情的複雜多面向尤甚。從青春年少便不斷苦苦追尋一份歸屬,情感的依歸,一路行來跌跌撞撞,至死方休。我這滿腔如槁木逢春的火苗,急欲覓得一方出口,一方感情的出口。
妳成功地征服那道又長又陡的斜坡,以妳的從容不迫。
從橋頭並肩滑過村莊外圍的柏油馬路,為了避免和陽光正面交鋒,我們望著彼此。沒有言語,只有堆了滿臉的歡喜。眼前的景物打妳身旁掠過,像快速放映的影片,唯獨妳是清晰的。不多時,到了鄰村,一眼望去躺在面前的是一道長而略陡的斜坡。妳眼睛一亮,說要比賽看誰能騎到頂點,輸的人請吃冰淇淋。
贏的人當然是妳。妳看似柔弱的體型卻擁有運動家的耐力。我緊跟妳的步伐,像長跑選手般盯著前面的對手以激發出超越的動力。但,我終究不敵妳因打籃球而訓練出的體力與腿力,只能望妳項背而興歎。「快點,我渴死了,等不及要吃冰淇淋囉!」妳輕倚著單車催促著。妳緋紅的雙頰像另一個太陽,朝我直射而來;我是朵向日葵,臣服於妳的光芒。
隔著一部單車的距離,感覺越來越親近。
「來過這兒嗎?」我還是忍不住以問句當做開場白。
「沒有。」妳搖搖頭,有點惋惜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隔這麼一座橋,卻像兩個星球般遙遠,要走這許多年才到得了。」
「或許是朋友的關係吧!」妳停下腳步望著我,眼底泛起一絲光亮。「我周遭的同學沒人喜歡往鄉下跑,每回出去玩,不是到馬公看電影就是唱KTV,連本身住鄉下的也不例外,無趣極了。曾想過自己一個來玩,但總不能成行,是需要伴吧!」
「那以後每個假日都來,西嶼我最熟了。以前哥哥和姊姊帶朋友回來玩時,我都跟著,哪兒有好山好水我最清楚不過。」
我雀躍得像個孩子,妳頷首的一頻一笑像天使。
雖然旅遊旺季已過,廟前廣場仍有兩部遊覽車停駐,遊客三三兩兩在特產店挑挑撿撿,摸摸看看。幾乎每人手裡一隻芋仔冰。
接過我手中的芋仔冰,妳貪婪地咬了一大口含在嘴裡,我也跟進。那冰凍的感覺在嘴裡漫延,舌尖因冷熱的撞擊而發麻,冰泉直衝太陽穴。等雪柔的冰淇淋完全融化後,不由得張開口,「哈」得一聲喧洩無窮的舒適快感。
廣場前,關公的座騎赤兔馬及馬僮塑像栩栩如生。妳站在它的蔭下瞻仰大義宮的雄偉氣派,我則當個稱職的導遊。
「傳說當年法國攻打竹篙灣時,關公曾一腳踼開砲彈,保護此地人民的生命。」傳說必竟是傳說,妳瞠目結舌,不置可否。
待遊覽車揚長而去,我們才登上階梯進入廟內,享受它應有的清靜。雙掌合十,口中中唸唸有詞,各自祈禱心裡的事。我領妳走向地下室,冷氣從腳底襲來往上竄升,忍不住一陣哆嗦。無心瀏覽室內人工堆砌的假山造景,直接往許願池邁去。
許願池裡一般大小的烏龜們敏捷地悠游其中,水底滿佈著各式各樣的硬幣。一隻年邁的巨大烏龜石頭似的文風不動盤踞在池邊腳落裡,背上長了淡褐色苔蘚,一些硬幣黏在上邊,想必那都是實現了的願望。
池上有座小橋,許願的人站在上頭朝烏龜擲硬幣,若硬幣留在背上,那麼願望便會實現。妳的硬幣幸運地附著在龜殼上。妳雙手合十,慎重地許下願望。
妳問我要不要也許個願,我說不用,上回許過了。實現了嗎?妳問。我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出了廟宇,天色漸暗,微微起風。妳說想再吃一回芋仔冰。我提議妳兩手各執一隻芋仔冰,站在赤兔馬前享受清涼的感動。我拿起相機捕捉妳調皮的表情。
愉快的時光總是轉眼即逝。我同妳騎到橋的中間,互道再見,然後背道而馳,各自回到自己的星球。才剛分離,我便已經開始思念,開始回憶相聚時的一切。莫非生命就要在思念和回憶的潮流中浮沈?我不知道,但我明白,思念和回憶是我唯一快樂的來源。
風像往常一樣飄盪在臉上。我沒有告訴妳我不能吃冰,那會讓我在生理期時痛得在床上打滾,因為想和妳一同體會生活的觸動。我也沒有告訴妳我的願望實現了,怕妳會追問那個願望。

