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四十分／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四時四十分]
出了空橋，感受到的是整潔、秩序，然而我周圍空氣中還是有著濃濃的焦躁。
要轉機的旅客不少。大家的腦袋瓜子各自上下左右擺動，眼睛忙著找寫明轉機目的地資訊的告示牌。先前在舊金山與我一同登機的台灣婦人，拉著她的登機箱走到我旁邊會合，我抓著牛仔外套、背包和免稅商品袋，確定自己的近視眼沒把 [TAIPEI 28C] 幾個大字看錯，按著機場工作人員的指示，全速前進。
[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五十分／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四時五十分]
拐了個彎兒，照例又是檢查行李的關卡。檢查人員對著我說了一串日語，聽不懂，反正就是拿個塑膠盒，把背包外套免稅商品全扔進去，走過有點兒像「任意門」的感應器，然後等著領回隨身行李物品。我前頭有個看起來像台客的傢伙，叮叮咚咚一大堆東西，把關的日本人不敢輕忽，一一檢查，可讓跟在後頭的我與其他旅客等了個老半天。於是我打手勢，請同行的台灣婦人逕自繼續趕路。她用手勢回應我：「沒關係，我在這兒等你。」
[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六時／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
待我終於通過行李檢查，與台灣婦人一同抬頭尋找28C的說明文字，對準了方向就是一陣疾行。
別小看中年婦人的爆發力。這位太太趕起路來，也是不遑多讓。下電扶梯，穿過好幾道門，上電扶梯，經過臨著停機坪的狹窄走道，我以「做好國民外交」的心態，用優雅的姿勢閃過一小撮又一小撮、顯然不急著轉機的其他旅客(特別是那些注重禮貌細節的日本人)，快步「超車」。有一種搞笑式逃難的錯覺。
[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六時十分／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十分]
經過層層電梯、各式過道、重重雙扇門之後，28C終於在望。登機門口照樣站著兩個彬彬有禮的日本機場服務人員，一一檢查旅客的護照登機證，用手持感應器在旅客身上繞一圈，然後放行。門外站著一個應該是航警的矮個子，指引旅客登上接駁巴士。我在等著通過閘門的時候，聽到旁邊有個看起來像東南亞人的傢伙，跟檢查登機證的人員，用簡單易懂的英文進行對話如下：
“Is this gate 28c?”
“Yes, but your boarding date is tomorrow.”
“Tomorrow?!”
“Yes, tomorrow.”
“This is 28C here right?”
“Yes. Please come here tomorrow.”
“But I am here now.”
“………”
這傢伙顯然還不明白，自己得在新東京國際機場過境一夜。
[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六時十五分／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十五分]
登上巴士之後，發現車上已經坐著不少人。用純粹競賽的角度來看，稍早我在隨身行李檢查那一關受阻的時間顯然比別人超出許多。
陸續又有些許旅客上車。我坐在後頭一個靠窗的位子，閒著也是閒著，就盯著28C的閘門瞧，心裡嘰哩咕嚕的。
「嗯，這兩個印度佬跟後頭的波西米亞裝束金髮眼鏡妞，也要去台灣啊。」
「哦，這對珠光寶氣的夫婦，果真是台灣同鄉！」
「咦，竟然有這麼養眼的帥哥！剛才怎麼沒發現？」
閘門口前出現一個白髮老先生，身子骨看起來還算硬朗，衣著很普通。他背著一個二十年前很流行的直式斜背兩層拉鍊袋(就是前面一層比較薄，後頭還有一層才是真正裝得了東西的空間，旅行社好像會送給出團的旅客，這幾年似乎改成橫式手提的行李袋了)，手上還提著一袋行李。他用提著行李袋的那隻手拿著證照，另一手把在旁邊的一個矮個子女生輕輕推到自己跟前，一起通關。我仔細一瞧，那個小女孩其實年紀不小，留著髮禁解除之前的耳上三公分西瓜皮髮型，一張素白的臉扁扁，眼睛小小圓圓。旅客接受登機證檢驗以後，還得做金屬感應測試，手持感應器的機場人員沒有搞清楚狀況，拿著發著紅光的感應器就往女孩子的腋下方向伸去。女孩作勢要跑開，還在後頭查驗證照老爹爹，趕緊解釋了一下，但顯然日本人沒聽懂。
日本人還算聰明，於是做出兩臂平伸的動作，女孩有樣學樣。誰知感應器一往女孩腋下伸去的當兒，女孩便把平舉的雙臂給放下了。就這樣來回兩次，女孩忽然格格笑地準備跑開，馬上給老爹爹一把拉住。日本人規規矩矩地給女孩做完了感應檢查，並且照樣有禮貌地做出了請往前移動的手勢。
走出了閘門，老爹爹還在後頭拎行李，女孩有點兒不知該何去何從，巴士旁邊負責引導的航警趕緊上前，用手勢叫女孩往巴士車門走。老爹爹走到了女孩身邊，催促她上車。兩人在車上多數人的注視之下爬上車門階梯，一上了車就有人讓座，老爹爹連忙稱謝。
車門旁邊的雙人座，坐著一身黑、戴無框眼鏡的男子，自顧自地看著報紙，頭也沒抬。一個狀似裝著手提電腦的方形黑色袋子，擱在他隔壁的空位上。
[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六時三十分／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三十分]
接駁巴士的車門關上了，司機輕踩油門，巴士開始向前移動。這新東京國際機場真大，左彎右拐的，還過地下道，一路以約莫時速20公里的速度前進。
[東京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六時四十分／
台北時間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下午五時四十分]
車子轉來轉去，終於轉進一個停機坪，目標很明顯地是一架西北航空的飛機，機腹附近的行李裝運作業正在進行中。車子停在飛機機艙門的樓梯旁邊，乘客依序下車，在氣溫稍嫌溫熱的東京夜裡登上NW21號航班。
已經在機上等候起飛的旅客，模樣只有「好整以暇」可茲形容，有人報紙看得聚精會神，有人暢飲烈酒，也有人開始打盹兒。我們這批及時趕到的旅客，把頭頂上的行李箱又開又關，無可避免地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全機座位分左右兩排，我的座位號碼是B5，就接在商務艙後面，經濟艙的第一排，左邊應該是個老中(在看中文報紙財經版)，右邊也許是個老美(在看英文報紙運動版)。我在頂上行李箱找到一個小空間把免稅商品塞進去，接著把背包安頓在前座底下，人在位子上坐好，拿出《傷心咖啡店之歌》繼續看下去。左邊的瘦黃人瞄書名不稀奇，怪的是右邊的胖白人也在瞄。
前艙的空服員有兩名，都是男性，雖然不是什麼多汁可口的猛男帥哥，但水準明顯比上一班飛機的空姐好很多。經濟艙前段這位，以非常不誇張的嘴形偶爾嚼動嘴裡的口香糖。商務艙那位甚至不嚼口香糖，服務身段也優雅適切，斟上飲料的同時，不會有半滴液體落在杯子外頭。同樣是礦泉水，喝起來特別有味道。
嘖，我真是太做作了。
(待續)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