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凱爾向舒晨揮手道別，看著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舒晨在臨走前，在凱爾捨不得地將她擁在懷裡的時候，將一個小盒塞進他的手裡。小盒被雪白緞帶打上蝴蝶結，美麗的讓人不想破壞它。凱爾小心翼翼地打開小盒，一個半透明的蘋果出現眼前，亮晶晶的蘋果，裡面蘊涵了許多綠色的螢光小點，沉甸甸的蘋果，上方還有一片小葉子，凱爾開始對這個可愛的玩意兒感到有趣。盒子裡還有一封信，凱爾深吸了一口氣，在剛送走舒晨的多倫多機場，將信打開。
『
給凱爾：
從來沒有想過，會碰到像你這樣的一個人…與我心意相通，如此投契。你的出現，讓我深深相信緣分，卻也感嘆緣分的不可預期。我的人生，一直都是按照順序進行，從來也不曾出現意外。但是你是我的插曲，突然卻又強勢地出現在我生命中，我無法閃躲，只能面對。於是我選擇誠實以對，欣然接受自己和你的緣分，坦白看待自己的不忠，決定做一個把握Mr. Right的女人。
我很後悔，當初沒有好好思考自己需要怎樣的伴侶，就順其自然結了婚。一直到遇見你，我知道我錯了，原來Mr. Right是存在的，自然而然就結婚的結果，就是傷害了偉文。這次回去，我會竭盡所能讓他了解我的感受，我知道他會憤怒，會痛心，但是，希望短暫的痛苦，能換來日後的幸福。如果偉文能理解，他也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兩個不對的人彼此糾纏一輩子。
盒中的蘋果，是我給你的未來。如果你將蘋果放在有光亮的地方，它就會吸收光源，將光暫存在那些綠色的小點裡。當黑夜來臨，當你把蘋果放在黑暗的地方，蘋果就會自行發亮，散發出漂亮的綠色光亮。
這個蘋果，象徵我們的感情，只要我們能度過這一段艱辛的歲月，用我們對彼此的愛情，灌溉我們的未來，就像用明亮的光線餵食蘋果一樣，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一定能開開心心地迎接屬於我們的幸福，像蘋果一樣，散發出漂亮的光芒。
舒晨筆
』
快要滿38歲的凱爾，站在在偌大的機場裡，左手拿著晶晶亮的蘋果，右手拿著言詞動人的信，不聽話的淚水，滑落在臉頰。他快步走過機場，躲進車子裡，腦子裡滿滿是舒晨離去時的神情，那是堅強的舒晨，擁有決心的舒晨。他真的很開心自己能與舒晨相遇，對他來說，舒晨是可以填滿心底空虛的寶藏。從前的他，日子過的愜意，豐富，卻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覺得空虛，總是覺得心裡有一塊別人觸碰不到的角落，而今，舒晨進駐了他的心，填滿了那一個重要的空白。
從多倫多到溫哥華，然後再從溫哥華到台灣，將近20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讓舒晨感覺虛弱。飛機上的艙壓和乾燥的空氣讓人暈眩，舒晨的耳朵也因為暈眩而開始產生刺痛。舒晨從來不曾有過如此嚴重的暈機，她跟空服員要了一杯溫開水，拿出包包裡的頭痛藥用開水送服。包包裡有凱爾送給舒晨的手機吊飾，閃閃發亮的水晶刻印著舒晨的英文名，這是凱爾在兩個人一起後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以前的凱爾，也不時會以同事的身分送她一些紀念品或是生日禮物，但是都不比這個手機吊飾珍貴。這個擁有悠久歷史的水晶品牌，精緻的作工，讓本來就透亮的水晶更顯耀眼。看著水晶，舒晨似乎感覺好多了，不再那麼難受，握著凱爾的心意在手裡，覺得溫暖極了。
舒晨一下飛機就直接回家，開了門就見到偉文坐在客廳。偉文有些吃驚，他以為舒晨是明天才到。
『妳怎麼是今天回來? 』
『我的班機本來就是今天到啊。』
『喔，是嗎?』
舒晨心裡有些難過，現在的偉文連她的回家的時間都搞不清楚，跟從前的他截然不同。這些是怎麼發生的呢? 不知不覺中，感情一點一點的流失，無聲無息，令人傷心。舒晨對偉文還是有感情，畢竟相愛了這麼多年，想起過去種種，令人鼻酸。
『等會兒出去吃飯吧，我已經跟爸媽約好了。』偉文刻意不看舒晨。
『約好了?』舒晨不解。
『本來以為妳明天才到，所以就約了爸媽吃飯。』
突然之間，舒晨的心跳的好不規則，頭昏眼花的就快要站不住。因為偉文沒看她，所以也沒發現舒晨的不舒服。