五、

我想妳是耽溺於距離所帶來的美感的。或許妳已經習慣環境的安排。普通科大樓和商科大樓分隔的不只是科別,也將我們的生活圈一分為二,難有交集。無懼水急湍流橫越其上的橋樑,也無法填補之間的缺口。
有些東西如果太完美,反而失去它應有的純粹質感,尤其是愛情。人們相信迷濛晦澀的愛情啟發心靈的想像空間,學習包容。瓦礫堆裡小樹長得茁壯;困境中的愛情更顯其堅貞與可貴。但是,如果可歌可泣的愛情只能令天下人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淚,卻唯獨不能使妳動容,又有何用?苦的依然是我,只是給人們增添一樁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
這是否只是一個美麗的錯覺,像顏色之於視覺,只不過是大自然給人類開的一個繽紛的玩笑。
妳是否別無選擇,只能接受?
我是否別無他法,唯有等待?
漸漸習慣妳所習慣的。

五又二分之一、

妳依舊守時,電話鈴聲在同一時間響起。隨著路程漸行漸遠,踫面的時間也愈來愈早,這回是下午兩點。
奔上斜坡後,我們馳騁在平坦滑順的路面。沿途路旁草地上散見小叢小叢的紅色花朵像是問候。花瓣由外而內從酡紅逐漸轉為淺粉乃至淡黃乳白的小花,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天人菊,生長在任何乾燥貧瘠的土壤。我摘了兩朵放在妳的耳後,妳笑說:再戴個花圈、穿條草裙就可以跳夏威夷草裙舞了。我忍不住調侃:妳的屁股太小又不夠肉感,跳起來沒看頭,只能跳竹竿舞。妳不服氣,便用臀部撞上我的腰側,然後取笑我太矮,要墊板蹬才搆得著架上的書!
我驚呆地望著妳,妳像個說溜嘴的孩子,別過臉以躲避我的目光。
原來妳都知道。二年級時我利用午休時間在圖書館打工,妳到圖書館還書時無意間看見一個個頭不高的女生,手裡抱著一疊厚重書籍,拼命墊起腳尖要把書放回架上,後來實在沒辦法只好向圖書館主任借來椅子才大功告成,還遭白眼。妳說,每當心情鬱悶時便會想起這一幕,然後會心一笑。
那大約是班際籃球賽過後不久的事,為了存錢買一個中長鏡頭。
輪子轉進通往小門的小徑後,路面便不再那麼平坦了。滿地的碎石不時被捲進車輪裡,嘎嘎作響。
通往鯨魚洞的小徑必須徒步。於是將單車暫時寄在村裡人家一位和藹的老伯伯。他熱情地同我們打招呼,以為我們是台灣來的遊客。
延著羊腸小徑曲曲折折,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方由咾咕石堆砌而成的圍牆,牆與牆相連,形成蜂巢狀。這一大片的蜂巢田煞是壯觀。
「紅色土壤、灰黑色咾咕石配上一畦畦的青蔥翠綠,真是美極了!」妳不禁讚嘆不已。
再往前走十幾公尺,黑色柱狀節理玄武岩因海蝕而形成的一個巨大海蝕洞立在眼前。時值退潮,我們走近洞口,聽潮音低迴盤繞,襯著涼風舒爽沁人心脾。人生幾時得此閒情逸致,妳閉目傾聽的神情,令我忍不住要一親芳澤。但終究是忍了下來。
「楊昜。」這個在夢裡吟詠過無數次的名字,終於出了口。
「嗯?」首次聽見我喚妳的名字,妳猛然睜開雙眼。
「為什麼心情不好?」我輕聲探詢,但話一出口便後悔了。
在期待什麼樣的答案呢?在這複雜思緒潮湧的年紀,鬱悶是不必有原因的。這問題會不會提得太早?提早開封的美酒會不會因此失去它原本該有的香醇?
「我也不清楚。」妳搖搖頭,若有所思。「只知道一回憶起圖書館的那一幕,便沒事了。可能…….解鈴還需繫鈴人吧!」妳偏過頭遠眺一望無際的海洋,給自己保留些許空間。
「這潮音真悅耳,不是嗎?」妳說。
「嗯。」我無語,陷入深沈的迷思。
我們之間誰懂誰多?誰的苦比較濃?一樣多,同等濃。懂越多,苦更稠。
洞內平靜的水波起了泡沫,該是漲潮的時刻。起身離開陰涼的巨洞,我們登上洞頂。俯瞰這片波瀾壯闊,聆聽驚濤拍岸,在玄武岩巨石間激起雪白浪花,彷彿回到幾萬年前的那片洪荒。
我遞給妳一本小筆記本,翻開在第一頁的地方,寫著:

