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雨，單身渡過了卅三年的無聊生活，目前在台北的南區的捷運
站口附近，擁有一家小型咖啡館
我是一個沒前途的老闆，我可憐的店瀕臨崩潰打烊，對了，我那勉強
支撐了一年的小店名叫《晴天咖啡館》
雨在我的印象裡，總是有霉運的聯想，一些毛絨絨的慘綠黴菌長滿四
周的感覺，我不喜歡我的名字，所以我用晴天來展開另一面的人生
然而，世界畢竟不是改個名字就會變好那麼簡單，惡運讓我不得不低
頭，我根本不擅經營，那些電視節目和廣告片中的咖啡館總是美侖美
奐，但我投入的積蓄和資本已讓我奄奄一息
我快不行了，我沒有什麼客源，我的店快被書上的行銷專家宣告死亡
了，上個月開始，我發現捉襟見肘的困窘不斷出現，我已沒有太多的
存款
其實開一家小型咖啡館一直是我的夢想，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的
野心，我只想過著安達充漫畫裡的悠閒生活，不過，我想可能行不通
吧，我還是搞不清這個社會是怎麼回事，不斷地賠錢讓人氣餒
終於，我不得不在報紙上刊登頂讓店面的廣告
我的客人們雖然稀少，但他們一直很友善，總是帶著誇張的笑容，對
這間咖啡館讚不絕口，他們一直說這是個寧靜的角落
但不知怎麼搞的，我總無法取悅那麼來收買店面的客人，他們經常性
地皺眉，從裝潢到飲料單的設計，全帶著嫌惡的表情，似乎這是個一
無是處的地方，我覺的這個世界，越來越慘了
──我的價格出的很合理，這間店真的不好，簡單來說，就連你都趕
不上流行，放古典樂太沈悶了，客人熱烙不起來的，我是幫你，就這
個價格吧；想清楚了，再打電話給我
我看著那名離開的男人背影……，他完全抹殺這間小店的價值，真殘
忍
午后，我坐在櫃枱內，無聊地看著外面的大雨，撐著下巴；FM電台正
在輪播著古典樂
唉，怎麼辦，又下雨了，客人最少的時刻莫過於雨天，我最不喜歡下
雨了，四處浮游著小水珠，空氣瀰漫鬱悶潮溼的心情，屋簷垂落的雨
水滴滴搭搭
早上有三個人打電話來，約定下午來看店面，但結果都沒出現……
他們不急的，他們深知著急的人是我，他們晚來一刻，我會更急著脫
售，況且，類似我這種岌岌可危的小店，滿街都是，我要他們遵守約
定，並沒有什麼道理
我望著整個室內，只有二個客人，一男一女，各佔據了一張桌面，他
們只花了一點點錢就包了我整個場地人，我必需一下午無限量供應他
們音樂和水電
左邊那位男客人卅歲出頭
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業務員，是專門拜訪客戶請求訂單的外勤，他快
抽了一下午的菸了，我已幫他倒了三次菸灰缸，他將近翻遍了書架上
的雜誌，從管理，旅遊，電腦性質的資訊，無不吸收，簡直就像是一
塊浸入雨季的大海綿；但，算了，他若不坐在那裡，這家店會顯得更
單調
我默默地走向他，整理他滿桌的菸灰和凌亂，他默默看著我的動作，
露出腼腆的笑容，大約是稍微的不好意思吧；畢竟他也算是常客，我
回以禮貌的微笑
我又走向另一桌，這名年輕的女客人接近卅歲
她不會是什麼作家之類的吧，從進門點完一杯曼特寧咖啡後，除了偶
爾觀察四周，她全然地埋頭於桌面的工作，一台筆記型電腦就像她隨
身助理，大概是在寫些什麼東西或輸入什麼資料
我幫她的玻璃杯添加開水，她微微抬頭稱謝，──她真是一位有氣質
的女孩，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穿著一身夏日簡單的洋裝，腳上是輕
快的涼鞋
這或許就是我喜歡咖啡館的原因，在這個地方可以看到百態人生，和
各式各樣的人們，若能遇到一些出眾的客人，更會滿心喜悅，為工作
帶來滿足感
然而，我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些成就感，是關於金錢方面的
我一直期待自己能夠自給自足，只要發展簡單的社會關係，不用以應
酬過活，所以在開店之初，心中總覺得跨出了人生的重要一步，足以
譬美登陸月球的阿姆斯
前半年的經營，讓我非常滿意，因為很快地有一群穩定的小客源的光
顧，月底都是小賠作終
情況越來越不對勁，咖啡館的經營一直保持些稍賠錢的狀態，一直沒
辦法改善，我進退兩難……
若一開始大賠，我大概會嚇一跳而認清事實吧，以我的個性會很快縮
手，但這個慢性病讓我在不知不覺之中越陷越深，我拼命想要用努力
挽回流沙般的虧損；現在，當我回頭仔細看完一年的帳目，已是一條
赤字長河，我涉足的地方搆不到岸了，救命
我仍楞楞地坐在櫃枱，支頤沈溺在心事
雨中的街道，來回馳駛的車輛不斷地濺起水花，其實，這樣子也挺美
麗的，只是我不確定還可以這麼悠閒看多久，或許我就快要離開這間
店了
“買單”
我露出工作標準型的笑容，找換零錢給這位男性的客人，從我開店開
始，他一星期大約來二到三天，或許他不喜歡業務員的工作吧，所以
固定在上班時間，呆坐在這裡，他和我一樣，應讓去找適合自己的工
作
咖啡館裡剩下一位客人了，真的好悲慘，一個下午只做了二個人的生
意，我對未來有著濃濃宿命的悲觀，不幸的預感；為了犒賞自己的疲
勞，我決定改放唱盤，關掉電台吧──，廣播電台比起播放唱盤而言
省電多了；這是明說的
──定頻在FM古典電台總不至於違背你的喜好吧，你可能沒想到，開
店的資本往往就是從那條埋在地底的細小管線不斷地流失的唷，或者
，你不關緊水龍頭，你口袋的零錢，就會潺滴滾進這個城市的下水道
，日積月累，很可怕
明是我的好朋友，面對好友嚴肅的告戒，我只能像個小孩子一樣唯唯
諾諾，事實上她他是對的，我沒有經營長才
──並不是說經營長才不重要，但，我總覺的更重要的是魅力，創業
和經理是不同的……，沒問題，你只要加油，一定會成功
明安慰著我，看著我的困境，她也默然無語，心中難過
──不如這樣子吧，或許這麼說不好意思，但不如先把店面頂讓給別
人，以後有機會再重頭開始
我望著她的臉……，一直二個星期都是這張臉，我終於決定聽從她的
建議，換手吧，我搞不清楚自己倒底有沒有魅力，但我很清楚自己的
經營的能力有問題，我甚至最近才知道什麼是翻桌率，怎麼去換算成
本與收益
我默默地幫最後一位客人買單，竟連謝謝都帶著濃濃的傷感
“對不起，您說什麼”，我驚覺櫃枱前的這位女客人好像問了什麼
“我是說，這首音樂很棒，能告訴我曲名嗎”
“《C 'est Magnifique》，綺麗美景”
“可以抄寫給我嗎”
“沒問題”
我仔細地寫下這首曲名，看著她滿意的微笑
“謝謝，明天下午見”
我看著她推開玻璃窗，撐開雨傘，在戶外又回頭向我揮手，我也望著
她揮手……
──明天下午見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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