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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28 21:12:34| 人氣77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臺北人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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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糟糕的事情不是沒寫功課,而是寫好功課之後,老師說:我們換題目吧!

我只好把這篇上不了檯面的文章放到這裡了~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平常百姓家。」

  《台北人》的最前頁印了這首劉禹錫的詩作。這首詩不僅是書中許多人物的自況,也是整個時代之下,某一群人的縮影。「王謝堂前燕」的王家和謝家都是在東西晉交替時,隨著王室南渡的北方世族,剛開始他們的確掌控大權,呼風喚雨,但是隨著時代的推移,土斷政策的實行,玄學空談的朦朧,王家和謝家逐漸消失在政治的舞台中。白先勇的家族也是如此,而《台北人》中的許多角色也是如此。

  在真實的台灣世界裡,我們仍然可以看到多在政治中熱舞的人物是出自於所謂和老蔣有深厚淵源的名門世家,但是那些是皇族,而書中的這些人是貴族,靠著祖先或是自己年輕時的榮耀來得到官位的那種。西周奉行的禮樂制度和封建制度到了春秋時代開始崩壞,為什麼?春秋戰國時代,人們依靠的是戰功和才略而非祖先,加上封建制度到了最後一定有淪為平民的貴族後代,最後,這些貴族就這樣消失了─和台北人中的官夫人、少爺、小姐一樣。

  《台北人》一書中,最被盛讚的一篇永遠都是〈永遠的尹雪艷〉和〈遊園驚夢〉而很明顯的,作者在這兩篇的文字雕琢和人物型態描寫上也特別的注重,舉例來說,尹雪艷每次出場的服裝和造型明顯都是作者的精心設計。宴會中爭奇鬥艷的蔣夫人錢夫人等遲暮美人們也像是作者精心刻畫的花朵,艷麗、栩栩如生一如她們就這樣活在我們面前。

  但是,這兩篇我都不大喜歡。

  曾經和同樣看過這本書的朋友討論過,對於我的喜好問題,他認為是因為生在不同時代不同家庭不同族群的我們無法了解那種失落感,像他自己就是完全搞不懂裡面的人物每天在哀怨什麼。不過我想不是那個問題,因為我非常喜歡裡面的另外兩篇作品─《花橋榮記》和《冬夜》。至於無法體會失落感,身為少數看海角七號電影覺得超級感動的人,我想應該也是不那個問題吧。

  我是在小學四年級看完《台北人》的,前一年我看了《孽子》沒有太多感覺,結果一看《台北人》立刻驚為天人,覺得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好看的小說了。那個時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篇就是〈花橋榮記〉不過說起來相當奇怪,我直到高中才發現〈花橋榮記〉叫做〈花橋榮記〉,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它叫做〈桂林山水甲天下〉……我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啊。

  最開始看〈花橋榮記〉的時候,我注意到的就不是那個癡心又命運悲慘的盧先生,而是那個炒出一手好米粉,每天絮絮叨叨說我們桂林人怎樣怎樣的那個老闆娘。有趣的是,整篇小說從頭到尾,這個碎碎念貫穿全故事的女人的名字都沒出現過半次,只有一個「老闆娘」的稱呼,這個女人的名字就和花橋榮記的米粉技術一樣,在紛亂的時局中永遠消失。

    硬要說的話,其實老闆娘和尹雪艷是同種類的人,她們的生活方式、思想和際遇都不相同,但她們的結局是相似的。尹雪艷曾經是上海的著名舞女,生活優渥,有數不清的男人捧她。老闆娘則曾經是桂林著名的花橋榮記的店花兼獨生女,達官貴人都訂她家的米粉,當地的軍人們個個來追求她。她們都曾經有輝煌美麗的過去,但她們都因為戰亂而失去了的丈夫和富貴,只不過尹雪艷是主動離開,而老闆娘是生離死別。而這兩個女人來到台北,都有自己的一套謀生方式,尹雪艷擁有一家高級公館,同樣來自上海的老少男女在公館中玩樂,撐起這棟夜夜笙歌的房子。老闆娘則開了一家小小的「花橋榮記」靠著同樣來自廣西的窮酸公務員們東欠西欠,總算撐起這家孤獨的店,當年圍繞著她是年輕軍人們,現在圍繞著她的則是一群失意潦倒的小公務員。其實她們兩人的人生有一定的相似,只不過一個持續榮華另一個則漸趨寂寥。

  不過,我比較喜歡老闆娘的最根本理由在於,比起尹雪艷,她更是個有血有肉的腳色。作者試圖要把尹雪艷塑造成伴隨著繁華的死神,但另一方面卻又讓她執著過去不放手,減弱了她的神性,卻又沒有給她足夠的人性,讓她變得有些矛盾。至於老闆娘,雖然她口口聲聲都是「我們桂林」還具有相當程度的種族和地區歧視(那些角落頭跑出來的,一個個齜牙咧嘴,滿口夾七夾八的土話,我看總帶著些苗子種,哪比得上我們桂林人?)但是這樣從頭到尾的碎碎念卻讓她親切地有如隔壁在門口閒聊的歐巴桑,加上個人獨白的寫法顯漏了她的哀傷和豁達,這也就是為什麼她讓我印象深刻的原因。

