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設定 尚未設定

2,325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想起來了吧！這位用詞遣句十分華麗旖旎的小說家，她寫過一本小說就叫《世紀末的華麗》(注1)，其中一篇〈肉身菩薩〉就有這樣的句子，「怪怪那些顏色，有炎烈如火地焚煙的朱砂紅、芥末黃，有深邃如星空的孔雀藍、宮粉紅、蛇膽綠。」(P.63)不過是下下頁又出現了「紫砂壺，紅泥壺，綠泥壺，石頭壺，柿子壺，菊瓣壺，樹癭壺…」(P.65)，再到與書名同名的《世紀末的華麗》寫一個二十五歲就已經太老，沉迷於各種香氣與色彩記憶的模特兒米亞，又出現了「蝦紅，鮭紅，亞麻黃，蓍草黃…」(P.173)，「蛋殼白，珍珠灰，牡蠣黑，象牙黃，貝殼青」(P.185)以及大量的如恆河沙數的時裝材質名詞，如雪紡、喬其紗、燒花嫘縈、萊克布……，拉拉雜雜寫了不下四五十個，夠視覺了吧！

如果你還讀得不過癮，那一定要看看小說家的巔峰之作(也可反過來做瘋顛)《荒人手記》(注2)，伍百有《浪人情歌》，朱天文有《荒人手記》，作家再度用視覺來魅惑讀者，其小說(或手記)不在情境故事的敘述轉折，而是許多名詞術語與同一項事務繁複堆疊，比如有關佛門術語「生空無分別慧，法空無分別慧，俱空無分別慧……欲界六欲天，色界四禪十八天，摩琉首羅天，無色界四空天……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還沒完呢！一向「好色」的朱天文，又花了整整兩頁告訴我們日本色研所有關紅綠的中國色名(注3)，蒼蠅綠、鍾楚紅、曼陀珠(朱)、七龍珠(朱)、雪碧……(有才氣的女作家怎可能這樣寫，這裡是我掰的啦，因為有近百個要抄也抄不完)，女作家不但要寫人慾縱橫還要用文字色相馳騁，於是台北夜晚的霓虹怪店又被我們的女作家抄了一次(P.163)，「南方安逸，蝴蝶養貓，後現代墳場，慾望街車，小熊森林………三十三間堂……」又是五六十個的數量，小說寫到如此之炫麗神迷也只有朱天文才寫得出來，我色故我在，五光(肉身)十射(色)我更愛，只能以此來猜想她的寫作動機跟表達意念了，有時候我真覺得人如其名，這位作家寫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小說寫的像「天文」一樣，此文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又像「天女」散花，這邊散一點，那邊散一點，散的當然是上述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說《世紀末的華麗》寫時裝模特兒用顏色質料來堆砌場面無可厚非，但荒人幹嘛如此一再強調視覺呢？難不成是死前的迴光返照？

從時間點看來，《世紀末的華麗》出版於1990年，《荒人手記》出版於1994年，四年來我們的小說家風格都沒有變耶(變不出來？)，只是不知道下一回她出手又要給我們什麼驚奇，我建議朱天文可以養養熱帶魚，血鸚鵡、黑魔鬼、七彩神仙……，其顏色與魚類學名之繁複，說不定可以讓小說家再交出一部超越顛峰的作品，比如《荒魚日記》、《荒人養魚》什麼的。


注1：《世紀末的華麗》1990年，三三‧遠流出版
注2：《荒人手記》1994年，時報紅小說33
注3：見《荒人手記》89頁至92頁，關於紅綠兩色在中國詩詞的視覺意象，文中大量引用各種色名近百個，有如文字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