在我們家鄉嬉戲的浪花,
也在異地的陽光下閃爍追逐,
只是有著另一個名字。

妳細細地讀著,也蒙上淡淡的鄉愁。
「自己寫的?」妳好奇地問。
「不完全是。前些日子閱讀泰戈爾的詩集,便愛上這首短詩。詩文雖短,但那股淡淡的鄉愁卻深深吸引我。原文是:

在我們家鄉所綻放的蓮花,
也在異地的水中飄散出香甜,
只是有著另一個名字。

但我們這兒沒有蓮花,有的是無垠遼闊的大海,便把它改寫成這樣。這不算抄襲吧!反正只是好玩。」
妳淺淺笑著。「不算。但這兒的浪花到了異地就不只一個名字而已。」
「咦?妳倒說說看有幾個!」
「有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紅海、黃海還有北極洋。」
真服了妳。
我告訴妳,我喜歡海洋,羨慕浪花可以環繞全世界,悠哉悠哉隨波逐流,偶爾脾氣來了,便和風結夥大鬧一場,多快活。
「以後,我要去流浪,走遍全世界。」我說。「這兒明明是我生長的地方,我的家鄉,可常常不知為何總有一抹細微的鄉愁在心頭攪和,好似久居外地的旅人,期望回到故土。可是,我卻找不到那愁緒的來源。我想,那愁緒有一天會引領我走向另一個故鄉吧!」
妳沈默不語許久,望向海平線的眼神,像要看透什麼似的。
「我不敢說未來的事,不知道什麼是可以期待的。」妳緩緩道出心中的徬徨。
「不知道也沒關係,把握現在不就成了!」我只能安慰。
「但,若是連現在的日子都過得迷迷惘惘,那怎麼辦?」妳抿了抿顫抖的唇,低頭避開我的目光。
我啞口無言,只能緊握妳的手。好想擁妳入懷,給妳溫暖,訴說不見妳時的思念,化解妳心中的迷團。
許久,許久,我們緊握彼此的手心,感覺體溫的交流,妳的手終於不再顫抖。
「思瀛,畢業後,妳會離開這裡,對不對?」妳已知道答案似的說著,語氣平靜地令人悚然。
「大概吧!要是沒考上學校的話,再另做打算囉!」我輕描淡寫。
「會的,妳會考上妳要的學校,然後離開這兒,去尋找妳自己的一片天。」妳斬釘截鐵的絕然,如同先知。
我問妳是否升二專,妳搖頭不語,看著我的雙眸盡是無力與淒然。捧起妳白晢的雙頰,在額上輕輕一啄。
「我喜歡妳。」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典藏已久的心事。
「妳終究會離開!」聲音裡滿是無奈。
淚水盈眶,迷蒙了我的眼妳的臉,分不清是誰的眼淚噗溯溯。

