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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魚罐頭〉──給朋友的婚禮

魚躺在蕃茄醬裡
魚可能不大愉快
海並不知道

海太深了
海岸也不知道

這個故事是猩紅色的
而且這麼通俗
所以其實是關於蕃茄醬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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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者如李元貞說：「魚失去海（愛）而進入婚姻（蕃茄醬有爛攤子感）之嘲諷。」並說此詩「將愛與體制之間的壓力與局限展現出來。」[2]陳柏伶也說此詩是「形容婚姻的關係正是『魚罐頭』中魚和蕃茄醬的食用關係。」[3]然而我在讀這首詩的時候，覺得其實這首詩並沒有那麼嚴肅的意旨，相反地，夏宇其實只是在表達參加朋友婚禮的一個小小矛盾心理：身處於婚禮這麼一個洋溢著幸福感的場合，看見朋友幸福，除了替朋友高興、衷心祝朋友幸福快樂之餘，卻也不禁惆悵起自身的孤單寂寞。詩裡，詩人用「蕃茄醬」以喻參加朋友婚禮的心情，我認為十分貼切可愛。蕃茄醬是一種嚐起來甜又有點微酸的醬料，這就好像是詩人參加朋友婚禮的心情。她一方面為朋友高興，一方面也因為惆悵自身的寂寞孤單，所以有點微酸，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而詩人卻用「蕃茄醬」如此精確地比喻，不禁讓人佩服詩人思考上的奇趣。身處於歡樂幸福的婚禮場合，她因著這樣的矛盾，所以說：「魚躺在蕃茄醬裡/魚可能不大愉快/海並不知道」用海以喻其他參加婚禮的人群，而一條躺在又甜又酸的矛盾心理的魚，則是作者的自況。在充滿祝福聲的婚禮當中，那種洋溢在人群之中的幸福歡樂氣氛太深太深了，深到沒有一個如海岸線般的邊際。所以詩人最後說這個關於參加婚禮的矛盾故事是「猩紅色的」，猩紅色是一種豔麗的紅色，藉這麼豔麗的紅色彰顯婚禮的喜氣，如此通俗的比喻卻也對比出詩人內心的哀愁是：「關於蕃茄醬的」──那種又替朋友的幸福感到甜蜜，卻也同時因著反觀自己的寂寞而微酸的心理。論述至此，我們遂發現題旨的「魚罐頭」也就顯得很有意思，罐頭是一種經過高壓密封處理的真空產品，沒有一點縫隙，除非用開罐器把罐頭打開。而這麼一個沒有縫隙的密封罐頭，裝著是詩人的矛盾，在充滿歡樂與祝福的婚禮場合，她的矛盾經過高壓密封，未在當下透露出一點縫隙，只能在參加完婚禮之後寫一首詩來充當開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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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收錄於夏宇自印詩集《備忘錄》中，出版日期不明，頁139。

[2] 李元貞：〈論台灣現代詩女詩人作品中 「身體」與「情慾」的想像〉，收錄於《女性詩學：台灣現代女詩人集體研究1951-2000》，2000年，頁170。

[3] 見陳柏伶：《據我們所不知的──夏宇詩研究》，國立成功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民國93年6月，頁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