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四月底的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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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有很多種
大多數總是模糊不清 如霧裡不見的手指
只見幾個景像晃過
不待清醒就已不復記憶
偶爾百中挑一地會出現有情節有故事有線索有人物的夢
有時候
夢也只會有一個畫面
一個經過潛意識 經過記憶 經過自我
經過精心剪裁 設計框架的畫面
剛才
在頭痛欲裂的昏睡裡
我看到盧森堡公園
我幾乎能夠肯定那是一個只有十秒鐘 甚至五秒鐘都不到的夢
在我即將睜眼的前幾秒
如同侯孝賢長鏡頭的定格
五秒鐘，然後我醒了，然後我再也無法入睡，然後頭更加疼痛，
然後，第一次，我恨巴黎居然如此深植於我的腦中夢底
連止痛藥都無效的夜晚她也不肯放過
盧森堡公園有多大
她幾乎可以代表所有中產階級文化的巴黎
夢裡的公園似乎是個初夏的午後
會這樣覺得是因為淡綠色的清新樹木
比春天的份量更茂密一些
別忘了 在巴黎樹木十一月就空了
要到隔年三月才見生意
好像有很多人
該是個沒有聲音 沒有配樂的畫面
但我就是覺得公園裡很多人
即使我一個也沒瞧見
沒有我，我知道我不在那個畫面裡
畫面乾淨到我覺得自己必定不在其中
那是整個盧森堡公園最美麗的角度
省略了經過公園靠近巴黎大學的入口處 那道雙排的樹木
所以也同時省略了那幾個要是我當巴黎市長一定取締的攤販
直接是公園的中央
一地的白土細石子 方整的大水池 小而含蓄的噴泉
雕像們不是畫面的焦點所以有些模糊
沒見著平日放肆的鴿子
法國梧桐在搖動，所以有風
畫面的遠端消失在蓊鬱的樹林盡頭
Rue des Vavans街口(希望沒記錯路名)
路口是家有著灰藍色木板牆的小店 再過去是小天使冰淇淋店
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夢
但是我不在其中
我只是個看著畫面毛片的卑微角色
所以畫面一閃即逝
我什麼都抓不到 摸不到 連一絲感覺都不被允許
什麼都來不及
醒了，但是沒有醒。
比才又來了
比才又在做巴黎的夢了，你們會這樣想
這沒什麼了不起
比才所做過巴黎的夢境總合
加一加大概早已超過整個巴黎
但這是一個只有五秒鐘不到的夢，只有一個畫面，它甚至沒有移動
如紀錄片般不能有場面調度
於是 我明白
原來在我潛意識中 經過粹取的巴黎景像
是盧森堡公園
而非其他
因為它不需要情節不需要推移不需要人物不需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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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
我會寧可我從沒待過巴黎
但這種念頭通常不會超過一分鐘
即遭放棄
因為這樣一來 我的夢境就單調了
回憶如兩刃劍
而劍鞘再怎麼繁花精細美麗
當中裹著的依舊是劍
一個不小心
就見血了
2006,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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