六、

村裡開計程車的運將伯在清爽的午后帶來驚天動地的消息:跨海大橋多處橋墩、路面及護欄出現裂痕,有坍塌之餘。沒幾天,軍方已在嚴重龜裂處搭起臂力橋。墨綠色的臂力橋像毛毛蟲似的趴在花莖上,美其名是保護,實際上是宣告它的死亡。
橋未塌陷,我這顆心卻已沒入海底。和妳之間唯一牽繫的臍帶就要崩裂,我們的環島之旅怎麼辦?
那個週末下午四點五十分,鈴聲沒有響,我慌了。瘋狂地在紙上寫下千萬遍妳的名字,怕妳從此就消失了,縱使妳近在咫尺。
星期一午休時間,我躲到空蕩蕩的社團教室,用淚水灌溉已在心田發芽的思念。秋陽從窗戶迤邐而下,微塵粒子在空氣裡手舞足蹈,霧蒙蒙一片,似我胸口那一片混沌。為何妳總可以像隱形人般存在校園裡?為何不給我和妳偶遇的機會?我懂妳的苦,但,我的痛妳可明白?
毛玻璃外的身影,讓我不由自主打開教室的門。妳婷婷佇立跟前,將我推入教室。
「為什麼哭了?」妳抹去我臉上的淚痕。
「因為思念。」我凝視妳深邃的眼眸,不見一絲光彩。
「思念不會長久,何不就此結束?」妳幽幽的話語雲淡風輕。
「結束?開姶都談不上,哪來的結束?」自己也不清楚想挽回什麼,妳的心或妳的情?我可曾擁有過?沒有擁有,何來失去?
「從妳鏡頭捕捉到我的那一刻;從圖書館遠望的那一刻便開姶了。」妳撫著我齊肩的髮絲,徐徐吐露這一年多來的心思。「思瀛,妳可知道為了見妳,我坐在閱報區拿報紙當掩護,遠遠看著妳在圖書室裡忙進忙出;資源回收日時自願當值日生,拖著袋袋鋁罐保特瓶給妳清點,只為求得一個和妳說說話的機會。可妳的眼光從不與我交會,我像不存在似的。」
「我總是望著妳離去的背影,嘲笑自己的膽怯,不敢迎接妳投來的目光,白白浪費我們唯一傾訴的契機。我們花了太多時間探索彼此,怎麼能就此結束?」我不停地自責,眼淚已絕堤。
「若不是校刊上那幀照片,我們不會相逢,也不會有這麼多苦痛。」
「我不在意有多苦,有多痛,怎麼也要和妳走一遭。」我拉扯妳的臂膀,幾近於哀求。
「我在意!」
妳衝口而出的字句像針刺醒我遭蒙蔽的心。原來,我是自私的。為了尋找實現自己感情的出口,卻忽略妳惶惶不安的感受。我怎能自以為是的要妳回應我的愛?必竟,我也曾逃避過。
「我原本只想把它放在心裡,默默等待驪歌響起,妳從此消失在我生存的空間。那麼,我會慢慢遺忘,就當妳不曾出現過。」妳果然也放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在心底。
「遺忘,需要一輩子。」
「至少保留了悸動的甜美,而沒有生離時的柔腸寸斷。」
離別是妳所最不願承受之痛,而我卻對離別沒有絲毫抵抗力。當妳提起,我始終沈默不能言語,是心虛吧!
「我想,我的願望永遠不會實現。」妳像是釋懷似的倒抽一口氣。「那麼,在妳離開前,請教教我如何忘記妳。」
妳在我唇上留下印記,輕輕柔柔卻烙入我心坎裡,永誌不忘。

台長: 座頭鯨
人氣(76) | 回應(0)| 推薦 (0)| 收藏 (0)| 轉寄
全站分類: 圖文創作(詩詞、散文、小說、懷舊、插畫)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 請輸入識別碼:
請輸入圖片中算式的結果(可能為0) 
(有*為必填)
TOP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