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的日光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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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在消失的政治下變得淡然
──從話劇大金龍談起

「純粹的本土建築已然植根於時地結構之中，但那時地已不復存在。這個結構會告訴人們很多有趣的故事，但他們現在已移至別處，且在今日的城市生活中失去真實的聲音。」
──阿巴斯《香港：文化與消失的政治》

承接前作《百年老樹＠灣仔電車路》，7A班的新作《大金龍》繼續以社區劇場的姿態探索百年灣仔中的人文價值。
戲名《大金龍》是指區內一間歷史悠久的麻雀館，藉三名青年主角對自身成長經驗的回顧，展現舊區空間對居民生命的重要性，指出今日舊區重建計劃完全忽視「以人為本」的考慮。所以，主角門在劇末都要順理成章地去參與舊區重建關注小組的抗爭活動。
我不知道這是否所謂「社區劇場」必須遵從的說理邏輯，但很明顯，由於這種近乎預設的結論使故事無法深入探討主角的內心爭札。即使編劇已幾乎全然以獨白的方式來串連全劇，在冗長的敘事中仍沒法有足夠的心理提升去迎接舊區重建這議題。如女主角張菲長大了還以一種過份幼稚的口吻來看市區重建：「市區重建局係一隻怪獸，要將我既童話王國破壞。」然後就去重復做那些小學六年級做的東西──,畫地圖。
再加上，導演放棄了過往7A班的簡約風格，反而用了很多較寫實的場景和導具，在技術資源不足的情況下使得演出變得非常紇突。如很多老街坊都是由一些少年演員扮演；大量運用真實道具而又忽略以錄像投射灣仔景觀以補充其背景，觀眾彷彿在一個中學生劇場的粗疏演绎中，遺失了對灣仔街道的印象。
然而，此劇仍不乏有很多精彩的細節。在觀眾的再行詮釋；中，不難從而發展對於舊區重建的深刻思考。史葛輝是全劇最有層次的主角，他本來不喜歡舊區，但當他發現這個地方跟自己的成長經驗不可分割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愛這個地方。他的自述展示了一個由城市人的功利眼光到重新發現舊區可貴的過程，只要以此作為閱讀佺劇的核心，不難在細微的描述中透現出年輕人在現代文化中的城市憂傷。當三位主角回想自己的成長經驗時，立刻發覺回憶與當下生活的差距，如張菲說到今天的小孩子沒有了往日的想象力，郵差劉志強發覺充滿民間特色的信箱正在不斷消失。他們意識到這種消失的文化令他們感到異常不安，甚至史葛輝在後來體驗到舊區重建計劃對他的「異化」，他竟然要「老爆自己屋企」。以往的熟悉的家已然變成一個將被封存拍賣的商品。
因此，觀眾可以理解三位主角在電影院裡看《2020》時的驚懼，為現代人在現代性帶來的壓抑(Repression)下的反彈(Return)，而產生的詭異(Uncanny)心理。面對這種不安，主角們並不應簡單地就下定決心去舞金龍趕走H15疫症。
因為察覺不安並不應是結局，反該是尋溯的開始。就在那一刻，劉志強在大金龍麻雀館找到那隻指針停了的錶。觀眾就明白到時間的障礙，所有的緬懷只有在停鈍中開始。正如阿巴斯說：「很多保護古蹟的例子最後把歷史變為我們生活的裝飾，變為一種懷舊。我們可以說，懷舊並非是過去的回彈，而是以記憶對過去的重新發現。」
在舊區重建的議題中，「以人為本」的價值準則，並不應單單是空間爭奪的理由，而是正視對舊區經歷的擁抱，在時間的凝滯中，嵌定懷舊的可能。這才是社區劇場探索本土文化較為恰當的切入點。

2005/9/7
此文刊於時代論壇第 94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