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的日光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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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苦在於Cheap
──從通俗趣味到文化論述淺談劇場組合《男人之虎》
盧勁馳

我想這評論將會是我寫過的戲劇評論中讀者層面最廣的一篇，因為城中看過《男人之苦》的觀眾已非「小眾」的一群，事關到截稿之時，已經第三次加場。這樣好的反應，那當然全賴詹瑞文所賜。
詹瑞文今時已不同往日，他已成了有名電影諧星，成了個公眾索取笑聲的寵兒。於是，這次的《男人之虎》就招來一大群看慣港產通俗鬧劇的觀眾，以為詹氏「形體棟篤笑」就是另一個黃子華，也紛紛購票，務求得一夜的歡樂。然而，觀眾的層面廣了，彼此間的期望差距也大了，創作人就得要做到雅俗共賞。此文就嘗試分析這部《男人之虎》如何處理雅俗分岐的趣味取向。

通俗
對於一些追求「得淡笑」的觀眾來說，基本上應該對此劇感到十分滿意。詹瑞文扮演一個探秘電視節目主持，要追尋一名叫馮仁望的失蹤男子，其中他扮鬼扮馬，包括無業遊民、女人、名人以及呆子，聲色藝過人，對於全場氣氛控制甚佳，粗口又夠多夠Cheap。我觀看的那場，觀眾投入之至。不時有人大叫大嚷：「回水、除衫,、收皮」甚至粗口都爆埋。簡直把劇場當洩慾工具。

高雅
但這樣對那些看慣了劇場的觀眾又怎樣呢？他們有著良好教育，有著品味和深度。粗口不是不可以在劇場出現，但必須像潘惠森以前的作品那樣，以精巧的意象襯托，將粗口對白變成荒旦劇場的素材，展現一種知識份子觀眾對草根文化的關懷。可是，此劇的粗鄙處卻來得太商業太直接，穿西裝的中產觀眾們看了十五分鐘已面有難色，快想半場就走。
當然，劇場組合並沒果真有因為詹瑞文紅了而變得Cheap了。到了劇的下半場，越來越多奇怪的劇場效果正在打消觀眾對通俗趣味的渴求。作為主角的探秘電視節目主持人開始表現得焦燥不安，舞台上放置了越來越多的電視機，後來主持人要揭穿節目的騙局，打算離開舞台，卻變成了電視節目的追訪對象。當凝視者變成了被凝視者，觀眾在多個電視螢幕前得著了無上權力──腦海裡的有關Sontag, Baudrillard, Benjamin的媒體理論一一浮了出來。
到了最後，螢光幕中，主角與馮仁望相遇。畫面一轉，把之前詹瑞文扮演過的角色圖片交替呈現，詹瑞文再走上台前，問觀眾是否正在疑惑他的身份，；然後他就說：「我甚魔都不是，我是詹瑞文！」唱起一首主題曲，背後推出大型的老虎頭佈景。全劇就此結束。
喜愛高雅文化的觀眾們也滿足了，所謂《男人之唬》無非為詹氏作為一個喜劇演員的自我省思。只要讀過一點文化性別理論就會想到，棟篤笑一向被視為一項男性中心主義的表演藝術──大玩女性和性的敏感話題帶來岐視女性之嫌。但此劇的主角，作為一個為著收視出買尊嚴的表演者，「妓女化」了自己也就feminize了自身的男性身份，在不斷的身份轉換中迷失，正如一直缺席的馮仁望，無非是藝術商品化的犧牲品。這樣，劇場組合打破了棟篤笑男性中心的慣例，並將之作為使男性身份女性化的手段。於是，《男人之虎》已非要為舒發男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種種苦頭，反倒為解構男人、女人騷二元對立的類型分野。
此劇既提供了如此豐富的文化閱讀，當然不會令劇場組合的既有觀眾失望。而那群第一次進場，為追捧銀幕中的諧星詹瑞文而入場的觀眾呢？或許他們會反省了一點東西，然後去看一些更深奧的創作；又或許，他們以後再不會踏入劇場了！始終，劇場那魔貴的文娛消費，總不能像電影院那樣大眾化商業化，受著藝法局資助的嘛！要保管一點高雅品味，才保得著「藝術」這名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