  從第一次看《台北人》之後,我就一直誤認為〈花橋榮記〉叫做〈桂林山水甲天下〉─事實上,我現在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我自己套上去的名字。一如台北人中的大部分主角,老闆娘也同樣在桂林擁有富裕和甜蜜的過去,而這些東西在台北都失去了。她在故事中不斷強調的,桂林人總比其他地方的人帶了份山水的靈氣、桂林到處青山綠水…….這說穿了不就是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嗎?到最後,老闆娘拿走了永遠凝結在時間中,斯文秀氣的盧先生和他一直愛著的美麗未婚妻在花橋的照片,似乎也代表了桂林的美麗在老闆娘心中永遠的留存。

  至於〈冬夜〉是另一種類型了。我必須有點抱歉的承認,這篇小說中令我驚豔的不是熱血沸騰的五四運動、不是老教授可愛的出國夢、不是父子二代的差距、不適老教授曾經的美好愛情、不是四人各自不同的人生路,而是吳柱國(是我的錯覺還是真的可以寫成無助國?)遇到的哈佛學生對五四的批評。那些批評,究竟是真有這麼一個理論,還是作者遇到的外國人的想法?甚至,那根本就是被作者藏在心中的叛逆箴言?在我們的,以及中國的歷史課本中,都寫著五四運動是一個成功的革新運動,激起了中國人的愛國意識,反對帝國主義,以及最重要的引進西方思想。但是對於「打倒孔家店」又要怎麼說呢?前幾年台灣和中國都可以說這是件好事,然而,近年來,兩國同時決定要增加孔孟思想的教育,來以道德和禮義廉恥薰陶變得太喜歡抗議的民眾。從這點來看,故事中哈佛學生的那些批評很殘酷的,是對的。失去了擁抱了許久的精神支付的孩子們決定要回頭投奔他們慈祥的父親,一如聖經中浪子回頭的兒子。

  外國學生能鉅細靡遺的提出「有的投入極權懷抱,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嗎?這些敘述我們甚至可以立刻舉出某些社會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來對應。我想,這個哈佛學生的批評到底是誰的話,已經不言而喻了。我並沒有想要醜化五四運動的意思,畢竟我屬於把孔先生和孟先生的思想當成黑金剛手機的一群,只不過是,這段話真的很有趣而已,而且真實得很有趣。

  最近身邊又有一個人看了《台北人》當我問她感想時,她只說了一句:「看不懂。」事實上,我已經好幾次聽到這個答案了。我本來一直搞不懂為什麼,難道我是我的人際圈中唯一熱愛這本書的人嗎?不過後來在我努力思考為何我比較喜歡《逆女》而不大喜歡《孽子》時,我終於想到了答案。舉《逆女》和《孽子》的例子來說,同樣是在外省兵家庭中的同性戀孩子故事,同樣在小學和現在都各看一次,我對《孽子》實在是兩次都沒感覺,但是對於《逆女》,第一次我被震懾到,現在我則看到差點流淚。至於原因,大概是因為後者是講女同性戀和母女關係,而我是個女的。除此之外,後者提到的「中國撤退來的爸爸在中國還有一個家」的議題,也是我們耳熟能詳的。

  我想,同樣的原因也可以用在我的朋友們對《台北人》的觀感上。故事中的那些移民們,已經是祖父母或是曾祖父母了。我們之中許多人都不是他們的後代,就算有可能也不清楚他們的事情,我們並不屬於歐陽子女是針對這本書的人物所列出的三種類型的任何一種。在學校裡討論黃春明的〈戰士乾杯〉時,我曾經和一個朋友吵過一架,她說她的祖父是為了中國才加入國民黨軍隊,是為了保護家人,所以故事中的大熊的親人們一定也是因為要保護別人才加入日本軍或是什麼其他軍隊─有趣的是她也不喜歡《台北人》。那個年代實在是過去了,現代的這一代並不了解,也很難去了解書中人物的哀傷和惆悵。舉我自己為例吧,我大概是比較早來的那群和現在已經消失但卻是最早來的那些南島女人的後代。我喜歡書中人物的哀愁和感傷,也會對他們今非昔比的美好回憶感到感動,但是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總是會忍不住對這些人們發出小小的吶喊:「別再對自己哭了,看看自己現在站在哪吧!」─即使我知道他們真的有難以忘懷的理由。我想,這或許是個永遠無法跨過的代溝,而這本書如果想要繼續被歌頌和流傳,需要更多的理解。

  朋友說:「喂,我們的祖先只是來的時間不一樣啊?」

  這是實話,只是我想,我們永遠不該遺忘那些曾經在這片大地上奔跑和耕種的,膚色黝黑,斷去雙齒的女人男人。他們的名字和歷史都已經消失,但他們不是只被保存在少少的文字中,事實上,他們就在我們的身體中,在血裡,在骨裡。

台長: Al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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