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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2.18　 中國時報
政治優惠 裹著糖衣的致命吸引力
◎姜峰

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在元月去了一趟大陸，受到南京、上海、蘇州、無錫等地方政府最高規格的接待，據說南京市政府甚至規定全城不許關燈，以強迫性的「不夜城」來吸引這位半導體大亨。回台灣之後，張忠謀在公開場合嚴詞批評政府，認為台灣政府對開放晶圓廠赴大陸投資的遲疑，嚴重影響競爭力的決策，形成大陸經貿政策「積極開放，有效管理」的諷刺。

張忠謀的態度充滿玄機，也令人大惑不解，因為，張忠謀似乎正在步入王永慶的老路。


就在張忠謀連連砲聲之中，寧波華茂積體電路有限公司（NSSI）的建廠計劃已經悄悄開動。寧波華茂是完全以台積電一廠（六吋廠）為基礎的晶圓代工廠，張忠謀將台積電一廠的整廠設備、製程技術、人員訓練、以及生產管理系統，移轉給「亞太科技開發公司」，再轉給寧波華茂。

台積電一廠向工研院的廠地租約已在二月底到期，工廠已經停工並且開始拆卸設備，即將整批運往寧波，已經折舊完畢的設備以及成熟的技術，未來將成為寧波華茂搶奪中國IC市場的超級武器。寧波華茂投資金額一億一千萬美元，其中寧波市政府允諾投資三千萬美元，銀行貸款五千萬美元，技術股九百萬美元，另由亞太科技公司籌資二千六百萬美元，預計投產的第二年即可獲利。

寧波華茂的負責人來自台灣，由前交通大學材料所所長、台灣毫微米實驗室副主任馮明憲擔任執行長，另外一位催生者則是前茂德半導體總經理蔡南雄，兩人游走兩岸，在許多大陸晶圓廠計劃案均扮演仲介與催生的角色。寧波華茂在生產方面預定由台積電一廠廠長許順良出任，財務主管則來自日本三菱商事。

究竟台積電一廠是以多少價格，「出售」給由馮明憲、蔡南雄所籌設的「亞太科技」公司？如此移轉的模式，是否妥善照顧到台積電股東的最大利益？這些還有待張忠謀說明。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緊接在寧波華茂之後，還有接二連三特別優惠的投資案在等著他點頭，而張忠謀肯定可以拿到當今兩岸投資「最好的條件」。

所謂「最好的條件」，聯電董事長曹興誠最近有非常生動的描述，他說：「我們西進大陸不需要出人，也不用出機器或資金，這些部份自動有其它人會做，聯電只要承諾這些投資案完成之後，聯電有接手的意願即可。建廠階段的風險讓別人去冒，公司本身不用衝撞戒急用忍政策。」

不用出人也不用出錢，土地幾乎免費贈送，老闆受到帝王般的接待，還有媒體全面無雜音的讚揚，這，就是「最好的條件」的寫照。

在兩岸政治角力賽裡，紅頂商人永遠是不可或缺的籌碼，他們通常可以獲得超乎常人的特別待遇，卻也往往在這些表面的優惠中，迷失了企業家最需要的戰略判斷。

當年對王永慶發出致命吸引力的漳州電廠，而今由於電力超額供給與高層官員更替，已成了王永慶的負擔，經營之神的光環已經熄火。其實，不只是王永慶，過去還有不少傳統產業的大老闆，在北京的吸引下曾經大罵台灣，而今「橫屍」在大陸的房地產、工廠投資，數也數不清；更糟糕的是，現在有了張忠謀與曹興誠，這些傳統產業大老闆的重要性快速衰退，少了政治的糖衣，許多投資案成了甩不掉的夢魘。

在兩岸詭譎多變的政治氣氛下，張忠謀更應該多向西方的企業家看齊，避免企業成為政治酬庸與懲罰的標的，尤其不可重蹈台灣傳統企業主的覆轍。GE的魏爾許、Intel的葛洛夫、乃至Cisco的錢伯斯，都是動見觀瞻的世界級企業領袖，但是他們面對政治考量的特殊優惠，卻能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此時意氣風發、睥睨群雄的張忠謀，淪為政治籌碼的危險性其實正與日俱增，如何辨別「政治酬庸」與「商業佈局」的真偽，那才是對張忠謀智慧的最大考驗。
（作者使用筆名，為財經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