『我好累，你自己去吧。』
『沒關係，不想去我可以自己去。』偉文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肚子火，接著偉文站起身，拿了鑰匙，轉頭出門。
舒晨只記得身體的不舒服還比不上心痛。偉文這麼對她，讓舒晨承受不住。她已經習慣偉文的溫柔體貼，從來沒看過他絕情的一面。和偉文的夫妻關係每況愈下，在去加拿大前，已經話不投機，而今看來，彼此的感情已然降至冰點。舒晨還沒告訴偉文她和凱爾的事呢，現在偉文只是這樣對她，她就已經無法承受，舒晨開始害怕，害怕自己以後過不了關。
渾身不舒服加上欲嘔的感覺讓舒晨不得不趕緊坐下，眼前的景物轉呀轉的，令舒晨頭痛欲裂，舒晨勉強起身想找水喝時，突然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難道又來了嗎? 這個念頭剛閃過，舒晨就應聲倒地，失去知覺。
偉文走到地下室拿車時，才發現皮夾沒帶。剛剛舒晨進門時，他其實嚇了一跳，他誤把時差錯算，沒料到舒晨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態度不好，會傷害她，可是，他無法像從前一樣對她，因為他心裡有怨。他怨她的心愈來愈遠，不再像從前一樣關心他。他也怨自己沒法兒看開這些事，總是對感情要求完美。
偉文拿了鑰匙開了門正準備走到書房拿皮夾時，發現舒晨竟然昏倒在餐桌旁。偉文嚇壞了，他從沒應付過這種事，他緊抓著舒晨並且試圖叫醒她，內心的恐懼讓他的聲音顫抖。眼看著舒晨沒反應，偉文告訴自己，要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他拿起電話撥了110，對著急救中心的人員清楚的說明地址和情況，然後回到舒晨身邊繼續呼喚她，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快點醒過來，跟他說話。
救護車來的時候，舒晨還是沒醒過來，偉文看著昏迷不醒的她，覺得心痛。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的老婆怎麼會突然昏倒。他赫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不曾關心過她，也不知道這三個月，她在加拿大好不好。他們之間的對話，竟然只剩下幾句簡單的問候。
舒晨被送進急診室，醫生正在做檢查，有一群人圍著舒晨，試圖將她救醒。急診室裡很混亂，很忙碌，每個人臉上盡是痛苦的表情。偉文從來沒進過急診室，他看見舒晨躺在病床上，身上接著一堆管子，其中的主治醫生似乎在看著剛照好的片子。護士們來來去去，忙著照顧病人。
『您是林舒晨的家屬嗎?』一位護士走向偉文問道。
『是，我是他先生。』
『請跟我到說明室。』護士帶著偉文前進。
到了說明室，一位醫生已經坐在裡面，看著病歷。
『請坐。』醫生對偉文說。
偉文的心愈來愈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將會聽到些什麼。
『江先生，我跟你說明一下。』醫生邊說邊將手中的片子放在顯示燈前。
『這是你太太的腦部斷層，你看這裡。』這時醫生用筆在片子上指出一塊區域。
『這裡有一片陰影，看來應該是瘤。』
偉文說不出話，也無法思考。他腦子裡只是閃過跟舒晨相處的片段，感覺到自己的雙腳不停地顫抖。
『我們現在無法確定這是良性還是惡性，必須做進一步的檢查。』醫生的一字一句敲進偉文的心裡，偉文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應該等一會兒就會甦醒了。不過我建議趕緊安排近一步的檢查，看過結果，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醫生分析著。
『你是說開刀嗎?』偉文回過神來。
『是的。』
『我了解，我先去陪她吧。』偉文起身離開了說明室，走向病房。他不想舒晨醒來時見不到他。
但是，邁向病房的路好長，偉文好像要花一輩子才能走完。他想快點見到舒晨，雙腳卻不聽使喚，舉步維艱。
礦泉水
2005.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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